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合作是發展中國家通力合作、共謀發展的實踐探索。聯合國南南合作辦公室對南南合作的定義為:“通過南方國家之間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環境和技術領域合作的廣泛框架,可在雙邊、區域、區域內和區域間展開。發展中國家通過共同努力共享知識、技能、專長和資源,實現發展目標。”(1)《聯合國南南合作日》,https://www.un.org/zh/events/southcooperationday/.《哈瓦那行動綱領》中強調南南合作與經濟全球化的關系,指出“當前全球經濟環境受到全球化進程的影響,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加強南南合作,南南合作是發展中國家經濟獨立和實現發展的重要工具,也是確保發展中國家公平有效地參與新興全球經濟的辦法之一,還是在國際論壇上就發展中國家關切問題達成共同立場的主要工具。”(2)《哈瓦那行動綱領》,https://www.un.org/zh/ga/55/doc/A55-74.htm.
學者們從多元視角對南南合作進行研究,可歸納為以下幾種類型。第一類是歷史論者,主要關注南南合作的發展階段。査道炯將南南合作分為興起(1955—1978)、式微(1980—2000)、復興(2000—2018)三個階段,他認為“南南合作從反殖民、反霸權政治斗爭運動轉變為謀求南方經濟與社會發展的潮流”。(3)査道炯:《南南合作運動歷程:對“一帶一路”的啟示》,《開發性金融研究》2018年第3期。第二類是機制論者,認為一系列國際協議的簽署為南南合作奠定良好的制度基礎。1955年萬隆會議通過《經濟合作的決議》強調南方國家互利和互相尊重主權的共處原則,1978年《布宜諾斯艾利斯行動計劃》側重南方國家間技術合作的業務規范,2000年《哈瓦那行動綱領》是77國集團首次南方首腦會議發表的綱領。(4)朱洪:《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比較優勢》,《國際經濟合作》2009年第11期。第三類為領域論者,強調南南合作在諸多領域都有自身的訴求及原則。在政治領域,要求遵循相互尊重主權與獨立、不附加任何政治附加條件、不干涉別國內政;在經濟領域,需加強貿易、投資、技術交流和地區一體化建設。(5)黃梅波、唐露萍:《南南合作與中國對外援助》,《廈門大學國際發展論壇》2013年第5期。第四類為關系論者,聚焦南南國家間關系與南北關系。他們以新興國家出現為界,此前南方國家間合作以經驗和技術交流為主,在全球分工中是競爭關系;之后,一些曾在南北貿易中存在的分工合作,在南方國家內部也出現。(6)周文、馮文韜:《在全面對外開放中推進新型南南合作》,《開放導報》2018年第3期。發掘南方國家經濟貿易潛力,進行專業化分工,可減少對發達國家的過分依賴。(7)朱洪:《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比較優勢》,《國際經濟合作》2009年第11期。第五類是理念論者,側重考查南南合作理念的變遷。如有學者歸納中國南南合作與整體外交理念的演變,梳理了從“三個世界”理論思想到“命運共同體”理念構建的新思路。(8)何曉靜:《南南合作視野下的中拉論壇》,《國際展望》2016年第5期。第六類為中國引領論者,持此觀點的學者認為,中國是新型南南合作的引領者,在提供資金、國際機制創新、發展經驗等方面都貢獻了中國方案。(9)周瑾艷:《國際合作體系變遷下的新南南合作:挑戰、使命及中國方案》,《區域與全球發展》2018年第5期。
無論是哪種類型的分析,都無一例外的認同中國是南南合作的關鍵行為體、中國在南南合作的理念與實踐中的作用不容忽視。自新中國成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經濟力量崛起,國家綜合國力顯著提升,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廣度與深度都發生顯著變化。對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歷程及其特點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中國參與南南合作,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中國國家實力的增強、中國對國際機制的認知調整及南南合作本身發展變化等因素的影響,經歷了與南南合作主要機制的接觸合作、融入發展及引領革新三個階段。
