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舒平
(信陽農林學院 信息工程學院,河南 信陽 464000)
在WTO爭端解決機制中,國際間貿易糾紛會提交給專家組或者上訴機構審查,專家組和上訴機構是做決定的唯一主體,沒有其他機構或者個人干涉。隨著國際貿易爭端不斷增加,法庭之友的作用越來越凸顯,學界及WTO對法庭之友在爭端解決機制中扮演的角色的討論日益激烈。
法庭之友是一個外來概念,指“對法院所受理的案件的事實或法律問題具有專業特長或獨到見解的人士和非政府組織[1]”。自法庭之友在美國汽油案和歐共體荷爾蒙案中初露頭角,幾十年來關于法庭之友的爭論便不絕于耳,尤其是歐共體石棉案增加了附加程序后,關于法庭之友的爭論迅速增多。總體來說,反對的聲音來自發展中國家,發達國家的態度則相反,美國在引入法庭之友制度的過程中表現得最為積極。出現此種現象的原因有以下幾點:第一,給WTO提供參考的專家或非政府組織應有極高的素質水平,但是發展中國家很難達到這個標準。第二,發展中國家成員國認為,在糾紛解決機制中引入第三方會導致解決程序拖延,這與糾紛解決機制的效率原則不符。第三,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認為法庭之友機制的引入將提高糾紛解決的透明度和公平性。第四,發達國家認為法庭之友能夠填補專家組和上訴機構在某些專業領域的空白。
非政府組織的性質是“非營利性的民間組織”[2],其特征在于:第一,非政府組織有一定的組織性和組織結構,例如這些組織定期舉行會議、擁有相對完善的組織框架;第二,非政府組織不代表國家,他們在組織結構上不受國家的約束;第三,非政府組織的目標是非營利性的;第四,非政府組織自我約束、獨立發展;第五,非政府組織的成立并非基于法律義務,而是發起者的自愿行為。
《聯合國憲章》第71條將非政府組織的權力范圍限制在國際事務的經濟和社會領域。該條規定空前地將非政府組織納入到國際事務的處理程序中,同時也明確了政府組織和非政府組織之間的關系,表明了聯合國在處理國際事務過程中對非政府組織參與的傾向性態度。
贊成派支持將非政府組織作為法庭之友引入的理由有以下四點:第一,任何有用的信息都能夠有助于專家組或上訴機構做出決定。專家組或上訴機構收集的信息越多,知識盲區越能得到填補,最后做出的結論的質量越高。國際貿易爭端較為復雜,涉及多個方面,需要掌握相當深度知識的專業人士進行處理;同時,大多數非政府組織都專注于某一特定領域,在該特定領域有著長期、深入的實踐經驗,能夠向專家組提供很多有效信息。第二,從WTO法律文件看,上訴機構在變通爭端解決機制程序方面被賦予了一定的權力。例如上訴機構在WTO《關于爭端解決規則與程序的諒解》以及WTO其他法律文件框架內,在變通程序方面有著很大的自主權。根據《工作程序》第16 條第1 款的規定,上訴機構有權以解決個案爭議為前提,針對本文件未作出規定的程序性事項創設適當的程序。這種自主權被贊成派解讀為上訴機構被賦予了引入法庭之友的權力。第三,從非政府組織的作用來說,首先非政府組織能夠提供超出WTO專家組或上訴機構掌握知識范圍的數據或者分析報告。其次在國際貿易爭議中往往是當事雙方進行辯論,非政府組織作為第三方提供不同的、獨立的意見有利于專家組或上訴機構辨明事實、做出決斷。最后非政府組織介入糾紛處理程序能夠在一國利益方和WTO爭端解決主體之間建立起一座溝通的橋梁[3]。在國際貿易爭端中,各國往往因經濟、政治等原因矛盾難以調和,此時非政府組織能夠利用其民間身份,斡旋于各方之間,起到調和作用,打破僵局,促進矛盾的解決。第四,由于WTO爭端解決機制的封閉性,一直以來爭議解決過程在某種程度上缺乏透明性。將不代表任何一方利益的非政府組織納入到爭端解決過程中,能夠極大地促使WTO爭端解決主體提高工作透明度和可信賴度。
