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杰 曹雪霏 周寧



摘要:“一帶一路”倡議為中國OFDI布下新格局,但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政局不斷變化、領導人更迭和社會動蕩不安等政治風險,中國企業的大型投資項目易受夭折,企業難以順利“走出去”。本文基于新經濟社會學理論的社會嵌入性分析邏輯,構建多層統計模型探討政治風險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OFDI的影響機理,把影響OFDI的經濟因素作為層一,政治風險因素的五個嵌入維度作為層二,借助2005—2017年中國與83個“一帶一路”沿線及相關合作國家的面板數據,檢驗政治風險影響中國OFDI的效應。實證結果表明,認知和關系嵌入兼具直接與間接影響,文化和政治嵌入具有間接影響,結構嵌入影響不明顯。因此,在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投資時,既要考慮經濟因素,也應權衡政治風險因素;進而本文提出優化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一帶一路”;OFDI;政治風險;嵌入性;多層統計模型
中圖分類號:D601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1-862X(2019)06-0127-007
2018年中國企業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156.4億美元,同時新簽項目達1257.8億美元。不僅如此,截至2019年4月中國已與90個國家簽署“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加深并拓展了國家間合作伙伴關系。隨著對外直接投資的逐年增長,政治風險引起廣泛關注。[1]穩定的政治環境有助于提升中國OFDI效率[2],但政治風險高的國家基于良好的雙邊關系也能吸引中國企業投資[3]。那么政治風險影響中國OFDI的機制到底是什么?有研究搭建分析框架考察了政治風險對OFDI的直接影響[4],也有研究表明政治風險與雙邊投資協定對OFDI有交互效應[5]。現實中政治風險來源于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層面[6],不可避免地以不同方式深度嵌入到經濟中進而影響OFDI。目前政治風險與OFDI的機制揭示尚不清晰,很可能是因為既有將政治風險和經濟因素放在同一維度研究,忽視了不同政治風險是以社會嵌入經濟活動的方式影響OFDI這一層次性。因此,從嵌入性視角分析政治風險對OFDI的具體路徑能為中國OFDI提供更可靠的依據。
一、東道國政治風險對OFDI的影響機理
Dunning的國際生產折衷理論認為,區位優勢、所有權優勢以及內部化優勢是跨國企業進行對外直接投資時重要的決定因素。在給定的所有權優勢以及內部化優勢基礎上,區位優勢包含了學術界普遍認同的OFDI的三種動機,即市場尋求、資源尋求與技術尋求。吳先明和黃春桃也從市場尋求、資源尋求和戰略資產尋求(如技術、品牌、管理和營銷網絡)出發分析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動因。[7]已有研究表明東道國市場規模、人力資本、技術水平和資源豐裕度會對OFDI產生重要影響[8-9]。本文依據前人的研究,從三種OFDI的動機出發,認為市場尋求動機是市場規模的吸引力,資源尋求包含人力資本和資源豐裕度,技術尋求或戰略資產尋求則以技術水平體現。因此本文選取市場規模、人力資本、技術水平和資源豐裕度四種對OFDI產生影響的經濟因素;在此基礎上,探討政治風險如何嵌入經濟因素中,進而影響OFDI。
(一)政治風險的嵌入維度
政治風險涵蓋了政治和社會的雙重屬性,參考Granovetter、Zukin and Dimaggio、楊玉波等、劉殿國和肖輝旭、李世杰等學者關于社會嵌入性的分析邏輯及結論[10-11],本文將政治風險的衡量分為五個方面,包含認知、文化、關系、結構和政治嵌入性,再經由這五個嵌入分出不同的子路徑嵌入市場規模、人力資本、技術水平和資源豐裕度經濟因素中,對OFDI產生影響。
1. 認知嵌入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長期以來身處當地的環境影響,居民表現出不滿的情緒,由此而引發政治風險。[12]這類政治風險讓中國投資者對其投資時受到環境影響,擔心這類政治風險直接蔓延到投資收益中,具有“群體思維和認知限制”的特點[13],經由認知嵌入途徑影響OFDI。例如由于當地居民在社會工作中的失業、失去消費者信心或長期處于極度貧困中可能限制政府行為或加劇社會不滿;由于合同是否可行、利潤遣返、付款延遲等引起的不滿情緒,惡化當地的投資環境;東道國長期處于內戰或政變的威脅會引起政治暴力等因素,影響中國是否在當地投資的判斷。
