1.云南中醫藥大學臨床醫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2.云南省中醫醫院,云南 昆明 650021
脾胃與肝膽在部位上同居中焦,功能上共主氣機升降,病理上存在健則同健, 損則俱損的互相影響。脾胃是氣機升降之樞紐,肝則疏通暢達全身氣機。肝主疏泄功能正常,氣機調暢,氣化有基則脾胃肝膽相安,若肝失疏泄,氣機不利,氣化失常則脾胃肝膽不安始生百病。脾胃肝膽病包括西醫的慢性胃炎、胃潰瘍、十二指腸潰瘍、功能性消化不良、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便秘型腸易激綜合征、慢性膽囊炎等疾病。余澤云教授從事中醫臨床30余年,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尤其擅長運用從氣從郁治療脾胃肝膽病,自擬逍遙散加減、逍遙清胃湯加減、逍遙和胃湯加減和逍遙一貫煎加減,臨床多有良效。現將其良經總結如下,以饗同道。
1.1 逍遙散加減治療肝郁脾虛型胃痞驗案 患者李某,男,42歲,公交車司機,2016年11月3日就診,主訴胃脘痞滿脹悶間作2余年,再發10余日。患者自訴平素情緒急躁,2年來因情緒變化后常感胃脘脹悶痞滿,伴呃逆、噯氣,曾自服“嗎丁淋”“江中健胃消食片”“多酶片”等可緩解,1年前胃鏡檢查提示“慢性非萎縮性胃炎”。10日前因心情不暢后開始感胃脘脹悶痞滿,脹牽兩脅,進食加重,伴反酸、呃逆、噯氣,偶感惡心欲嘔,無嘔吐,無嘔血及黑便,自服“江中健胃消食片”、“多酶片”胃脘痞滿無緩解,遂到院就診。中醫診斷為胃痞,辨證為肝郁脾虛,治以疏肝健脾,方選逍遙散加減:當歸10 g,白芍20 g,炒柴胡15 g,茯苓15 g,白術15 g,甘草5 g,生姜10 g,薄荷10 g,炒枳殼15 g,香櫞15 g,佛手15 g,麥芽30 g。5劑,水煎服。2016年11月9日二診:患者服藥后胃脘脹悶痞滿緩解,無惡心欲嘔,偶反酸、呃逆、噯氣,納食增加,大便1次/日,小便可。舌淡紅苔薄白,脈弦。守原方7劑,諸癥全消。
按:患者以胃脘痞滿脹悶為主癥,當屬于“胃痞病”的范疇。患者痞滿多由情緒變化誘發,牽及兩脅,舌淡紅苔薄白,脈弦,考慮情志失調肝氣郁結,克脾犯胃,脾失健運、胃失和降,氣機淤滯則脾胃氣機升降失常而致病,伴有惡心欲嘔、反酸、噯氣等胃氣上逆的癥狀。在疏肝健脾的基礎上用理氣導滯藥,以防補氣藥易致氣滯,通過疏肝健脾、理氣消滯的方法,恢復肝之調達功能,肝脾調和,氣機舒暢,脾胃功能得以恢復。
1.2 逍遙清胃湯加減治療脾胃濕熱型泄瀉驗案 患者方某,女,54歲,2017年10月9日就診,主訴泄瀉3月,患者訴3月前因食用火鍋后感腹痛、泄瀉,后飲食稍不慎或情志不暢時即發作,曾去某三甲醫院行腸鏡檢查未見明顯異常,診斷為腹痛型腸易激綜合征,腹痛即瀉,瀉下急迫,糞色黃褐穢臭:伴肛門灼熱,煩熱口渴;小便短黃;舌苔黃膩,脈滑數。四診合參,中醫診斷為泄瀉,辨證為脾胃濕熱證,選用逍遙清胃湯加減:炒柴胡 10 g,炒白芍 15 g,紅曲 6 g,茯苓 30 g,炒白術 15 g,粉葛 30 g,酒黃芩 15 g,蒲公英 10 g,郁金 10 g,半枝蓮 15 g,炒黃連 10 g,甘草 10 g。5劑,水煎服,每日1劑。2017年10月15日二診:患者腹痛、泄瀉次數明顯減少,舌苔黃膩較前消退,茯苓改為 15 g,5劑,繼服,囑若未再發作不用就診。
按:逍遙清胃湯為逍遙散合葛根芩連湯化裁而來,去當歸加紅曲化濁通便去濕熱,配合葛根、黃芩、黃連升清止瀉、解表清里,易生姜、薄荷為半枝蓮止痢、蒲公英清熱化濕、郁金行氣,配合甘草調和,奏清熱燥濕、分利止瀉功效。若濕邪重者加豬苓、炒澤瀉、薏苡仁健脾化濕,熱邪重者可加淡竹葉、蘆根清熱瀉火。諸藥合用,攻補兼施,既清濕熱,也調氣和中。當然臨床上當根據不同癥狀隨證加減:氣虛者加黨參補氣;陰虛者,加北沙參益陰;疼痛明顯者,加延胡索緩急止痛,甚則可合左金丸治療;返酸明顯者,加煅瓦楞子或代赭石降逆制酸等。
