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莉
所謂的互助養老模式,是指在黨和政府的領導和扶持下,發揮民間多元組織力量,將閑置資源進行整合、動員,通過“自助+互助”的方式,實現老年人在資金、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醫療服務等方面互助服務的新型社會養老模式。面對共同的老齡化壓力,發達國家在互助養老模式上積極探索,其中有很多值得學習借鑒的地方,如美國“村莊”模式和德國的“多代居”模式。
美國“村莊”就是典型的自下而上發起的會員制互助養老組織。美國“村莊”產生于2001年,以“比肯山村莊”的建立為標志,通過非營利性會員制的形式收取會員會費組織運營,“村莊”內會員采取“自助+互助”的服務方式滿足自己的養老需求?!氨瓤仙酱迩f”既讓老年人不離開自己熟悉的社區實現養老,又致力于老年人能夠獲得更為專業的養老服務,滿足老年人的多種需求,深受老年人的歡迎。隨后,“村莊”模式的互助養老在多個州發展起來,形成了“村莊運動”(Village Movement)。
任何一種養老模式發展起來都離不開資金的支持,“村莊”里會員繳納會費是其維持基礎運行的主要渠道之一。而同時,“村莊”也通過尋求募捐的方式來獲得更多的捐贈,如資金、食品、股票等。多元的資金來源渠道給“村莊”的持續運行提供了保障。在服務內容方面,依據會員不同的經濟條件、身體素質和需求等,“村莊”設置不同的服務標準,當然,會費也會根據提供服務的標準不同在“村莊”內部會員有不同的類型,依據不同的會員類型,會費的收取設置也有不同的標準,構建起多層次、多樣化的服務內容來滿足不同人群的需求。會費的設置一般都是比較合理的價格區間,會員都有足夠經濟能力來承受,部分“村莊”還會因為會員家庭原因進行一定額度的會費減免。會員在繳納會費時,可以選擇成為終身會員,也可以根據需要按月繳費。所以,“村莊”以這種合理化的收費標準和專業化的服務水平得到大部分會員的認同,吸引到更多的會員及志愿者加入,并且大多數會員會滿意繼續繳費居住。但是隨著會員人數的增多和高齡化趨勢的加劇,會員數的增長遠遠高于志愿者數的增長,同時,會員年齡普遍偏大,這就給“村莊”里老年人之間的互助服務帶來了挑戰性,也加劇了村里運營成本。
在組織結構方面,一般主要包括理事會和委員會,前者主要是發揮監督作用,由會員選舉產生,委員會多根據“村莊”實際需要而靈活設置,“因需設崗”。根據互助的理念和降低成本的要求,崗位人員也基本從會員里選舉,還有會員會以志愿的形式無償兼職?!按迩f”內并沒有設置專門的辦公場所,辦公地點多在教堂內或者通過租房的方式進行辦公。另外在美國“村莊”互助實踐中值得一提的是“VTV網絡”,該網絡主要負責“村莊”間的信息溝通,可以在該網絡平臺進行經驗交流,以及進行募集資金等。
在養老服務供給方面,“村莊”內既有專業性的養老服務,也有免費性的志愿服務。委員會會及時主動和會員進行溝通了解會員需求,掌握村里志愿服務的供給情況,若現行的志愿性的服務不能夠滿足會員的需要,則會遵循“低成本、優服務”的理念從外部引進服務。會員志愿者與外部服務商提供的服務內容不同,會員志愿者的服務主要是基礎性的,如司機,幫忙搭載會員去醫院看病、購物、參加社區活動等;還包括個人的代管、送餐、陪伴聊天等服務,還有家務協助,如家具修理、打掃衛生等;以及幫忙組織“村莊”內的聚會等。其他一些專業性較強的、會員志愿者提供不了的則租賃給專業性的外部服務商提供,比如醫療類的護理、法律維權類以及“村莊”設備維護等。會員志愿者服務加上質優價廉外部服務商提供專業的服務,基本保證了居住在“村莊”內會員的日常需求。
總體來看,美國“村莊”養老具有多層次、多參與主體的特征。
全球化的人口老齡化問題引起各國政府的廣大關注,而在福利化程度高的德國,德國政府幾乎承擔了大部分的養老風險和責任,同時鼓勵民間資本加入養老服務的供給隊伍中。其中,“多代居”就是社會資本融入養老服務中的典型實踐。
在“多代居”建設中,“互助服務、各取所需”是“多代居”的核心理念,具體來說是來自不同地區、年齡、性別的跨代人群一起生活在一套房子里,每人各自擁有獨自的房間,共用廚房、客廳以及其他的公共區間等,在生活中,年輕人可以幫助老人帶買東西,陪同看病,聊天解悶等,老年人可以幫助年輕人照顧小孩。鑒于這種理念,“多代居”在設計過程中還考慮到戶型的靈活性,為了讓各年齡段的住戶都能滿足自己需求,還專門設計足夠的互動空間來促進住戶間的日常交流,培養互幫互助的社區生活方式,而且在選址過程中,把小孩上學、年輕人上班和老年人對環境安靜的要求充分結合,盡量避免嘈雜的交通干道或者商業區,而選擇住宅區周圍的安靜地塊。這種合住的做法一方面減輕了年輕租客的住房壓力,另一方面,年輕人的入住可以給老年人生活提供一些幫助,各取所需,在互相提供生活便利的同時,也給老年人精神帶來慰藉,減輕了老年人的晚年孤單感和焦慮感。
德國“多代居”模式是德國現實養老供給與需求嚴重不匹配下出現的新型養老模式。這既是德國嚴重老齡化的現實需求,同時也與德國的本土文化脫不了關系。以嚴謹認真、獨立自主著稱的德國,子女成年后一般就會搬出去住,子女跟父母之間這種相互依賴性不強。另外,加上德國快節奏的生活方式讓老年人和子女相處時間很少,這就讓老年人養老在身體和心理都比較獨立,老年不會只依賴于子女,需要從子女那得到完全的慰藉等。