1955年在印尼召開的萬隆會議,被認為是南南合作的開端,也是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起點。在這次會議上,周恩來提出的“求同存異”,成為萬隆會議的十項原則之一,一直指導著南南合作與全球治理機制變革的實踐。1961年,代表廣大發展中國家利益的不結盟運動興起,中國雖未立即加入該組織,但對其發展給予關注和支持。隨著不結盟運動的關注重點從政治領域轉移到“建立國際經濟新秩序”,(10)高志平等:《中國對不結盟運動的態度及其變化(1961—1991)——以〈人民日報〉為中心的考察》,《決策與信息》2018年第9期。中國通過國際會議和國內官方媒體等途徑表達了對不結盟運動反對“經濟霸權”等訴求的支持。1964年,發展中國家創建了以“維護發展中國家權益、推動南北對話和建立公正合理的國際經濟新秩序”(11)中華人民共和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關于七十七國集團》,https://www.fmprc.gov.cn/ce/ceun/chn/zgylhg/jsyfz/77jt/t40359.htm.為宗旨的七十七國集團。在經社領域,形成“七十七國集團+中國”的互動合作模式以促進在國際事務中形成共同立場。
這一時期的南南合作,以萬隆會議的召開、不結盟運動的興起及七十七國集團的建立為主要標志,召開國際會議、確定基本原則和建立國際組織成為南南合作初期的主要合作方式。兩極對峙為特征的國際體系決定了國家對外政策呈現出特殊的歷史色彩。首先,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的一員,一如既往的支持南南合作,特別是以貿易優惠為特征的經貿合作、以提供發展援助為目標的貨幣金融合作及以技術服務和培訓為主要內容的科技合作;其次,中國堅持獨立自主的發展道路,在這一階段,中國積極與發展中國家組成的國際組織加強合作,但未即刻加入其中;再次,中國在此階段參與南南合作側重政治方面,具體體現在,支持第三世界民族獨立和解放運動、反對種族隔離斗爭,開展對外援助等。(12)朱洪:《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比較優勢》,《國際經濟合作》2009年第11期。
20世紀70—80年代,石油危機引發的國際經濟危機對那些嚴重依賴外部市場的發展中國家經濟造成重創,南南合作陷入困境。為了擺脫停滯的合作狀態,南方國家做出新的嘗試。一方面,南南合作由國際層面向區域層面擴散,具體體現在,國際石油危機引發亞非拉發展中國家出現一系列國內經濟危機,他們意識到只有通過獨立自強、團結互助才能度過危機。因此,這一時期許多區域性合作組織應運而生,如拉丁美洲經濟體系、南部非洲發展協會、西非經濟共同體、南亞區域合作聯盟等。1997年,中國成為“東盟10+3”的重要成員,借這一機制強化與東盟國家的合作,這是中國在東亞地區推動南南合作的重要嘗試。另一方面,合作呈現多樣化趨勢,如東盟與歐盟之間的地區間合作、南北對話增加等。(13)孫欣、李廣民:《聯合國框架下的中國與南南合作》,《國際援助》2016年第6期。合作領域也由經濟向科技領域擴展。1978—1990年間,中國與其他發展中國家共同承擔了2 000余項科技合作項目,與96個國家簽訂了政府間經濟與科技合作協定。(14)劉光溪、張漢林:《WTO與中國經濟》,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00年。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積極融入國際經濟體系,在加強與其他發展中國家合作的同時,探尋與發達國家更多合作的可能性。鄧小平指出,要解決發展問題需加強南北對話與南南合作,解決南北問題的辦法是南南之間發展合作,只有南方國家自己發展之后,南北對話才切實可行。(15)中央政策研究室:《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下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1983年中國承辦了主題為“發展戰略、談判及合作”的南南國際研討,(16)此次會議的背景是發達國家遭受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最深刻的經濟危機,第三世界國家經濟發展受到嚴重阻礙;會議有來自第三世界26國70余位代表參加;會議出版了《南南合作勃興:北京南南會議、發展戰略、談判及合作討論會文集》。積極參與聯合國框架下的南南合作,(17)如負責技術援助的多邊機構聯合國開發計劃署、成立于1974年的南南合作辦公室。專門設立了中國國際經濟技術交流中心與聯合國開發計劃署進行對接。1993年,在南北對話促進世界繁榮大會上,中國就南北關系提出了四項原則。(18)四項原則為:改變不公正的國際經濟秩序、平等互利、發達國家為解決發展中國家債務問題做貢獻以及各國自主決定經濟模式和發展道路。彼時的南方國家較北方發達國家在國家實力上仍有較大差距,因此,南北對話形式大于實質,更多體現了發達國家維護既得利益,而發展中國家力圖爭取更多權益的斗爭。