2.文化嵌入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宗教文化和種族、國籍和語言文化會引起政治風險[14],中國投資者對其投資時會受文化價值觀、宗教信仰等約束,在進行經濟合作時具有明顯的選擇差異,這類政治風險通過文化嵌入方式作用于經濟因素,進而對OFDI產生影響,如一些國家的宗教緊張可能源于單一宗教團體的治理,這些宗教團體試圖通過宗教法取代民法,并將其他宗教排除在政治或社會進程之外,甚至引起內戰;又如一個國家內因種族,國籍或語言分歧而產生的緊張關系等政治風險都有可能直接或間接引起中國對其直接投資的選擇或合作方式的不同。
3.關系嵌入
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之間因制度上的聯系而產生良好的雙邊關系,包括雙方的資源交換、知識共享等合作關系的影響[15],中國對其投資時經由關系嵌入路徑對經濟因素產生影響,進而對OFDI有作用,具有網絡關系特征[16],本研究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視作一個社會網絡,中國與東道國之間的緊密程度、信任合作規范、對未來價值的預期等都是中國對“一帶一路”相關投資的關系嵌入,如兩國是否簽訂雙邊投資協定、避免雙重征稅等重要投資者保護條款。
4.結構嵌入
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時也會兼顧地緣政治引起的風險,考慮其整體的結構特征[17],這類風險通過結構嵌入方式,從信息和資源等方面對OFDI產生影響。例如“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外部沖突描繪了由領土爭端、跨境沖突、外交壓力、貿易限制等引起的政治風險,這間接地限制了國家間的投資和貿易信息,對跨國投資產生一定影響。
5.政治嵌入
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時需要關注東道國政治環境的影響,政治環境經由政治嵌入路徑對經濟因素產生作用[18],進而對OFDI有不同的影響,如東道國的法律制度的質量;又如政府的專業治理能力,考察是否存在政策突變性高的情況;再比如政府的腐敗程度,包含進出口許可證、外匯管制、稅收評估和警察保護或貸款相關的特殊支付和賄賂這些可能影響外國投資的腐敗形式,對OFDI產生積極或消極的影響。
(二)論文的基本假設
本文通過對政治風險五種嵌入方式的分析,構建了東道國政治風險對OFDI的影響機理,如圖1所示。
政治風險按上述嵌入性視角分為認知嵌入、文化嵌入、關系嵌入、結構嵌入和政治嵌入五個維度,圖1中,政治風險對OFDI的影響機制存在13個路徑,從嵌入方式劃分,可以分為直接影響和間接影響。一方面,認知、文化、關系、結構、政治嵌入直接對OFDI產生綜合影響,另一方面,這五個維度對影響OFDI的市場規模、人力資源、技術水平和資源豐裕度四種經濟因素具有嵌入性,從而影響OFDI。
基于上述兩種影響方式,本文提出幾種假設:
假設1:認知、文化、結構、政治嵌入引發的政治沖突可能導致投資的中止或暫停而對OFDI產生負面影響,關系嵌入則通過加強雙邊關系對投資者實施保護而促進OFDI(路徑1)。
假設2:政治風險的認知嵌入作用于當地人民所處的環境,其風險對人力資本、資源豐裕度有負向作用,進而削弱人力資本和資源豐裕度對于OFDI的吸引力(路徑2、3)。
假設3:政治風險的文化嵌入因宗教、種族和語言等因素引起風險,降低市場規模、人力資本對OFDI的正向吸引作用(路徑4、5)。
假設4:政治風險的關系嵌入因雙方往來密切、知識交換和資源共享等原因促進了東道國的市場規模、技術水平,進而正向加強了市場規模和技術水平對OFDI的作用(路徑6、7)。
假設5:政治風險的結構嵌入因外交壓力、援助扣留、貿易限制、領土爭端和制裁等引起的風險處于結構網絡中的不利地位,降低了東道國市場規模、技術水平對OFDI的影響(路徑8、9)。
假設6:政治風險的政治嵌入由于領導人更迭、法律秩序、腐敗和軍事等政府力量引起的政治風險對市場規模、人力資本、技術水平甚至資源充裕度都有一定限制作用,進而減少了其四者對于OFDI的作用(路徑10、11、12、13)。
二、研究設計
(一)模型的構建
基于政治風險對OFDI的影響機理分析及基本假設,由于政治風險具有嵌入性特征,關于政治風險影響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的研究適合選擇一般嵌入性實證分析的多層統計模型。本研究從OFDI的市場尋求、資源尋求與技術尋求三種動因出發,以市場規模、人力資本、技術水平和資源豐裕度這四種影響OFDI的經典經濟因素建立層一模型,再依據新經濟社會學理論,將政治風險的五個維度作為層二變量嵌入層一模型中,建立多層統計模型探討政治風險對中國OFDI的影響機制。模型構建分為三個步驟,具體如下:
