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時代后 年老更可寶—張文俊先生人品與畫品

◇ 周韶華

張文俊（1918—2008），山東臨沂人。1947年畢業于杭州國立藝專，江蘇省國畫院創始人之一。曾任江蘇文聯常委，南京文工團美術組長，江蘇省美術工廠廠長、美術工作室副主任、美術館藝術顧問，南京藝術學院教授，江蘇省書法印章研究會副會長、美術家協會副主席。師從黃賓虹、鄭午昌、李可染諸位先生。出版著有《張文俊山水畫集》《憶可染師》《抱石先生》等。

張文俊先生是位德高望重、令人尊敬的兄長。現在提倡“德藝雙馨”，其實文俊兄就是一位典型的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之所以這樣說，理由有三：一是他秉公興藝，推賢薦能，容人納物，大公無私。在受托籌建江蘇畫院、江蘇美術家協會時，他是開創者之一。二是執教寬容善喻，不拘一格育英才。三是在山水畫領域獨樹一幟，有自己獨特的審美創造。他的畫真如本性，性情純真，情懷激蕩，有強烈的生命意識。

文俊兄的藝術創造，是從一個新的角度和新的語言形態與時代同步的。他的創作浸透了其對人生體驗的感懷，有強烈的對生命表現的追求，是他的生命之旅的形跡化。所謂生命意識和生命表現，主要是說他高揚了主體情操，生發出浩然正氣，追求元氣淋漓、氣韻暢流和有神來之筆。在文俊兄筆下，海潮洶涌如洪濤翻空，盡如縱浪大化，吞吐八極，有象外之意。這種筆墨運動，清疏空靈而意蘊凝重。

張文俊 三門峽 82cm×133cm 紙本設色 1959年款識：三門峽。一九五九年秋，張文俊寫。鈐印：張文俊印（白）

這位1938年參加革命的老戰士的人生經歷和體驗，半個多世紀的藝術經驗積累，都是豐厚的藝術資源。他浩然處事、正義接物的處世態度，胸懷空谷、心田如海的人格，以及內心各種文化要素的綜合，都是落筆有神的底蘊，也是觀照人生宇宙的前提。這是任何東西都不可取代的，是藝術生命展現的直接動力。由此可見，生命的表現是主體與社會、與自然、與宇宙異質同構，是同一和諧的親和關系。

1949年

20世紀40年代于杭州國立藝專

1962年與傅抱石、錢松喦在第三屆全國美展上

1965年與傅抱石、錢松喦、宋文治等在上海虹橋機場

1980年與李可染

2006年于江心洲畫室

張兄的生命意識的表現有其特殊的風貌和韻味。首先是他的筆墨結構形態獨特。線條的節奏感和韻律感很鮮明，總體上是“遠取其勢，近取其質”，無論是畫海還是畫山，用筆和造型結構都十分注意起伏曲折，在排列組合中，疏密相間，有如宋詞的長短句間出，整中寓散，和諧有序。筆墨運動在時間和空間的流動中具有一種連續性和規律性的變化，做到了虛實相依、有無相生的妙用。真是不著一筆，盡得風流。從本質上說，是畫家的精神氣質和人格力量的物化結晶，有自己的一套筆墨規范。

張文俊 梅山水庫 137cm×69cm 紙本設色 1958年款識：梅山水庫。原作寫于廿年前，今復制此圖。己未秋，張文俊。鈐印：張文俊（白）

張文俊 湖天漁樂 138cm×69cm 紙本設色 1962年款識：湖天漁樂。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寫于南京紫金樓，張文俊并記。鈐印：張（朱） 文俊（白） 江南好（朱）

文俊兄的生命意識表現還在于以“別求新聲”的開放心態去接受不同質的文化刺激，理解不同文化的碰撞，努力使自己的形式系統具有靈活性。創造精神的開放性和藝術表現的自由性的獲得，需要自覺地打破封閉自足的固執心態和有“一拳打破古今來”的勇氣，在當代意識的燭照下，才能馳騁自己的神思，去接近清新的活水源頭。張兄既不贊成泥古，也不去踩當代人的腳印，而是突破既定模式的局限性，同時又十分注重促成自身的思想解放，注重在現實中去尋找新的視角和前所未有的語言結構觸媒，以激發筆墨運動的鮮活機制。筆墨唱詞有規律可循，但卻是變動不居的，不應以僵化的態度來對待。畫家應使自己進入法而無法、行止自如的自由王國。

張老年逾八十而有年輕人的心態和活力，有“勿言年齒暮，尋途尚不迷”的老驥精神，令人欽敬。謹以徐特立老的詩句抄之相贈：世有老少年，也有少年老；不落時代后，年老更可寶。

張文俊 山雨欲來 103cm×67cm 紙本設色 2000年款識：山雨欲來。兩千年冬月南京，張文俊寫于江心居。鈐印：張文俊印（白） 二千年后（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