21世紀以來,由于經濟全球化進程的深入,國家間力量對比發生了巨大變化。2008年爆發的全球經濟金融危機和始于2011年的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使發達國家經濟遭受重創,國內經濟陷入困境甚至停滯。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廣大發展中國家特別是新興經濟體實現經濟飛躍式發展,對國際經濟的貢獻明顯增加。新興經濟體11國2009年在全球經濟的比重達到了33.3%,金磚國家在2013年的經濟比重約占全球的21%,對全球經濟發展長期保持在60%的增長貢獻。(19)林躍勤、周文:《金磚國家發展報告2012》,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中國作為經濟增速最快的新興經濟體國家,國際地位顯著提升,發展中國家要求中國引領南南合作進程、改革現有機制及創建反映發展中國家利益訴求的國際新機制的呼聲強烈。
不可忽視的是,一些南方國家由于未能及時適應經濟全球化進程,導致其在全球經濟競爭中處于更為被動和不利的境地。這些國家與新興經濟體在南方國家群體中呈現出利益訴求分化的趨勢。在這一階段,南方國家難以以一個聲音說話,新興國家崛起和訴求分化的新格局為南南合作的轉型提供了必要條件。這些變化給新型南南合作(20)有學者認為,新型南南合作主要體現在南方國家的分化。申文、季宇將其分為三類:作為領導者和施動方的新興經濟體國家、在某區域或領域有優勢的中等規模南方國家、處于世界格局邊緣位置的不發達國家。增加整合難度的同時,也因多樣化的利益和優勢互補的需求而增加合作的動力。多元南方行為體的出現急需具有領導能力和意愿的國家為廣大發展中國家提供公共產品,帶領他們統合訴求、在與發達國家談判中贏得更多權益。中國是發展中國家中擁有較充足財富、能力和資源推動南南合作的力量,也是在面對北方國家壓力時極少能堅定地堅守立場的發展中國家,因此,中國成為有希望引領南南合作的國家。(21)Branislav Gosovic著、張澤忠譯:《南方國家重整旗鼓與全球南北關系的重塑》,《國際經濟法學刊》2015年第3期。習近平在萬隆60周年會議上表示,廣大發展中國家都面臨加快發展、改善民生的共同使命,應抱團取暖,積極開展各領域合作。(22)《追尋萬隆精神的時代夢想——寫在亞非領導人會議暨萬隆會議60周年之際》,新華網,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4/23/c_1115071838.htm.同年,習近平在印尼亞非會議紀念大會上指出,“加強南南合作,需發揮好不結盟運動、七十七國集團等機制作用,建設好亞洲相互協作與信任措施會議、金磚國家等平臺,探討南南合作新架構。”(23)《習近平在亞非領導人會議上的講話》,新華網,2015年4月22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4/22/c_1115057390.htm.
在經濟資助方面,中國承諾2015—2020年“將向發展中國家提供‘6個100’項目支持;(24)“6個100”項目包括,100個減貧項目、100個農業合作項目、100個促貿援助項目、100個生態保護和應對氣候變化項目、100所醫院和診所、100所學校和職業培訓中心。向發展中國家提供12萬個來華培訓和15萬個獎學金名額,為發展中國家培養50萬名職業技術人員;設立南南合作與發展學院,并向世界衛生組織提供200萬美元的現匯援助。”(25)《習近平在南南合作圓桌會上發表講話》,新華網,2015年9月27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9/27/c_1116689451.htm.在治理實踐中,中國積極引領新南南合作進程,如主辦金磚峰會、中非合作論壇、中拉合作論壇等。“一帶一路”是中國為南南合作貢獻的全新公共產品。2017年聯合國大會上提交的《南南合作情況報告》中第5條明確提出,“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倡議將為包括南南合作在內的國際合作提供新的機遇和動力,該倡議旨在加強政策協調、基礎設施和設備連通、貿易暢通、金融一體化和民間交往。”(26)聯合國大會文件A/72/297,《南南合作情況》,http: //digitallibrary.un.org/record/1302932/files/A_72_297-CN.pdf;查道炯:《南南合作運動歷程:對“一帶一路”的啟示》,《開發性金融研究》2018年第3期。目前南南合作過半項目集中在基礎設施建設領域,這與“一帶一路”建設的重點相契合。聯合國南南合作辦公室已與“一帶一路”倡議實現多個項目對接,如“海陸絲綢之路城市聯盟”、“發展中國家青年領袖培養項目”等。(27)白云怡:《專訪聯合國南南合作辦公室副主任王曉軍:南南合作已與“一帶一路”對接多個項目》,《環球時報》2018年6月4日。
國際體系結構、國家間力量對比以及南方國家的各自發展狀況都發生變化,致使南南合作的形式、特點與成效發生相應改變。中國作為南方國家的一員,經濟力量的崛起促使其參與南南合作的角色、方式和路徑進行調整。
