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醫大師鄧鐵濤醫學人文思想研究?

黃子天，劉小斌

(1. 廣州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廣州 510006； 2. 廣州中醫藥大學鄧鐵濤研究所，廣州 510405)

鄧鐵濤(1916-)，男，廣州中醫藥大學終身教授，第一屆國醫大師，當代中醫學界泰斗。在長達80余年的醫療教學科研生涯中，他融古貫今，積累了豐富的臨床診療經驗，提出對現代醫學發展有影響的理論學說。并對醫學人文有諸多論述，尤其注重中醫人文內涵，是其學術思想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醫學人文(medical humanities)是一個探討醫學源流、醫學價值、醫學規范以及與醫學有關的其他社會文化現象的學科群，包括醫學史學、醫學哲學、醫學倫理學、衛生法學、衛生經濟學、醫學社會學等。加強醫學人文學的建設是實施完整醫學教育的重要途徑。

系統整理研究國醫大師鄧鐵濤醫學人文思想，一可完善其學術思想研究體系，二可繁榮醫學人文內涵，三可為醫學人文教育提供素材。

1 論中華文化與中醫

對于中華文化與中醫的關系，鄧鐵濤認為兩者是相輔相成、互相促進的。“作為中華文化的一部分，中華文化的復興為中醫藥騰飛創造了條件。中醫和西醫的最大區別是中醫有一個寶庫，而西方沒有，他要不斷地找方向，找成果。而我們是站在巨人的肩上發展，我們不能丟掉這個‘巨人’和‘寶庫’，這個‘巨人’和‘寶庫’就是五千年的中華文化……中醫藥是中華文化精髓的重要組成部分。[1]”鄧鐵濤尤其重視文史哲與中醫的緊密聯系，“文、史、哲是中醫學的基礎，故具有文、史、哲的秀才，易成為名中醫”[2]。

鄧鐵濤認為文學尤其是古文，是研究中醫的基礎：“對中醫研究生，古文是很重要的工具，古文根底淺，便無法鉆研古文獻。古人說：‘秀才學醫，籠里抓雞’，就因為秀才有一定的古文學水平。[3]”同時指出，研究中醫應重視古籍整理研究。“近百年來，中醫生存岌岌可危，論其發展更是步履艱難，對千百年來的中醫典籍大規模的研究整理更加力所不及。但是中醫文獻研究卻是關乎上對先祖先宗，后對子孫后代，關乎中醫藥學發展，祖國優秀文化遺產延留于世的百年大計、千年大計，若不加以重視與推動，將對中醫藥發展造成重大損失，我們這一代中醫之后將有愧于歷史。[4]”

對于歷史學與中醫，鄧鐵濤注重學史以明志：“作為中國人，對中國歷史，特別是近代史必須細讀謹記，才會奮發自強。中醫的近代史也是一部使人心酸的學術史！必須熟知，以史為鑒，才會明白中醫學術興廢繼絕的責任之重大。把歷史的重擔變成動力，沒有這種動力的人，會視中醫藥的存廢與己無關，就不會堅決為中醫之振興貢獻自己的一切。[2]”對于中國醫學史的研究，鄧鐵濤主張應以臨床導向為指導。鄭洪概括鄧鐵濤臨床史觀的治學主張包括如下內涵：臨床史觀決定著中醫學史研究的路向，中醫學史的內史研究與外史研究均應以臨床史觀作為學術方向的航標；以臨床史觀評價醫史人物；以臨床史觀研究中醫近代史，近代中醫學的臨床學術發展有顯著成就，只是以前研究不夠，要引起重視[5]。

對于哲學與中醫，鄧鐵濤除了重視中國哲學之外，尤其重視唯物辯證法對中醫的指導作用：“唯物辯證法是科學的哲學的核心，也是科學發展不可缺少的指導思想與方法論。中醫學是醫學不是哲學，論哲學當然以馬克思、恩格斯的哲學最科學，所以要學好中醫，振興中醫，必須深入學習自然辯證法。毛澤東的《矛盾論》與《實踐論》是辯證唯物主義的經典著作，也是最好的入門書，宜反復細讀，不可不讀。有時間的話，讀一讀中國哲學史，以便更深一層知道自己祖宗的思想斗爭與成就。總之，文、史、哲的內容豐富，中醫藥學根植于中華文化的土壤之中，發揚中醫就是發揚中華文化。[2]”

