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珊珊
20世紀以來的中國文學經歷了一個由“共名”到“無名”的時代,90年代以來,“人民倫理大敘事”被“自由倫理個體敘事”代替。之前不被重視的日常生活,小情小愛,個人悲歡,都成了作家們書寫的重點,“宏大敘事”中常見的時代主題、英雄情結、民族革命則紛紛成為被解構的對象,個人立場和“私人敘事”的回歸使得文學生態更加多元,同時也讓文學界彌漫頹廢之風。以蘇區革命圣地瑞金為背景,以愛國知識分子為主人公,橫跨新中國成立后60年歷史的《大筆頭》在這樣的文學生態背景下出版,無疑是一種回歸,是革命創作主題的回歸,是文學理想的回歸,是失落的英雄哲學重新回歸,是穿越時空初心的回歸。
《大筆頭》是繼《大匠人》《大腳婆》之后的瑞金三部曲之一。瑞金三部曲描寫的是共和國搖籃瑞金20世紀百年三代人的故事。《大匠人》《大腳婆》是以蘇區革命史為題材,交織著血與火的蘇區革命史,是富有傳奇色彩的歷史小說。《大匠人》重點反映的則是新中國成立后到改革開放21世紀60年的社會生活。《大匠人》通過老蘇區瑞金第一代青年知識分子輾轉于瑞金、武漢、長汀、北京求學發展,歷經新中國成立后各種政治運動而成長為國家一代棟梁的歷程,向讀者呈現了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編織出富有客家地方文化特色的風情畫,刻畫了一組個性鮮活的知識分子形象。有以長順、道生為代表的土生土長赤腳農家子弟,有以小明、先銀為代表的紅軍轉移時留下的老區人民用自己的骨肉替換保護存活下來的紅軍后代和烈士遺孤,有以水芹、正金為代表的本土手工藝術的傳承者。他們在成為國家棟梁之才“大筆頭”“大匠人”之后,又回歸家鄉,反哺老區,投身到故鄉的建設中去。作品通過三類青年的足跡,反映了新中國成立后全國人民熱火朝天、朝氣蓬勃的精神和建設場景,反映了一代知識分子忍辱負重報效祖國的情懷與初心,反映了紅軍蘇維埃政府留給瑞金人民沉淀在瑞金人性格中的精神火種如何綿延不息,傳承延續。
新歷史主義批評家認為,歷史文獻與文學文本一樣,具有敘事特性的同時,也具有虛構性。換言之,文學敘述同樣具有歷史的真實性,文學通過題材的真實和細節的真實來體現文本所涵蓋的歷史、社會內容,通過個體命運的跌宕起伏折射歷史時代的社會變革。《大筆頭》就是在這一意義上實現了其歷史價值與文學價值的統一。
歷史是由數據和事實構成,歷史學家告訴我們的歷史是經過提煉的規律,是沒有個性的事實、證據,歷史背后的精神,歷史背后鮮活的個體生命狀況則是文學所關注表現的主體。《大筆頭》近50萬字的篇幅,作者用近乎歷史重現的方式,記錄了三類不同知識分子的成長經歷,并通過人物的成長足跡展示了老蘇區瑞金一代青年知識分子的家國情懷與個人命運,客觀反映大時代的各個歷史畫卷,以文學的方式對蘇區革命圣地瑞金做了歷史的還原。小說從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開始到2000年結束。這60年,是中國共產黨積極探索社會主義道路,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60年。從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大建設、大躍進、三年困難時期、整風大鳴大放、知識分子思想改造、文藝“雙百”方針的提出到1967年的“文化大革命”、批林批孔,再到高校恢復招生考試直至確立市場經濟的主體地位的今天,這些重要的歷史節點,小說都有涉及。作者以大開大合的文學手法,以時間為主線,以歷史事件為經,以人物命運生活為緯,再現真實的社會歷史,將人物的命運置于時空變換的大時代、大舞臺之下,從題材、人物、內容方面構建了文本的歷史性。即使面對將文化問題政治化、將斗爭擴大化等歷史敏感問題,作者也沒有回避,而是通過人物命運的變遷,從側面加以反映。小說以新中國成立開篇,主人公“長順不用再躲壯丁了”,歷史與個人命運從此發生了密切關聯。