第一,從聚焦政治領域到追求“政治與經濟并重”,再擴展至全球治理領域。許多南方國家歷史上曾淪為殖民地或喪失部分自主權。二戰結束后,南方國家致力于恢復獨立自主的國際地位,進而謀求改變不公正、不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在美蘇對峙的特殊歷史背景下,中國與廣大發展中國家一道,尋求維護主權獨立、自主發展的正當權益。因此,中國參與南南合作主要以國家獨立自主的政治訴求為動力。南方國家相繼獨立后,經濟發展成為各國共同追求的目標。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與其他發展中國家聯合起來呼吁改革現有國際經濟秩序,提高南方國家在既有國際經濟金融機制中的投票權。在改革進展緩慢的情況下,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另辟蹊徑,創建有益于南方國家經濟發展的國際經濟新機制,如亞投行、金磚新發展銀行等。“一帶一路”是中國提出的、以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為依托、以互利共贏為目標的發展倡議,亦是將南南合作與南北對話置于一個統一框架下協調發展的嘗試。在南方國家經濟取得較大發展后,其政治訴求的內涵亦發生變化,由“追求獨立自主”到“在國際重大事務中謀求更多政治影響力和更多話語權”。從政治訴求的變化可知,前者是單個國家的基本目標,后者是發展中國家群體性的長遠目標。新型南南合作的領域還擴展到區域治理乃至全球治理議題。南方國家經濟實力增強、政治影響力加強,對國際事務的參與度也逐漸上升。發展中國家在國際場合或國際會議上積極表達自身對全球治理事務的關注和看法。2018年7月,金磚約翰內斯堡峰會以“金磚國家在非洲: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實現包容性增長和共同繁榮”為主題,重申南方國家反對貿易保護主義,支持多邊主義和全球治理。(28)周瑾艷:《國際合作體系變遷下的新南南合作:挑戰、使命及中國方案》,《區域與全球發展》2018年第5期。
第二,從單方面無償付出到注重互利共贏。建國初期,中國的對外援助主要基于政治因素考量。“當時對外援助政策致力于支持反帝、反霸和民族解放運動,故其是單向和無償的,在受援國的選擇上具有較強政治性”。(29)黃梅波、唐露萍:《南南合作與中國對外援助》,《廈門大學國際發展論壇》2013年第5期。援助非洲確定了“八項原則”,包括中國政府以無息或低息貸款方式提供經濟援助,在需要時延長還款期限,盡量減少受援國負擔。(30)《中國對外援助八項原則》,http://history.mofcom.gov.cn/?newchina=%E4%B8%AD%E5%9B%BD%E5%AF%B9%E5%A4%96%E6%8F%B4%E5%8A%A9%E5%85%AB%E9%A1%B9%E5%8E%9F%E5%88%99.由此可看出,對非援助的出發點是非洲利益,未從中國自身的經濟收益考慮。坦贊鐵路是中國支持非洲跨國基建項目的典型,為非洲提供9.88億人民幣無息貸款,發運設備材料近100萬噸,派遣工程技術人員5.6萬人次。(31)自1966—1976年,中國對外援助每年都超過國民總收入的1%,給當時的中國帶來沉重負擔,項目的可持續性堪憂。(32)龍行報告:《中國對南南合作的貢獻:案例與啟示》之“南南基建合作”,2019年4月8日,https://www.sohu.com/a/306547468_516458.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國內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參與南南合作愈加重視經濟意義。“對外援助政策的經濟意義超越了對政治利益的訴求,促進受援國經濟發展的同時推動中國和受援國之間的經濟技術合作,以達到共同發展的目的。”(33)黃梅波、唐露萍:《南南合作與中國對外援助》,《廈門大學國際發展論壇》2013年第5期。1983年,中國政府提出“平等互利、講求實效、形式多樣、共同發展”的“四項原則”,在援非問題上,不再單方面強調非洲國家的發展,聚焦點也不局限于政治解放,而是強調中國與非洲雙方經濟和社會共同進步與發展。(34)胡美、劉鴻武:《中國援非五十年與中國南南合作理念的成長》,《國際問題研究》2012年第1期。對外援助作為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重要形式,從“不求回報”到“互利共贏”,從單純的政府無償援助行為到“援外+合資+商貸”,由完全政府行為到突出市場作用,致力于實現援助效用最大化、援助國與受援國雙方共同受益。