1.零模型構建
層一:LnOFDIij=β0 j+ri j(1)
層二:β0 j=γ0 0+μ0 j(2)
2.考慮經濟因素的隨機截距模型構建
層一:LnOFDIij=β0 j+β1 jLnPGDPij+β2 jLnLij+
β3 jHTij+β4 jREij+ri j(3)
層二:β0 j=γ0 0+μ0 j,…,β4 j=γ4 0+μ4 j(4)
3.嵌入政治風險因素的全模型構建
層一:LnOFDIij=β0 j+β1 jLnPGDPij+β2 jLnLij+
β3 jHTij+β4 jREij+ri j(5)
層二:β0 j=γ0 0+γ0 1RZ0 1+γ0 2WH0 2+γ0 3GX0 3+
γ0 4JG0 4+γ0 5ZZ0 5+μ0 j(6)
β1 j=γ1 0+γ1 1RZ1 1+γ1 2WH1 2+γ1 3GX1 3+γ1 4JG1 4+
γ1 5ZZ1 5+μ1 j(7)
β2 j=γ2 0+γ2 1RZ2 1+γ2 2WH2 2+γ2 3ZZ2 3+μ2 j(8)
β3 j=γ3 0+γ3 1ZZ3 1(9)
β4 j=γ4 0+γ4 1GX4 1+γ4 2JG4 2+γ4 3ZZ4 3+μ4 j(10)
其中,ij表示第i年,第j個國家,r~(0,σ2)和μ~(0,σ2u0)分別為層一、層二誤差;β0為與層二單位有關的層一截距,β1~β4為層一經濟因素的斜率;γ0 ?0為截距,所有層二單位的總體平均數;γ1 0~γ4 0為所有層二單位在層一的斜率的總體平均數。層一LnOFDI為被解釋變量,是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LnPGDP、LnL、HT、RE分別表示經濟因素的市場規模、人力資本、技術水平和資源充裕度。層二RZ、WH、GX、JG、ZZ分別代表政治風險因素的認知嵌入、文化嵌入、關系嵌入、結構嵌入、政治嵌入。政治風險因素對OFDI的直接影響在模型中表現為層二(5)式的變量系數顯著;而政治風險因素對OFDI的間接影響為層二(6)~(10)式的變量系數顯著,具體的路徑在于通過對其相應的層一經濟因素間接作用于OFDI。
(二)變量選取、樣本選擇和數據來源
1.變量選取
本文層一、層二變量選擇如下:層一被解釋變量OFDI,以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的對數表示。層一解釋變量中,市場規模選取“東道國人均GDP”表示,人力資本通過“東道國勞動人口數量”來衡量,資源豐裕度則選用“自然資源總租金”表示,技術水平采用“高技術產品出口占制成品出口比重”來衡量。層二解釋變量中,認知嵌入由社會經濟條件(SC)、內部沖突(IC)和投資概況(IP)的加權平均來刻畫;文化嵌入則用宗教緊張局勢(RT)和種族緊張局勢(ET)的加權平均數表示;關系嵌入由“東道國對中國企業投資合作者有何保護政策”的政策條目總數表示,其中主要包括雙邊投資保護協定、避免雙重征稅協定及其他保護中國投資者的相關政策;結構嵌入為外部沖突(EC),代表東道國在結構網絡中的位置;政治嵌入包含6個指標的加權平均,分別為政府穩定性(GS)、腐敗程度(CO)、法律和秩序(LO)、民主問責(DA)、政治軍事(MP)和官僚主義質量(BQ)。
2.樣本選擇
既有文獻關于“一帶一路”倡議下的研究樣本選擇都在于沿線國家,尚未有文獻將簽署“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和共建“一帶一路”相關合作協議等積極參與建設的“非沿線”國家納入到“一帶一路”的相關研究中,本文認為基于“一帶一路”倡議的包容性,很有必要將這些國家的政治風險也作為研究對象在嵌入性視角下采用多層統計模型探討對中國OFDI的影響。“一帶一路”涉及65個沿線國家或地區,截至2018年12月,進一步地根據中國“一帶一路”網整理與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和共建合作文件及其他愿意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國家共120個,本文根據數據的完整性選取83個樣本國。
3.數據來源
層一數據來源于商務部官方發布的2013和2017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世界銀行數據庫,目前《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顯示的最新數據的時間跨度為2003—2017年。但由于部分國家數據缺失,綜合考慮到所有變量數據的可得性,最終將樣本數據時間范圍定在2005—2015年。層二中的SC、IC、IP、RT、ET、EC、GS、CO、LO、DA、MP和BQ數據是政治風險指數(ICRG)的12個子指標,ICRG來源于政治風險集團(PRS)定期發布國家風險指南,涵蓋世界上140多個國家或地區,由于ICRG指標分數越高代表風險越低,因此本文利用各指標總分減去初始得分,以獲得相應的風險高低評分;關系嵌入數據來源于商務部《對外投資合作國別(地區)指南》。