2 論醫學倫理

鄧鐵濤十分重視醫學倫理，反復強調“仁心仁術”“仁心仁術乃醫之靈魂”的重要性[6]： “‘仁’是儒家的核心思想，‘仁者愛人’，作為醫生對病人有愛心，這是天職，故曰‘仁心’。中醫另一格言：‘痌瘝在抱’，就是說把病人的病痛看作是醫生自己的病痛，必然處處全心全意為病人著想。絕不能為了搞科研寫論文甚至為了金錢就對病人多做不必要的檢查，隨便給病人做手術以謀利。若做人體器官買賣則更是犯罪的行為。如何表達醫生的愛心？要求醫生施行‘仁術’，這是對醫生十分嚴肅的要求。[7]”鄧鐵濤在臨床實踐上也踐行這一精神，如捐款診治一重癥肌無力危象患兒使之好轉[8]，數十年如一日無償以函診形式治療各地患者[9]，諸如此類難以盡述。

鄧鐵濤也注重醫德醫風問題：“我們要培養一個品學兼優的人才，對同學的要求必須嚴格，不僅技術上要求嚴格，同時道德品質修養的要求也要嚴格。重視‘醫德’，是我國醫學家的優良傳統，必須繼承并加以發揚，才能符合我們今天的要求，因此在實習過程中，同學對病人的態度、言語、舉止以及一切待人接物應注意的事宜，都要隨時注意并加以矯正。如有些同學在病人面前表現得不夠莊重，或因互相交換診療意見而有所爭執或嬉笑現象，這就會使病人產生不信任的心理；又如有些同學對待病人的態度生硬，不夠和藹或不注意禮貌，也會引起病人不良的反感而不能互相合作，因而了解病情不夠深入，直接影響診療效果。[10]”

3 論醫學人文教育

鄧鐵濤認為，中醫教育需結合人文精神的學習。“人文精神和科學精神的統一，是現代人的基本素質。一個現代人，應當既有精深的科學精神，又有高尚的人文精神。中醫藥學具有科學與人文的雙重屬性。作為中青年中醫，不僅要學習老中醫的學術經驗，更要學習和借鑒其成才之路，在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人文精神與科學精神的結合、繼承與創新結合的基礎上，逐步形成自己的學術思想和升華提高中醫的理論學說。[11]”

鄧鐵濤主張在中醫藥院校開設國學課：“中醫藥是中華文化精髓的重要組成部分。北京中醫藥大學設立了‘國學院’，這非常正確。我認為不僅是中醫藥院校要開‘國學課’，其他‘國學課’的內容中也應該有‘中醫’，國學不僅只是孔孟之道、諸子百家。習近平總書記說‘中醫是打開中華文明寶庫的鑰匙’，沒有中醫弘揚的偉大復興是有缺陷的。[12]”

在對研究生學習的指導上，鄧鐵濤也重視指導其對傳統文化的學習：“我有一位碩士生，錄取后報到之前正值暑假，指定她背誦《古文觀止》幾十篇，報到后讓她定時協助導師講解這些文章，以提高其自學古漢語水平和領會背誦的興趣與好處，為繼續自學古漢語以承傳中華傳統文化打下‘文’的基礎。結果顯示，這位學生的文章寫得比較流暢和具有文采。古漢語是中醫學基礎的基礎。[2]”該學生也回憶說：“鄧老還要求我練毛筆字，從最難的隸書練起，每周練習后送給鄧老，他認真地給寫得好的字劃圈。我想，這是讓我接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吧！[13]”

4 提高自身人文修養

鄧鐵濤自稱：“學醫后感到自己文化基礎薄弱，遂饑不擇食地看書，文、史、哲及其他自然科學知識等都看。[14]”事實上，鄧鐵濤堅持人文修養的提高數十年未曾間斷：“我除了看中醫藥學著作外，還非常喜歡看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著作，如《論語》《大學》《中庸》《孟子》《道德經》《莊子》等。另外，我還特別喜歡誦讀詩詞歌賦。至于行動方面，我行醫教學至今70多年，時刻不敢忘記‘醫乃仁術’與‘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的古訓……閑暇時，我喜歡練習書法。多年的書法練習，使我受益匪淺。以前一遇到情緒波動時，就拿毛筆寫字而讓自己安靜下來，從而減少不良情緒的干擾。另外，琴、棋、畫等也有異曲同工之妙。[15]”

鄧鐵濤醫學人文思想還包括對區域地理如嶺南醫學的開拓研究，并題詞“中華文化黃河發源，長江發展，珠江振興”。限于篇幅不一一細述。

5 結語

鄧鐵濤對醫學人文的諸多論述與實踐，展示了老一輩名老中醫深厚的人文涵養與文化根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醫學教育以培養具有人文關懷的仁醫為目標，必須使學生在具備專業的知識技能之外，擁有良好的人文情操。借由學習體會前輩醫師的仁醫風范，可以幫助后輩成為更好且更具人性的醫師。從這個角度上講，名老中醫醫學人文思想值得我們深入整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