第三,從參與為主到引導創建新機制。新中國建立后,中國將政治上獨立自主、經濟上恢復發展作為國家內外政策的首要目標,尚不具備領導南南合作的實力、聚焦自身發展的中國當時并無意愿充當南南合作的“領頭羊”。南南合作是發展中國家主導推動的國際機制,中國對此的態度為支持和參與,具體表現為參加萬隆會議、“七十七國集團+中國”、在聯合國框架下推動南南合作等。隨著國家實力的增強,中國開始從南南合作的“參與者”向“引領者”轉變。聯合國副秘書長曾表示,“中國是推動南南合作的領頭羊,在南南合作的發展進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35)聯合國副秘書長阿查里雅:《中國是南南合作的領頭羊》,新華網,2015年9月25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9/25/c_1116682203.htm.中國在南南合作中的引領作用具體體現為:在經濟領域,由中國倡導推動的“一帶一路”建設、亞投行的組建、絲路基金的成立、金磚新開發銀行的設立、“南南合作援助基金”的發起,都為南南合作提供了貿易、投資、資源整合等方面的跨區域合作機制;在政治方面,通過倡導建立“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金磚峰會、中非合作論壇、中拉論壇等國際或地區間機制,為南南合作加強交流與對話提供更多的平臺;思想方面,2013年以來,習近平提出構建中國與非洲、拉美及加勒比、阿拉伯世界、亞太地區以及中國和巴西、巴基斯坦等多邊與雙邊命運共同體的主張,(36)《為南南合作注入新的時代內涵》,新華網,2015年9月11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9/11/c_1116537462.htm.為新型南南合作的開展指明發展方向;在實踐經驗方面,中國牽頭開展了南方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國家治理經驗交流,促進發展中國家國內形成穩定的政治環境、提高政府的管理效率及官員的行政能力。(37)周文、馮文韜:《在全面對外開放中推進新型南南合作》,《開放導報》2018年第6期。
第四,從“韜光養晦、和平發展”向“奮發有為、命運與共”的合作理念轉變。傳統的南南合作是以政治意識形態作為推動力、旨在挑戰發達國家主導的政治和經濟體系、以交鑰匙工程、成套項目、修建基礎設施、派遣醫療隊為主要途徑。(38)周瑾艷:《國際合作體系變遷下的新南南合作:挑戰、使命及中國方案》,《區域與全球發展》2018年第5期。在政治上與廣大發展中國家聯合反霸、經濟上抱團要求更加公平的國際經濟秩序的同時,中國為了保持和平的國際環境與周邊環境,盡可能減少與北方國家的沖突與對立,為國內經濟恢復與增長求得穩定的發展環境。然而,伴隨著新興發展中國家經濟群體性崛起、中國經濟的騰飛以及發達國家經濟實力相對削弱,南南合作的目標與模式都做出相應調整,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方式、程度和理念亦發生變化。在南南合作乃至全球治理的一些具體領域中,中國著手扮演“積極引領”的角色,以多邊機制為依托、共贏為微觀目標,將世界各國特別是擁有更多共同利益和價值觀的廣大南方國家更為緊密地聯系起來,以構建命運共同體為長遠目標,南南合作有了“命運與共”的合作理念為指導,才能有持久合作的可能性。
以上特點及變化,與中國國家實力的增強及產業結構的升級、南方國家訴求的改變及國際關系結構調整密切相關。
首先,國家實力大幅增強,為中國深入參與南南合作提供物質基礎。歷經多年實踐,新中國在內政外交上逐漸探索出適合自身發展的正確道路。特別是改革開放政策的實施,促使中國經濟獲得飛速增長,日益融入國際經濟金融體系和世界市場中,成為國際機制的參與者、建設者和貢獻者。1978年至2018年,中國的年均經濟增長率保持在9.5%左右。(39)World Bank National Accounts Data, The World Bank, https://data.worldbank.org.如今的經濟規模是1978年的34倍。(40)⑥ 林毅夫:《40年間,中國是全球唯一沒有出現金融經濟危機的國家》,《經濟日報》2018年5月2日。中國對世界經濟增長的平均貢獻率達30%,遠超發達國家的貢獻率。(41)國家統計局:《十八大以來我國GDP年均增7.2%,綜合國力顯著增強》,中國新聞網,2017年10月10日,http://www.chinanews.com/cj/2017/10-10/8348895.shtml.國家實力的增強,使得中國國家利益的內涵與外延都發生較大變化,對外政策亦做出相應調整,對于在本地區乃至全球治理機制中的定位和作用有了新的認識,致力于提供與自身實力相匹配的全球或區域公共產品,承擔負責任大國的責任。中國作為南方發展中國家的重要成員,在協助整合南方國家資源、促進南方國家多邊合作機制的構建以及代表廣大南方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談判等方面責無旁貸。2018年7月,習近平參加“金磚+”領導人會議時指出,拓展“金磚+”合作,建立金磚新工業革命伙伴關系,發揮優勢互補和協同效應,打造深化南南合作的平臺。同年9月,習近平在中非合作論壇上強調打造中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性,提出,將“一帶一路”建設同落實非盟《2063年議程》、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及非洲各國發展戰略對接,積極落實中非“十大合作計劃”。(42)“十大合作計劃”是2015年中非在約翰內斯堡合作論壇峰會上達成的,包括中非工業化合作計劃、農業現代化合作計劃、基礎設施合作計劃等內容.