(三)多層統計建模的可行性分析
本研究借助2005—2017年中國與 83 個“一帶一路”沿線及相關合作國家的面板數據,采用HLM.7軟件對建立的多層統計模型進行實證分析,探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政治風險對中國OFDI的影響。首先通過零模型判斷本研究建立多層統計模型的可行性,得到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變異(方差)分解結果:
通過構建零模型擬合可獲得組間相關系數(ICC),即組間方差占總方差的比例,這是選擇多層模型的重要依據。由表1可知,P值<0.001,表明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的差異顯著,在政治風險因素嵌入下,模型對“一帶一路”OFDI的解釋程度ICC達61%,說明具有多層建模的需要,即在復雜的世界經濟形勢中,OFDI的影響機制也較為復雜,不僅需要考慮經濟因素,還需嵌入政治風險因素。因此,在多層建模具有可行性的基礎上,下面進一步考察層一經濟因素對OFDI的影響,最后分析政治風險嵌入后的全模型結果。
三、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模型結果與討論
模型結果見表2,其中層一模型中的解釋變量用組中心化后的數據參與運算。模型1、模型2分別是加入市場規模、人力資本、技術水平和資源充裕度層一解釋變量的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一方面觀察層一經濟因素對OFDI的影響程度,另一方面是尋找層一的截距、斜率在層二單位上的變異。全模型3既包含了層一經濟因素的變量,又包含了層二政治風險因素的變量,可以從嵌入性角度解釋OFDI的總體變異是如何受層一和層二因素的影響。
由模型1可知,經濟因素中LnPGDP和LnL對OFDI的直接影響均達到了顯著;RE和HT的系數雖不顯著,但仍是重要的控制變量。經模型1和模型2對比可知,隨機效應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的系數具有一定差異,需要借助全模型3的層二變量政治風險因素進行解釋。從全模型3可以看出,加入政治風險嵌入性因素后,嵌入性變量對各國的截距以及變量lnPGDP、lnL、RE和HT對OFDI的影響有了路徑詮釋。發現圖1影響機理中路徑1、3、4、5、7、10、11、12顯著,路徑2、9、13在穩健性檢驗中顯著,而路徑6、8不顯著,具體如下:
1.政治風險的認知嵌入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OFDI有直接和間接的促進作用(路徑1、3)。與假設2相反,認知嵌入體現了OFDI風險與機遇并存。一方面,即使“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當地的投資環境較差,但可能出于“一帶一路”框架下國家間的緊密聯系,相對地給OFDI帶來一個更為寬松的機會。另一方面,東道國的認知嵌入有可能因環境因素未能對自然資源合理充分地開發,也因此吸引OFDI,進一步地對其自然資源進行開發利用。
2.政治風險的文化嵌入通過市場規模和人力資本對OFDI有間接影響(路徑4、5)。一方面由于東道國的種族、宗教等文化沖突影響東道國的GDP,削弱市場規模對OFDI的吸引力;另一方面政治風險的文化嵌入會增強人力資本對OFDI的影響。
3.政治風險的關系嵌入因雙方往來密切、知識交換和資源共享等原因明顯促進中國OFDI(路徑1、7)。“一帶一路”東道國對中國投資者的保護程度越高,可以彌補其制度的不完善,優化了中國投資者的投資環境;另外,關系嵌入一定范圍內緩和技術水平對OFDI的負向影響。
4.政治風險的結構嵌入對OFDI有負向作用(路徑1、9),但作用不明顯。這是因為來自外部的貿易制裁、領土爭端等政治風險會對國外OFDI有沖擊,降低OFDI;結構嵌入也會通過路徑9降低技術水平對OFDI的影響。
5.政治風險的政治嵌入通過市場規模、人力資本、自然資源和技術水平對OFDI有間接影響(路徑10、11、12、13)。一方面政治腐敗可能給企業帶來了尋租機會,促進了市場規模和自然資源對OFDI的吸引力,緩和了技術水平對OFDI的負向作用;另一方面政治嵌入顯著降低了東道國人力資本對OFDI的吸引力,政治環境不穩定引起勞動力市場的扭曲,人力資本對OFDI的影響受到政治嵌入的負向調節作用。
(二)穩健性檢驗
為了驗證“一帶一路”相關國家政治風險對OFDI的影響,本文對上述模型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見表3(略)。