反對派的意見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WTO的性質決定了它只對國家政府開放,對非政府實體則是排除的。WTO官方網站指出該組織是政府間組織,其他非政府實體并未提及。因此,反對者們認為非政府組織應當被WTO排除在外,更遑論讓其參與到決策程序中來。其次,國際上大多數有影響力的非政府組織實質上并非獨立運行,他們大多被特殊利益集團控制,尤其在經濟上。非政府組織運行需要充足的資金支持,而這些資金大多來源于一國政府的財政撥款而非公眾捐贈,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們的行動自由。大多數有實力的非政府組織背后的支持方都是發達國家,如前文所述,發達國家大力推動非政府組織參與WTO糾紛解決進程其背后是借機干預裁決、影響案件走向,進而控制結果的目的[4]。贊成派認為,不代表任何經濟或政治利益的非政府組織的參與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工作透明度、提高公信力,但是在案件處理過程中難免會涉及到雙方商業秘密,那么法庭之友是否能介入以及介入的程度都值得商榷。例如,泰國工字梁案中,上訴方泰國指出提交法庭之友意見的消費產業貿易行動聯盟(CITAC)在某些具體問題上使用了泰國上訴材料的格式,特別地,其文件第二段使用了泰方文件的第III.C.5部分。作為美國的一個非政府行業聯盟會,其沒有理由能如此精準地掌握泰方上訴材料的格式。除了另一當事方波蘭,很可能是上訴過程中的第三方將泰方報告泄露,而CITAC也違反了WTO《關于爭端解決規則與程序的諒解》第17條第10款以及第18條第2款關于保密義務的規定。泰方指出,本案中另一當事方波蘭雇傭的霍金豪森律師事務所是CITAC的法律顧問,CITAC、律所和波蘭之間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系”。這種顯而易見的關系使泰方認定是霍金豪森律所向CITAC泄露了信息,違反了保密義務。可見,法庭之友作為第三方在國際貿易爭端處理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應當被謹慎考慮。最后,不論是從國內層面還是從國際層面說,一國政府都不希望非政府組織在決策程序中有太大的影響力。1996年WTO文件《與非政府組織關系安排的準則》第六條從官方的立場表示非政府組織不應當直接參與到WTO的工作程序中。目前,非政府組織參與WTO糾紛解決程序從法律上來說并無依據,關于該事項的討論都是基于具體案例實踐以及相關法律文件,推論出非政府組織參與的可能性。
雖然目前法庭之友參與國際貿易爭端處理日漸頻繁,但是我國支持法庭之友介入國際貿易爭端制度的現實基礎仍然較為薄弱,主要原因在于:第一,我國的非政府組織不完善、制度不健全,且國際影響力弱,在這種形勢下支持法庭之友制度對我國弊大于利。第二,我國雖然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國際地位迅速提升,但是我們應當認清,目前仍然是發達國家主導國際局勢,發達國家在WTO中的影響力大于發展中國家。第三,我國現有非政府組織發展不成熟,管理相對落后,信譽度不高,難以與國際上有影響力的非政府組織相提并論。因此,當下我國支持法庭之友制度的推廣無疑是將砝碼放入對方的盤中。通過法庭之友制度增加我國在國際貿易爭端中的勝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雖然目前我國接受法庭之友制度的條件還不成熟,但是這對我國非政府組織來說,既是機遇,也是挑戰。我國與各國的貿易往來與日俱增,摩擦在所難免。法庭之友的作用越重要,越能促使我國政府強化非政府組織的建設與管理。我國應積極提高本國非政府組織業務水平和管理水平,這一方面能夠助力于問題的協調與解決,另一方面也是儲備實力,這樣以來,無論世界潮流如何變化,都能自如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