其次,中國產業結構的調整與升級,促使南南合作朝優勢互補的方向發展。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規模日趨龐大、經濟結構以制造業為主、基礎設施建設能力顯著提升。這些都是中國與其他南方國家相比的優勢所在,為南方國家貢獻可供參考的發展經驗、提供技術支持和發展資金,促使南南合作朝著政治目標趨同、經濟發展互補的新模式發展。中國已建成較為完整的工業發展體系,在其他南方國家急需的基礎設施建設與工業化領域,中國擁有難以替代的作用,通過合作方式將自身優勢分享給其他發展中國家,促使南方國家取得整體發展。(43)周文、馮文韜:《在全面對外開放中推進新型南南合作》,《開放導報》2018年第6期。1978年以來,中國逐漸發展成為世界制造業基地,從“農產品或農產品消費品占出口產品總量的75%”發展為“工業制造品占出口產品的97%以上”。⑥中國產業結構的升級,不僅形成有別于其他南方國家的經濟發展模式,還可與其他南方國家形成互補發展、共同成長的局面,有助于南方世界的團結合作,更有益于推動全球經濟新秩序的構建。
再次,南方國家經濟與政治訴求的變化,是中國深入參與南南合作的外在動力。兩極格局的終結、經濟全球化的興起以及發展中國家的實力增強,促使南方國家的國際政治訴求發生較大變化。發展中國家群體由“堅決反帝、反殖、反霸”轉變為“根據自身生存和發展利益、靈活務實處理與發達國家的關系”。(44)董漫遠:《發展中國家大分化的戰略影響》,《國際問題研究》2008年第5期。這種變化使得廣大南方國家由專注敵對和斗爭向強調合作與共贏的方向發展。中國作為南方國家的一員,國際政治訴求亦發生同向變化。發展中國家逐漸接受了現有經貿秩序、分工和分配體系等短期內無法被推翻的現實,適應、融入現有經濟體系并等待時機促變革成為廣大發展中國家的普遍經濟訴求。隨著國家經濟利益與全球經濟的聯系愈加密切,中國實現了從“參與、融入以WTO、IMF為代表的既有國際經濟秩序”到“倡議發展‘一帶一路’、組織建立絲路基金、大力推動創建亞投行為特征的引領全球經濟新秩序”的飛躍。此外,逆全球化抬頭,發達國家貿易保護主義盛行,對南方國家的產品出口極為不利。協力維護有益于自身的經貿治理機制,成為南南合作的新動力。
最后,國際體系結構的變遷,為南南合作的深化發展提供穩定的國際環境。國際關系格局從兩極到多極的演變,導致南北國家間關系走向緩和,從絕對的同盟或敵對關系朝合作發展轉變。冷戰結束以來,經濟全球化促使經濟合作、政治和解、技術交流與人員流動,新興力量崛起展現出不同于西方的經驗意識,國際體系變化真正具有了全球性的地理意涵和超越西方經驗的觀念形態。(45)崔洪建:《國際體系具有了真正的全球格局》,《環球時報》2018年1月8日。這種客觀與主觀層面的變化,促使實踐領域發生相應改變。以新興國家為代表的廣大南方國家深入參與經濟與金融領域的全球治理,世界經濟重心呈現分散化趨勢,國際經濟金融秩序從主要由西方大國主宰向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共同協調轉變。(46)唐永勝:《國際體系變遷與中國戰略選擇》,《當代世界》2016年第5期。發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話語權顯著增強,中國作為南方國家不可或缺的關鍵成員,在推動改革現有國際機制和創建代表發展中國家利益的國際新機制方面,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當前美國頻繁退出現有國際機制的情況下,國際社會特別是南方國家期待中國在全球治理的特定領域發揮更大作用。因此,中國在南南合作乃至全球治理中的角色,由參與者、合作者轉變為引領者和建設者。
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過程,是中國如何更好地處理與其他南方國家關系、平衡國家利益與“南方利益”、協調南北關系的實踐探索,為發展中國家之間深化合作、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保持良性競合關系提供諸多啟示。