1.替代變量檢驗
經過自然資源變量替換發現其嵌入性與模型3基本保持一致。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及相關合作國家的資源豐裕度主要體現在石油、天然氣、礦產金屬等自然資源,因此模型4用“燃料出口占商品出口比重”和“礦石金屬出口占商品出口比重”的加權平均來表示;模型5則用“能源進口凈值(能源使用百分比)”來表示,能源進口凈值越高表明資源貧瘠,模型5中能源進口凈值系數為負表明資源越貧瘠,OFDI越少,與模型3相符。進一步地,對于層二變量的關系嵌入本文使用“一帶一路”東道國對中國投資者保護政策數量進行衡量,具有創新性但還不具備足夠的說服力,因此本文使用“是否與中國簽訂雙邊投資協議”和“是否與中國簽訂避免雙重征稅協議”的虛擬變量進行衡量關系嵌入,見模型6、7,穩健性結果表明與模型3的結果大致相同,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通過替換關鍵變量發現,在層一自然資源和層二關系嵌入更換替代變量后,與全模型3的結果大致相符,模型5、6、7的技術水平對OFDI的影響為負且顯著,完善了模型3的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2.識別單個政治風險
在嵌入性視角下,本文已將政治風險重新劃分為五個維度,但仍然有部分政治風險指標被一同并入同一維度中,難以識別其風險異質性。本文對東道國腐敗程度、政府穩定性和法律秩序三個政治風險指標分別進行嵌入分析,見模型8、9、10。其結果表明,由于不同的政治風險有各自的特征,對OFDI的嵌入影響略有不同,總體與模型3相互印證。經對比發現,模型8中腐敗程度顯著削弱了人力資本對OFDI的吸引力,對于模型3的結果解釋有一定的補充作用,由于東道國可能存在對本國企業過度庇護,具有裙帶關系、工作保留和“恩惠”等不同形式的腐敗,可能對外國企業造成更大的風險。
四、結論和建議
本文基于新經濟社會學的嵌入性理論概括了政治風險對中國OFDI的影響機理,并利用多層統計模型實證分析了政治風險對中國OFDI的影響。研究結論發現,政治風險因素中的認知嵌入和關系嵌入兼具直接影響與間接影響,文化嵌入和政治嵌入具有間接影響,結構嵌入影響不明顯。因此,政治風險的五個維度對OFDI的影響各不相同,這就不難解釋即使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環境較差,也會有中國OFDI流入。
研究結論有助于厘清政治風險對中國OFDI的具體作用機制,從嵌入性視角為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OFDI提供政策啟示。
(一)考慮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營造的群體性認知對OFDI有明顯的促進作用,要充分把握資源尋求的契機。同時,對“一帶一路”東道國的就業、貧困等社會經濟情況和合同違約及付款延時等投資情況的考察仍是進行OFDI必不可少的準備工作。
(二)鑒于因種族、宗教和語言等文化因素引起的政治風險經“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市場規模和人力資本的傳導對OFDI有不同作用,企業應仔細權衡利弊后采取合理的方式應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文化差異,在投資后應繼續關注其文化環境的變化,避免突發的文化沖突帶來投資損失。
(三)由于關系嵌入是維系兩國投資利益的紐帶,在積極響應“一帶一路”倡議時,應深入了解兩國之間的聯系與沖突,認真解讀“對于中國投資保護者有何保護政策”,清晰判斷投資的安全性,未雨綢繆地找到事后自我保護的合法途徑,提前做好風險防控。對于有風險卻保護不足的項目則需三思后再決定是否投資。
(四)結構嵌入對OFDI有負向作用雖然不明顯,但一定要重視。明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所處的節點位置進而判斷貿易和投資情況,對中國的OFDI有一定的警示和借鑒作用。
(五)基于政治風險對OFDI促進與削弱作用并存的結果,“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政治環境究竟是帶來機遇還是風險還有待依據各國不同情況深入考察,對于長期投資而言,投資者更應對領導人更迭和當地政策環境變化情況予以重視,及時作出相應調整以避免或減少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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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