小說主人謝長順的人生際遇命運,是和國家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新中國成立,國家急需培養人才時,謝長順作為優等生被保送進入武漢華中師范大學歷史系讀書;當國防建設需要俄語翻譯時,謝長順提前畢業進入國務院國家科技事務局工作,并隨專家組赴蘇聯處理翻譯科技資料;當政治風云突變,整個科技局翻譯處解散下放到東北農村,謝長順又申請回江西服務家鄉;當“文革”席卷全國,謝長順又被當作白專道路的典型首當其沖受到沖擊。隨著國家撥亂反正走上高速發展的道路,高校恢復招生考試,謝長順的人生才開始進入平穩發展干事業的大好季節。小說人物走過的道路,也是作者真實的人生道路,也是那個時代千萬知識分子的道路。《大筆頭》人物眾多,事實繁復,涉及的眾多人物和事件都有生活的原型,作品描寫的幾十個村莊、上百個人物,大多確有其人其村。當熟悉的村莊熟悉的人向你迎面走來時,帶給讀者的是全新的時空穿越閱讀體驗。作者用歷史敘述的手法,還原歷史忠于歷史,展示一個真實的感性的歷史社會舞臺。正如作者所說:“本系列書分三部,一直寫到20世紀。所寫百年三代,涉及史事地點均屬真實有據可稽。”[1]雖然作者強調“我寫的不是歷史長篇,描繪也不是史詩長卷,充其量只能算做鴻篇巨制的一種補白”。[2]
作者筆下,歷史是鮮活的,有溫度的。通讀整部小說,沒有炫目的文學技巧,沒有過多的心理描寫,也沒有意識流的想象,作者基本采用的是文學的對話、場面的描寫和不乏細碎的細節來構建整部小說,猶如生活的實錄,試圖用細細碎碎的生活場景的還原呈現歷史的本真。文學敘事與歷史敘事就在這細細碎碎的生活流的介紹中實現了統一。這是一種介乎文學敘事與歷史敘事之間的敘事方式。一方面它要符合歷史敘事的根本規則:寫的必須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而不是憑空虛構;另一方面它又要符合文學敘事的情感體驗。它包含了足夠的虛構與想象的成分來證明自己是文學而不是歷史,同時,它又必須對歷史史實抱有充分的尊重,以證明自己是歷史題材的文學而不是一般的文學。作者以歷史學的專業背景和文學教育工作者的雙重身份,將歷史與文學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作者以文學的方式還原歷史,讓歷史鮮活生動起來,歷史與我們普通人的生活發生了關聯,一下親近起來了。
作家是現實世界與想象空間的構建者,作家也是個人經驗的敘述者,小說的核心就是作家經驗的表達。作家創作需要藝術想象,更需要堅實的生活基礎與豐富敏感的生活體驗,這是作家筆下物質材料和情感精神的生長地,是創作的原動力。恰如魯迅與烏鎮,沈從文與湘西,莫言與高密,高爾基與涅瓦大街。故鄉對一個作家不僅具有地理學的意義,更有精神學上的意義,一個作家的經驗和處理經驗的能力,與他童年、少年、青年的成長經歷有密切關系。
瑞金三部曲是作者謝萬陸第一部系列長篇小說,是作者對蘇區革命史的回顧與思考,是作者畢生經歷與經驗的回溯與敘說。小說故事發生的背景是作者的故鄉瑞金,小說中每一個人物都和作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作品在題材內容和表達方法藝術風格方面,整體呈現的是“經驗敘述”,帶有明顯的自傳色彩。作者以80多歲的高齡,以小說的形式,以一個跨世紀老人回望故鄉的姿態,表達他對故鄉過往歷史、故鄉人、故鄉事的情感與體驗。故鄉是作者創作的原點,自我的生活經歷與體驗是他創作素材來源的根據地。作者半個多世紀跨越大江南北的生活閱歷,一直沉淀深藏在作者內心,創作訴說的欲望一直潛伏在作者深層的內心。當老人以耄耋之年離開故鄉遷居深圳,故鄉血與火的歷史,對故鄉精神的牽掛,晚年對自身生活的總結與回望,觸發老人拿起筆。他要訴說瑞金血色革命的歷史,要為家鄉幾十萬犧牲在紅軍轉戰途中的挑夫代言,要為瑞金、長汀一代又一代頑強、浪漫的大匠人、大筆頭代言。