一是保持可持續發展與可持續貢獻的平衡。中國是南方國家中經濟實力最強且經濟發展最具潛力的國家之一,理應積極推動南南合作的深入開展,向南南合作提供更多物質層面與理念層面的公共產品。然而,提供公共產品應與國家實力相匹配、兼顧國內經濟發展現狀,維持國內經濟社會穩定與對外持續貢獻的平衡。即,勇于承擔大國責任和義務,同時保持國內發展與對外責任的平衡。只有做到這一點,才能真正實現“可持續發展”與“可持續貢獻”的“共同永續發展”(47)習近平在聯合國發展峰會上的講話:《謀共同永續發展 做合作共贏伙伴》,2015年9月27日,人民網,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5/0927/c1024-27638350.html.目標。中國引領南南合作進程,意味著:在積極推動南南合作的進程中,提供合作所需的全球或區域公共產品;致力于推進南方國家間宏觀發展戰略與微觀實踐政策的對接;在南方國家共同關注的全球治理領域,特別是與特定地區、在特定領域深化合作。例如,設立中非發展基金、編制《中非基礎設施合作規劃》、設立中拉合作基金等。在第二屆南南合作高級會議上,農業南南合作成為重點議題。聯合國糧農組織總干事明確指出了中國在全球抗擊饑餓和貧困中的領導力,贊揚中國是全球糧農組織南南合作的最大貢獻者。(48)農業農村部新聞辦公室:《中國:農業南南合作的重要引領者和貢獻者》,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農村部,2018年10月30日,http://www.moa.gov.cn/xw/zwdt/201810/t20181030_6161951.htm.截止2017年底,中國—糧農組織南南合作計劃,在11國實施了13個全國性項目,派遣了逾300名中國專家和技術人員,聯合國糧農組織派500余人赴中國學習農業技術和發展經驗。(49)聯合國糧農組織官員:《中國是南南合作計劃的最大貢獻者》,《經濟日報》2018年8月2日。
二是南方國家類型多樣,利益協調的目標是尋找最大公約數。經濟全球化推動貿易自由化和資本的加速流通,加劇了南方國家的利益分化,促使其分化為不同的利益群體。一些南方國家與發達國家利益接近,形成暫時“議題合作型”雙邊或多邊關系;有些南方國家忌憚中國經濟的崛起,特別是在經貿領域與部分發達國家聯合抵制中國產品,建立“制衡競爭者”的關系;還有部分南方國家與北方國家意識形態與價值觀相近,形成“價值同盟型”南北關系。南方國家內部的分化與重組,與國家自身的利益、價值觀以及中國國力的增強有關。這種分化趨勢是中國參與南南合作的巨大挑戰,長遠看也不利于南南合作的可持續發展。因此,中國積極主動推進“帶路”“金磚”等廣大南方國家共同發展的平臺,有助于南方國家內部緩解緊張關系、將關注的重點轉向如何找尋共同利益、實現共同發展。南方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政治制度安排、歷史文化背景以及所處的地區環境都存在較大差異,目前為止,形成一致的“南方利益”或建立統一的“南方共同體”并不現實。基于南方國家共同的經濟與政治訴求,找到利益的“最大公約數”是最具操作性的做法,也是合作最為可行的切入點。
三是在南南合作整體框架下推動南方國家之間實現“多速—多層級合作”。中國是南方國家中經濟增速最快的國家之一,致力于積極推動南方國家以各種形式深化合作。然而,南方國家眾多,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大,造成經濟利益的多元化。僅構建統一或普遍的南方合作機制并不能滿足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所有南方國家的需求。因此,有必要依據南方國家中的新興經濟體、最不發達國家以及“中間地帶”(其他發展中國家),找到適合不同經濟發展水平南方國家的合作模式。即經濟水平相近的南方國家在南南合作整體框架下建立“次級論壇”,形成較為一致的利益訴求,與其他“次論壇”通過協調溝通、討價還價,再達成有一定共識的合作方式。中國參與南南合作在多個層級得到拓展。在國際層面,聯合國框架下建立了一系列促進南南合作開展的機制,如聯合國開發計劃署、聯合國南南合作辦公室等,聯合國系統內強化南南合作與三角合作,(50)三角合作指的是,兩個或多個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或國際組織開展的發展合作,見《亞非部長級會議呼吁加強南南合作與三角合作》,新華網,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4/20/c_1115030820.htm.中國與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簽署備忘錄,雙方還設立共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聯合工作組;在國家層面,中國與其他南方國家加強雙邊或多邊合作,實現技術轉移與知識共享,如中國與巴西的地球資源衛星合作,是高科技領域南南合作的典范;在次國家層面,中國非官方機構或單位與其他南方國家地方層級開展合作,如中國農業大學幫助坦桑尼亞莫羅戈羅省發展農業、增產脫貧。(51)《中國農業發展經驗的南南合作探索與實踐》,中國網,2018年3月27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96052107494822030&wfr=spider&for=pc.
