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
(遼寧大學,遼寧 沈陽 110136)
平安時期的公文、書信、佛經都以漢字表述,掌握漢文也就成了上流社會的必修課。皇族、貴族、僧侶的適齡兒童在寺子屋(類似中國的私塾)學習漢文,用漢文撰寫的公文以及佛經對初學者來說非常有難度,一些辭藻華麗的書信便成了“臨時教材”,平安時期的書名中常有“往來”兩字,“往來”的原意就是書信。
“往來”一詞出現在日本教育史上的時間為平安后期,《新猿樂記》被視為“往來”的首秀,其編撰者藤原明衡隨即又編寫了《明衡往來》,《明衡往來》被視為日本教育史上第一部結構較為完整的往來物,以此推算往來物的產生時間是十一世紀后半。
往來在日本教科書發展歷史上持續了800年左右,這期間的經典往來大都被保存下來,加上各種重版,如今往來的部數已超過6000部。編撰者的身份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往來發展前期也就是鐮倉、南北朝時期往來的編撰者多為高僧,后期則以書法家或無名僧侶居多,期間也曾出現過將軍或貴族編撰的往來,但這種情況極為少見。
往來根據結構或內容可分為四種類型。①把書信原班不動直接引用的“消息文”型②以收錄書信常用語句的“語句集”型③把一封書信分為兩個部分,中間插入語句集團的“十二月往來型與拾要抄型的復合體”型④針對一事件或一地域的生活形態進行說明,文體脫離書信以記事文體為主,采取各式各樣的公用文體編撰的“傳達教材內容為主的諸文體”型。
把書信原班不動直接引用的“消息文”型可再細分明衡往來型、十二月往來型、釋氏往來型。
《明衡往來》的作者為平安中后期的中流貴族藤原明衡,《明衡往來》以209封書信范文組成,書信的內容以平安時期貴族的日常生活,貴族禮儀,傳統儀式為主。《明衡往來》全書沒有明確統一的教學目標,書信之間沒有任何關聯性,每個書信的撰寫時間、地點、內容都是各具不同特點。
類似《明衡往來》沒有特定的編撰目的,只是單純地把書信集約成書的往來被稱作明衡往來型,該類型不受體例,格式的限制,編撰者根據自己的喜好把各式優秀的書信范文集約起來即可成書,這一點也是明衡往來型往來物長久不衰的根本原因。
十二世紀末出現的十二月往來型是把書信按月份排列,每月固定兩封,一封去信一封回信,書信內容以介紹貴族及上層社會的禮儀,傳統儀式為主,例如一月內容為賀歲,十二月內容歲暮,編撰者有意識地把一些嚴肅刻板的知識用書信這種日常方式傳授給學習者,從這一點來看十二月往來的教學目的更為明確清晰,編撰形式上也更接近教材。
固定書信數量是十二月往來型的革新之處,全書以12封、24封、26封書信編撰成書,這樣的編撰方式為后世往來物的編撰方式奠定了基礎,近世模仿“十二月往來型”編撰方式的往來物不勝枚舉,這也印證了“十二月往來型”的革新是意義非凡的,但“十二月往來型”內容往往欠缺針對性,涉及的內容過于廣泛,因此南北朝、室町時期之后該類型的往來物就沒有任何作品問世了。
釋氏往來型的出現時間與十二月往來型相近,同樣也是把書信編撰成書,釋氏往來型的內容以特定階層的專業知識為主,因釋氏往來型的針對性及專業性較強。
“語句集”型根據收詞范圍還可分為消息詞型、雜筆往來型、拾要抄型、瑣玉型。
鐮倉時期,往來在編撰方式上更加靈活,具體表現在把書信原班不動直接引用灌輸給學生變為只收錄書信中的常用詞匯、短句,這種往來的先驅者就是《消息詞》也是消息詞型的代表作。
雜筆往來型也是收錄書信中的常用短句、短文為主,該類型的代表作《雜筆往來》。《雜筆往來》在朝鮮是學習日本通辭的指定教材、考試參考書,在日本是國外傳教士學習日語的常見教材,足見《雜筆往來》的影響力。
拾要抄型是以收錄兩字,三字,四字成語或俗語的往來類型,此類型的往來教育目的明確,收錄的詞匯以日常用語為主,涉略較廣,因此具有百科全書性質。
瑣玉集型是把成語或俗語進一步細化成一字一句之后再把一字一句組合成單詞或短句,學生在分解組合的過程中理解掌握讀音及釋義,在組合過程中重復練習,從而達到教育目的的往來物。
“十二月往來型與拾要抄型的復合體”型顧名思義就是把十二月往來型與拾要抄型結合起來的一種復合型往來,全書按月份配置固定數量的書信,書信分為首尾兩個部分,中間加入主題各異的日常詞匯。該類型的長處在于將體例完全不同的十二月往來型與拾要抄型巧妙地融為一體,兩者取長補短相輔相成,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在掌握了書信撰寫的標準格式的同時還能接觸到大量的日常詞匯,可謂一舉兩得,該類型最具代表性的往來有《庭訓往來》。
《庭訓往來》的問世時期正值貴族沒落武士及士農工商勢力加強,因此往來物的使用者從貴族階層漸漸轉向中級階層,《庭訓往來》的內容更為貼近生活,更加務實,這也是《庭訓往來》從室町時期到明治前期歷經五個世紀卻發展勢頭不減的主要原因。
室町時期,武士及老百姓的勢力不斷增強,把書信作為教材的傳統編撰方式已不能滿足這些新興勢力的學習需求,往來物在選材上不局限于書信,而是根據使用者的學習需求把體裁各異的范文巧妙地結合起來,這樣一來“往來”一詞的范疇也逐漸擴大。
該類型的往來具體有講授“飲茶知識”,“歷史知識”“地理知識”“常識性知識”等類型。講解“飲茶知識”的往來物中一般會介紹了宴會場的布置,宴會的進行步驟,需準備的諸多道具,品茶斗茶的規則等等,最具代表的有《喫茶往來》。
傳授歷史知識的往來物有《富士野往來》,書中主要描述1193年5月,源賴朝組織的富士野狩獵活動以及在富士野發生的曾我兄弟的復仇事件,全書以一個歷史事件貫穿上下,《富士野往來》被學者認為是歷史知識往來物的開山鼻祖。
往來在日本教科書發展歷史上持續了800年左右,如今往來的部數已超過6000部左右,縱觀其發展歷程,雖經歷了繁榮與沒落,但往來對日本教材的影響不必多言。因此學界對往來的研究往往只局限于教材這一放面,其實往來的存在意義遠不止這些。
往來對教材與辭典貌似好不相干,其實兩者之間存在著諸多關聯,正如中國辭典文化的源頭可追溯到最早的童蒙識字教材,從周時的識字教材《史籀篇》,到秦統一后李斯的《倉頡篇》,趙高的《爰歷篇》和胡母敬的《博學篇》等啟蒙教材對辭書編寫問世的作用無需質疑,這種原理在日本也同樣適用。
例如“語句型”往來中消息詞型的代表作《消息詞》以收錄行政公文以及書信中的常用詞匯、語句為主,編撰者再把這些詞匯、詞句根據詞義句義再分成若干組,諸如此類的分類對于現代人來說早已司空見慣,但對于書籍稀少的中世來說可以說是一個劃時代的革新。《消息詞》的收詞范圍及編撰方式與同時期的國語專用辭書—色葉字有諸多相似點,因此今后對于往來的研究除了教材這一著眼點以外,更應該和體裁不同的書籍進行比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