《大筆頭》基本是以作者生活經歷為主線,以個人情感體驗為基礎,用全視角的敘述方式,跳躍穿梭在不同時代不同場景,和讀者講述著新中國成立以來60年知識分子命運變遷。作品主要講述了三類知識分子的成長奮斗歷史。第一類是以謝長順、道生為代表的本土青年,第二類是以小明、先銀為代表的紅軍長征轉移后留下的革命后代,第三類是以水芹、正金為代表的研發瑞墨的匠人堂傳人。這三類人物,以謝長順的形象最為豐滿,個性特點最鮮明,人物塑造最為成功。作者通過長順因家貧放棄考取的瑞金中學轉而被寧都中師破格錄取進而又被學校作為優秀學生推薦進入華中師范大學就讀,最后以歷史、俄語雙專業優秀的成績提早畢業進入國家機關等情節,刻畫了一個忘我求學、刻苦奮發的農家子弟形象,一個率真坦誠面對政治風云隱忍負重的知識分子形象。小說通過大量的人物對話、矛盾沖突、場景介紹、細節描寫,拓展作品敘述空間,通過人物的語言、人物行動與行事風格,對人物進行道德評價和心理剖析,將人物置于矛盾選擇中去刻畫人物的精神世界,是作品的一大亮點。例如當來自蘇聯的科技情報資料斷流,編譯處也隨即撤銷。面對變故,科技委編譯處所有的同志都按兵不動靜觀變化,唯獨長順主動要求回贛南勞動鍛煉,成為編譯處第一個離開中央機關的人,而且再也沒能回去。一個政治上單純、個性率真顧念家鄉與親情的青年知識分子形象躍然紙上。再例如紅軍轉移時留下的銀元瑞金人民用生命保護,新中國成立后一分不少還給國家;三年困難時期,運輸救命糧的車隊途經瑞金,雖然因故障而滯留,沿途頻發的偷甚至搶糧的事件在瑞金卻沒有發生一起。類似的情節、細節非常多,這類帶著濃重的瑞金地域色彩,有著鮮明的個人體驗與經驗,完全是瑞金經驗的敘述。作者在這些人物身上,傾注了太多的情感色彩,以至于我們在閱讀過程中,似乎能聽到作者與人物的對話、交流,一起歡笑,一起流淚,整部小說的創作,都沉浸在作者的個體經驗中,這是小說的優點,也是小說的缺點。它給作品帶來冗長有時拖沓的缺點。
《大筆頭》不僅時間跨度大,人物活動空間范圍也非常廣。從瑞金黃柏山村的田野鄉村生活到高校浪漫溫情的校園、再到詭譎多變的政界風云,不同時空環境下的不同場景,都顯得特別真實,富有地域特色。其中最吸引人的還是大量富有客家風情的細節與場景描寫。細節是小說情節的最小單位,是小說作品中對于人物的性格、肖像、語言、行動,事件的發生、發展,周圍環境和自然風景的具體描寫。逼真細膩的細節描寫,可以增強小說的生動性和真實感,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主題的表達,讓小說的人物一下鮮活起來了。比如當謝長順報考瑞金一中看榜時從最后一名往上翻找自己的名字而不同常人從前往后看,非常真實、準確地寫出了一個孩子面對放榜時的復雜心情。當小說主人公謝長順從寧都師范保送到華中師范大學即將離家赴武漢讀書時,父親照彬默默地進山采摘野果子給遠行的兒子路上充饑時,我想天下兒女都會為之動容。這是一個赤貧父親唯一能想到的為兒子做的。謝長順上大學后,天天打赤腳,不舍得穿老師送的僅有的一雙球鞋。當照彬奶奶90大壽時,面對滿桌的珍饈佳肴唯一的評價就是“蠻有鹽味”。這些細節與人物的身份經歷高度貼合,一句話、一個行動就讓人物活起來了。雖然有些語言、有的場景顯得太實,不美,少了一些藝術的想象空間,但是還原到那個時代,它是真實的可信的。
作為瑞金的第三代傳人,今天來讀這部小說,回看故鄉人、故鄉事,感觸良多。首先,深深感動于瑞金人民對共產黨樸實的情感,跟著共產黨走的堅定信念,共產黨必定能決勝全局的信心。戰爭年代,蘇區瑞金的老一輩為中國革命勝利默默付出。男子做挑夫,為紅軍挑擔送物資幾經輾轉突圍,幾百萬的挑夫犧牲在挑擔送紅軍的路途上。女人在家打草鞋,做斗笠,紡紗織布提供后勤保障。他們都是中國革命歷史上默默的無名英雄,是革命成功的基石。在我眼里,純凈堅定,一往無前就是瑞金人的初心,重信守諾,為共產黨的事業奉獻,也是瑞金人、老區人民的初心。所謂初心,就是赤子之心,是不帶任何雜念的信念。古語有云:“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初心純潔、熱烈、美好,是人生起點的希冀與夢想,事業開端的承諾與信念,迷途困挫中的責任與擔當,鉛華盡染時的恪守與堅持。