四是南方國家之間、南北國家之間的關系為“合作+合作”模式而非“合作+對立”模式。二戰結束后,南方國家尋求獨立自主,與主導國際體系秩序的北方國家之間常出現沖突或摩擦,部分南方國家從屬于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與美國和西歐國家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之間甚至呈現出敵對狀態。南方國家在國際社會中普遍處于弱勢,團結合作的目的為“抱團取暖”,聯合起來與北方發達國家作斗爭。冷戰結束以來,世界進入以和平發展為特征的多極化時代,南方國家實力增強,追求更能體現自身利益訴求的國際秩序,共同促進反映當下國家間力量對比的國際機制改革或新機制的建立。經濟全球化的深化使得國家間高度相互依存,對立狀態不利于發展,唯有擺脫冷戰的零和思維,才能實現互利共贏。南北國家之間,特別是南方國家中的新興行為體與發達國家力圖探尋雙方共同發展的途徑。例如,G20是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就重要國際經濟問題進行討論的合作論壇,以期增進彼此了解、共同推進全球經濟金融治理改革;金磚五國機制是新興國家組成的跨地區的經濟合作嘗試,不僅能夠帶動金磚成員各自所在地區發展中國家的發展,還為廣大南方國家提供基礎設施建設與經濟金融穩定提供資金支持。金磚機制是南南合作復興的標志之一,發展援助的提供方增多,北方發達國家不再壟斷南方受援國的資金、技術與知識來源,使得南南合作從反霸的政治斗爭性質轉變為南北國家殊途同歸的潮流。(52)査道炯:《南南合作運動歷程:對“一帶一路”的啟示》,《開發性金融研究》2018年第3期。“一帶一路”是中國倡議提出并積極推動的、開放的發展框架,也是南南合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南南合作與南北對話的橋梁,也是推動南南、南北“合作+合作”模式的新動力。“一帶一路”建設中,南南合作在領域、水平、模式等方面實現新的提升,創新了合作模式。(53)許利平:《“一帶一路”為南南合作增添新動力》,《解放軍報》2017年4月23日。在帶路框架下探索第三方合作的可能性,是兼顧南方國家發展、南南合作與南北合作的新嘗試。在新興國家群體性崛起、北方國家保守化傾向加強的逆全球化背景下,南北國家重新調整彼此關系、推動構建新型南北合作伙伴關系至關重要,中國將成為新型經濟合作模式的開拓者。(54)姜躍春:《中國將成為新型經濟合作模式的開拓者》,國研院,2017年12月5日,http://www.ciis.org.cn/chinese/2017-12/05/content_40091370.htm.
南南合作是發展中國家之間進行的、以共同發展為目標、以經濟技術合作為主要內容的雙邊、多邊、區域內或地區間的合作。中國是南方國家的重要成員,新中國成立至今,中國堅定支持、積極參與、努力融入南南合作的實踐中,在理念、行動和機制建設等方面探索與其他南方國家之間拓展合作。70年來,國際體系結構變遷、國家間力量對比改變、發展中國家經濟實力增強以及中國的崛起,使得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互動模式、南南合作的方式、中國在南南合作中的角色和作用都發生了較大變化。具體表現為,中國作為新興發展中國家的代表,向南南合作提供互利共贏、開放合作等全球治理新理念,在繼續支持并參加聯合國框架下南南合作的基礎上,倡導創建金磚合作機制、亞投行,引導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為南南合作提供新的平臺和發展方式。
然而,逆全球化浪潮的興起導致以自由貿易、開放市場為特征的經濟全球化及擁護經濟全球化的國際經濟機制遭遇挫折。美國相繼退出部分全球治理機制、北方發達國家重啟貿易保護主義政策、經濟強國或地區之間的雙邊貿易協議有取代傳統多邊經貿合作機制的趨勢,對南方國家的經濟發展而言既是挑戰,也有機遇。一方面,以上逆全球化表現為那些在經濟全球化中獲益的發展中國家帶來諸多挑戰,一些南方國家暫時陷入經濟發展困境;另一方面,不利的國際競爭環境倒逼南方國家國內經濟改革,促使南方國家共同努力應對發展難題,深化合作的同時思考新的合作方式、尋找新的合作機遇,特別是在全球經濟治理中日漸呈現南方特色。作為公正、開放、自由全球經濟秩序的維護者,中國在南南合作乃至全球經濟治理中被賦予引領者的責任。保持國內發展與全球貢獻的平衡、為協調多元的南方國家利益創建新的機制、促進南北國家在更多領域實現合作大于競爭,既是中國參與南南合作乃至全球治理的首要目標,亦是事關合作成效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