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塊錢的事

任自鋒

這是多年前的故事了，但我卻總是記憶猶新。

那天，上課鈴響起，我準時走進教室，剛站上講臺，幾個孩子嘰嘰喳喳開始向我報告了：

“老師，邢嘉怡（化名）哭了！”

“老師，邢嘉怡奶奶給她五塊錢讓她中午買飯，下課時徐鳴川（化名）從邢嘉怡文具盒里偷跑了！”

“老師，徐鳴川又偷錢了，她就是個小偷！”

……

我示意讓學生們停下來，教室里安靜后，邢嘉怡仍趴在課桌上傷心地哭著。在她前面，徐鳴川滿臉憋得通紅，倔強地拗著脖子，眼里含著淚花，嘴中重復地說著：“我沒偷，誰看見我偷了？我沒偷，誰看見我偷了……”

“案情”已經基本清楚，邢嘉怡的五塊錢丟了，學生們懷疑是她前排的徐鳴川偷的，但沒有證據。邢嘉怡是我們四（1）班比較優秀的一名學生，平時言語不多，上課認真，學習勤奮，成績優異，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邢嘉怡的父母在外打工，由爺爺奶奶看護，她平時放學都自己回家吃飯，今天給她五塊錢讓她中午自己買，與正是農忙收割季有關。徐鳴川父母也在外面打工，爺爺去世了，由奶奶在看管，她奶奶一人看管著兩個兒子的四個孩子，接送不過來，便將徐鳴川寄放在了校外托管處，每周一送到學校，周五接走。徐鳴川一日三餐都在托管阿姨家吃，晚上也在托管那里住。徐鳴川本也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因為監管缺失，她養成了貪玩、亂花錢、不做作業的壞習慣，成了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

我讓邢嘉怡站起來，問：“邢嘉怡，你看見誰拿你的錢了嗎？”邢嘉怡兩眼哭得紅紅的，茫然地看著我，搖了搖頭。我又讓徐鳴川站起來，問：“徐鳴川，你抬頭看著老師，我問你，你拿邢嘉怡的錢了嗎？”

徐鳴川氣呼呼地站起來，還是倔強地拗著脖子，眼睛斜到一邊，像放機關槍似地說：“我沒偷，沒偷就是沒偷，誰看見我偷了，誰看見我偷了？”

“就是她偷的，我們看見她下課還到學校小賣部買東西吃了，正好拿的五塊錢，就是偷邢嘉怡的錢！”一個很有正義感的小男生立馬站起來反駁徐鳴川。徐鳴川的臉一下子又憋得通紅，爭辯道：“那，那五塊錢，是，是星期一我奶奶給我的，不是偷的！”

我再次示意學生安靜，拿出了我的處理意見：“同學們，今天邢嘉怡的五塊錢丟了，那是她中午的飯錢，我們不能讓邢嘉怡同學中午挨餓吧？徐鳴川說她沒拿，老師相信她說的是真的，相信徐鳴川想做一個好學生，大家沒有證據不能隨便懷疑自己的同學。這樣吧，今天我請邢嘉怡吃中飯，我再給她五塊錢！”說完，我順手從褲兜里掏出五元錢放在邢嘉怡的課桌上。

我本準備過兩天再找徐鳴川談談，故事到此應該結束了。

然而劇情很快翻轉。班主任王老師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得知此事后，王老師堅持從頭查起，還請了孩子的奶奶到校協助教育。一連幾個回合的質問、反駁和求證，王老師對徐鳴川“步步逼近”，為的就是讓徐鳴川說真話，承認自己的錯誤。然而徐鳴川拒絕當面承認錯誤，王老師也無計可施，只好要求她奶奶將她帶回去教育，等她說清五塊錢的來歷后再來上學。徐鳴川的奶奶也是氣得直顫抖，對孫女恨鐵不成鋼，當著老師的面甩了孩子兩巴掌。

徐鳴川走后，班主任王老師走到我面前開始介紹整個故事的經過，數落徐鳴川剛才是如何狡辯，她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揭穿她的謊言。望著認真負責的王老師，我一句話也沒聽進去。我的心里在一遍又一遍地吶喊：“王老師，五塊錢的事，您有必要嗎？”

（作者單位：湖北省棗陽市楊垱鎮中心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