德國的“多代居”項目源于民間的探索,“自下而上”的模式建構確實在解決老年人養老問題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在一開始時,這種“自下而上”、完全依靠民間自發的力量,導致部分項目在規劃的過程中由于工程、法律方面的復雜性等而失敗。近年來,政府參與了“多代居”的建設,在多方面給予指導和支持,幫助解決了“多代居”建設遇到了難題。
德國的“多代居”這種新型的養老模式,將傳統的依賴血緣關系的家庭養老模式轉變為非血緣關系的社會互助養老模式。不同家庭、不同年齡段的人生活在一起,各取所需。年輕人的入住,既給老年人晚年生活帶來一定的保障,緩解了老年人晚年生活的孤寂感。同時,在與年輕人、小孩的相處中,老年人也在發揮著余熱,不僅僅可以幫忙照顧到小孩,年輕人還可以在彼此交流中從老年人身上學習到生活經驗和人生感悟等。
美、德在互助養老上的實踐,都與本地經濟水平和文化特色相匹配,在共同的養老壓力下展現出各自的特色。在我國雖然養老壓力不論在東部、中部和西部,經濟發達地區還是經濟發展落后地區,養老壓力共同有之,雖然在實際推行互助養老模式中,不能夠全盤照搬已有的成功經驗,必須要與各地實際相結合。但是矛盾具有普遍性特征,這些典型的實踐對我國其他地區具有很好的借鑒價值,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和改進的地方,尤其是對于我國養老服務普遍來說不完善的農村地區更具指導意義,對于緩解留守老人養老壓力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長久以來,鑒于我國國土面積遼闊和人口基數大的現實原因,中國的決策性問題習慣于“自上而下”進行,不可否認,這種決策方式確實能夠很大地提高決策速度。然而,近年來,國內大多數學者在研究中都曾指出我國“自上而下”式的文化灌輸方式和決策方式,雖然提高了決策速度,但是決策的質量和實際上運行的效果卻不盡如人意。對比德國在獨立性精神文化影響下的“自下而上”的文化特色,顯然如果一直依賴于政府單方面的決策已經不能適應時代發展要求,不能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需要。在養老服務領域,老齡化問題是各國共同面對的問題,西方國家政府鼓勵民間資本進行獨立探索,出現了很多成功經驗的例子,如德國出現的“多代居”模式和美國“村莊”模式。當然,近年來,我國也出現了這樣的成功先例,像肥鄉縣的農村幸福院模式、上海市幸福老人村模式等等,都屬于民間資本獨自探索的典型案例。不可否認,“自下而上”的決策方式,是時代發展的要求,但是如若僅僅依賴于社會資本和民間力量,難以保證項目的操作性和持續性,如德國“多代居”營建過程中政府力量加入后減輕了建設復雜性。因此,在養老服務建設方面,要以“自下而上”的選擇為主,同時也需要政府的參與和指導,有政府的支持,養老項目才能得到法律的保證。
從“村莊”的組織管理及監管上可以看出,它的管理形式靈活,依托網絡技術對老年會員的需求與服務的供給,這就讓辦公地點變得更加靈活,也減輕運營資金壓力。我國在養老服務領域也一直在探索運用互聯網技術,實現智能化養老,但是,目前在智能化養老領域我國并沒有達到發達國家的水平,在實際生活中我國的智能化養老總體較低。從肥鄉縣幸福院管理中可以看出我國農村養老在網絡及現代通信手段的應用上仍處于較低水平,大多數農村老年人不會使用現代通信工具,管理層仍以面對面交流為主,與美國差距較大。
文化影響著一個地區人們的思維觀念,進而引導著人們的思維方式。美國和德國對獨立自由精神的極力追求,公民家庭意識較為淡薄,他們更追求個體的獨立性,年老以后他們也很少依賴于子女,他們希望通過自己的力量進行養老,這也是民間力量探索出互助養老模式的重要因素。雖然說互助文化在我國自古就有,但是這種互助在古代就主要限于宗族內文化,家族文化或者說家庭意識讓我國在當代社會中互助文化的理念變得狹隘。我國傳統的家庭觀念中家庭價值高于社會價值的認識需要進行改變,狹隘的家庭意識應該被剔除,要想我國互助養老模式真正推行起來就需要從傳統的僅依賴血緣關系的親屬照顧轉變為借助非血緣關系的社會照顧,借助社會資源解決家庭內部壓力。此外,美國的公益慈善文化濃厚,所以美國“村莊”除了會員會費提供資金運行保障,社會的公益捐贈也保障了“村莊”的持續運行。因此,構建互助養老模式,根本來說要培養互助文化意識、孝文化理念和發揚公益慈善精神,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才能根本上緩解我國養老壓力,既滿足了老年人在家養老的日常生活照料,也滿足了他們的精神慰藉需求。
一些基礎的、表面的服務老年人之間確實可以實現自助加互助,但是對于某些專業性的服務,如醫療的需求和精神的疏導等,其實是需要專業的醫資隊伍和社工隊伍的加入??墒窃谖覈r村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落后以及人們對這些方面意識的淡薄,并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而在美國,“村莊”里就實現了會員互助與外部供應商優惠服務聯合提供養老服務的形式,在充分滿足老年人需求的基礎上,既實現了老年人實現自我價值的需求,也節省了運行資金。互助養老并不是說完全依賴于老年人之間的互助養老服務,僅靠這些是很難滿足老年人多樣化的養老需求。所以,我國在構建互助養老模式時應該要內部提供與外部購買相結合,引入專業性的養老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