1.3 逍遙和胃湯加減治療肝胃不和型胃脘痛驗案 患者吳某,女,60歲,2018年3月6日就診,主因胃脘、脅肋脹滿疼痛10年余,再發加重10天就診,胃脘、脅肋脹滿疼痛,走竄不定,呃逆,不思飲食,情緒抑郁,善太息,煩躁易怒,晨起口干,大便干,兩日一次,小便基本正常,睡眠差,納差,舌淡苔薄稍黃,脈弦,曾行胃鏡檢查提示慢性非萎縮性胃炎伴糜爛,四診合參,中醫診斷胃脘痛,辨證為肝胃不和證,方選逍遙和胃湯加減:炒柴胡10 g,杭白芍15 g,北沙參15 g,茯苓15 g,白術15 g,枳殼15 g,海螵蛸 15 g,浙貝母10 g,白芨15 g,香附15 g,郁金10 g,當歸10 g,粉葛30 g,合歡皮15 g,炙甘草5 g,7劑,水煎服,每日1劑。2018年3月14日二診,胃脘、脅肋脹滿疼痛、晨起口干較前好轉,效不更方,繼服原方。
按:本方逍遙散方為基礎,疏肝健脾養胃,配烏貝散制酸止痛。粉葛能解肌生津。肝胃不和,患者思慮較盛,“胃不和則臥不安”,往往影響睡眠,故常加合歡皮調情志,暢睡眠,因合歡皮有“安心神,合心志,使人歡樂無憂”之功。諸藥合用,疏肝健脾益胃,調暢情志。臨床上當隨癥加減:挾風邪者,加防風祛風解表;脹滿明顯者,加香櫞消脹除滿;便秘者,加萊菔子降氣通便;水腫者,去甘草,加澤瀉及豬苓利水通淋等辨證加減。
1.4 逍遙一貫煎加減治療肝腎陰虛型脅痛驗案 患者蔡某,女,54歲,2018年6月8日就診,主因脅痛4年余就診,患者右脅肋隱痛4年余,伴口干心煩,睡眠欠寧,大便偏干1~2日1次,小便淡黃,牙齦滲血,舌質紅,苔少,脈弦細。曾行腹部彩超示:慢性膽囊炎,四診合參,中醫診斷為脅痛,辨證為肝腎陰虛證,方選逍遙一貫煎加減治療。藥用:炒柴胡 10 g,白芍 20 g,當歸 10 g,白術 20 g,茯苓 15 g,北沙參 15 g,麥冬 15 g,生地 10 g,炒川楝子 10 g,半枝蓮15 g,炙延胡索15 g,甘草5 g。5劑,水煎服,每日1劑,2018年6月14日二診,患者自訴右脅肋隱痛、口干、睡眠及大便干情況較前好轉,繼予原方7劑口服,后電話隨訪右脅隱痛癥狀緩解,食油膩食物后偶有發作。
按:患者以脅痛為主訴,當屬中醫“脅痛”范疇,陰虛肝脈失養,則脅肋隱痛,陰虛則熱,虛熱上擾,心神不安,則心煩、睡眠欠寧,津不上潤,則口干,舌質紅、苔少均為肝腎陰虛之象,四診合參,辨證為肝腎陰虛,予以逍遙散加一貫煎為基礎,再進行加減,全方既有逍遙散之健脾疏肝之效,也有一貫煎之滋陰疏肝之功,兩方配伍加減,達到滋養肝腎,養陰疏肝之效。但臨床上當辨證準確,方能達到其效,且不得拘泥于方,當辨證加減。
脾胃共處中焦,為人體氣機升降之樞紐。脾氣升,方能運化水谷精微以灌溉四旁;胃氣降,方能受納、腐熟水谷,傳送糟粕于體外。脾升胃降,這不僅是脾胃本身功能正常的標志,而且也是肝膽功能正常的標志,黃坤載言:“肝氣宜升;膽火宜降。然非脾氣之上行,則肝氣不升;非胃氣之下降,則膽火不降[1]。”朱丹溪言:“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故人生多病,多生于郁。”李東垣認為:“先由喜怒悲憂恐為五賊所傷,而后胃氣不行,勞役飲食不節繼之,則元氣乃傷。”《素問·疏五過論篇》云“:暴樂暴苦,始樂后苦,皆傷精氣。”這些都表明在脾胃肝膽病的發生過程中,氣和郁是不可忽視的重要機制。隨著社會發展的加速,生活節奏的加快,生活壓力也進一步加大,長時間壓力無處發泄,容易引起肝氣郁滯,現代醫家高建忠提出:“郁,應該得到應有的重視”[2]。王伯軍等[3]對明確診斷為各種胃腸疾病的 1523例門診患者, 用 Zung自我評定焦慮量表進行評定, 結論其中有情緒障礙者 498例, 與 100例健康人比較, 差異有高度統計學意義。金萬新[4]分析了 73例經胃鏡診斷急性胃黏膜病變的患者的病因, 其中 29例有明確情緒相關病因。王天龍等[5]發現情志失調為胃脘痛肝胃氣滯證的主要病因。易怒的個性特征與功能性消化不良綜合征( FD )發病研究結果顯示, 易怒個性特征易引起 FD, 特別是潰瘍樣和反流樣消化不良; 而易怒和神經質則容易出現數種 FD亞型的并發[4]。余澤云教授在總結前人經驗的基礎上,結合現代研究,在臨床中重視從氣從郁治療脾胃肝膽病病人,自擬逍遙散加減、逍遙清胃湯加減、逍遙和胃湯加減和逍遙一貫煎加減,取得了良好的療效。余澤云教授從氣從郁論治脾胃肝膽病也體現了中醫異病同治的理論,當然,在臨床上疾病錯綜復雜,不是所列舉的證型就能一概而論的,臨床上還會出現脾胃虛弱、脾胃虛寒、飲食積滯等證,采用香砂六君湯、黃芪建中湯、保和丸等亦可取得良好的療效。總之,四診合參,辨證準確才能效如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