《大筆頭》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初心。蘇區干部梅青的初心是將紅軍突圍時交給她保管的蘇維埃政府毛澤民親手抄寫的鈔票準印證“準證書”保護好,交還給中央,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番薯牯謝長順的初心是刻苦讀書,抓住一切機會,回報姆媽,不給瑞金人丟臉。紅軍撤退時留在瑞金的后代小明的初心是不忘老區人民的養育之恩。當新中國成立后他的父母回到瑞金將他帶進京城時,他只身回到養育他的親人身邊,而且一留就是一輩子,用知識為瑞金人民服務,奉獻了一輩子。匠人堂的后代傳人運性的初心是創作比全國金獎作品“客家女”更好的作品,為紅軍做塑像“期待”,為匠人堂留下傳世精品;移居臺灣的瑞金傳人運挺的初心是守望家鄉,回歸家鄉……《大筆頭》中每一個人的初心都是那樣簡單樸素,它就像一顆種子,支撐著人物長成蒼天大樹。正如作品所說,“人人都在期待,老師在期待學生成長,自己在期待未來……梅青在期待,鳳蓮在期待,翠玉在期待,自己也在期待中走到了今天”。[3]
其次,感動于父輩第二代人對家鄉的拳拳之心,感動于家鄉人對諾言的堅守。作者和小說主人公謝長順一樣,少年十幾歲就離家求學,赤著腳,從瑞金走到寧都師范,又從寧都師范走到華中師范大學,再從華中師大走到了首都北京,進入國家高級機關。人生在這個赤腳少年堅實的步伐下,堅定、堅實,一路昂揚向前,不可阻擋。引人關注的是在這個蘇區農家子弟身上,絲毫看不到貧困帶來的卑微、面對困難的放棄,看不到名利場爭斗練就的狡詐,看不到世事紛爭的復雜,看不到人生跌宕的消沉……我想這就是老區瑞金人身上共有的進取奮發,老區人民特有的執著率真,老區人共有的真性情,這是革命老區血與火孕育的性格。這個人物身上有作者自己的影子,作者對他傾注了深厚的感情。小說中一直流淌的是不屈的奮斗,蓬勃生機。世界不斷地在變,主人公的人生際遇生命軌跡也在變,政治風云的迭起,從寧都師范到武漢華中師大再到北京國務院科技局轉而莫斯科……不變的是作者對家鄉的回望與牽掛,對國家的忠誠與奉獻。《大筆頭》是瑞金三部曲的殺青之作。廣東省委宣傳部將瑞金三部曲作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獻禮之作,就是對作者穿越時空的奮斗的肯定,對瑞金人民的初心的肯定。在這個時代,初心常常被我們遺忘,“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以至于忘記了為什么出發”。孔子說:“居之不倦,行之以忠。”當有一天我們會發現,拋開一切世俗的附加,我們所堅守的信念和本心,是最為寶貴的,它存在向善、向美、向真的追求當中。
一部小說記錄了一個時代,一個人物祭奠了作者奮斗的一生。這就是作家創作的原點與歸宿。《大筆頭》出版于一個文學的閱讀價值和社會價值、內化價值都受到嚴重挑戰的時代,出版在文學歷經浪漫主義、現實主義、后現代主義這種“遞進式”的文學革命之后,出現在文學失去“轟動效應”歸于平淡、私人化、邊緣化之后。當下的文壇,充斥的是私人寫作、閨蜜寫作,到處是眼花繚亂的商界爭斗風云和情場的聲色多彩。在市場化寫作的背景下,瑞金三部曲的出現,顯得特別孤獨寂寞。從題材角度看,瑞金三部曲填補了蘇區題材作品的空白,從歷史角度講,也是對瑞金蘇區老百姓在歷史上的貢獻給以承認與肯定。《大筆頭》瑞金三部曲的創作出版,就是為蘇區瑞金革命史保留了歷史中最生動、最有血肉的部分,填補了革命史中后革命時代的空白。
美國著名作家、評論家蘇珊·桑塔格就說過:“接觸文學,接觸世界文學,不啻是逃出民族虛榮心的監獄、市儈的監獄、強迫性的地方主義的監獄、愚蠢的學校教育的監獄、不完美的命運和壞運氣的監獄。文學是進入一種更廣大的生活的護照,也即進入自由地帶的護照。”[4]文學是自由的,同時文學也是有責任擔當的,應該發揮培根鑄魂的引領作用。魯迅先生早就說過,文藝是國民精神發出的火光,也是引導國民精神的前途的燈火。面對當下轉型社會,社會復雜多元,人們價值觀念分化,出版作品媚俗低級,閱讀的價值和內向的價值都受到嚴重挑戰的時代,文學更是民族精神的引領與燭照。《大筆頭》的出版恰似一股清流,獻給為共和國做出犧牲的瑞金人民,獻給共和國成立70周年。
注釋
[1]謝萬陸:《大筆頭》,花城出版社,2019年3月,前言7頁。
[2]謝萬陸:《大筆頭》,花城出版社,2019年3月,前言6頁。
[3]謝萬陸:《大筆頭》,花城出版社,2019年3月,048頁。
[4][美]蘇珊·桑塔格:《同時》,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