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大革命再探究

黃雪斌

(四川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一、法國大革命爆發的背景分析

大革命前夕，法國社會面臨嚴重的政治社會危機，社會矛盾尖銳，革命呼之欲出。第一，財政危機日益嚴重。路易十五在位期間，法國參與了波蘭王位繼承戰爭、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和英法七年戰爭。①路易十五使法國過多參與戰爭，但又遭遇戰敗，導致國庫空虛。路易十六時期，法國參與了北美獨立戰爭。軍費耗資巨大，國庫虧空。而且多次戰敗，喪失大量海外殖民地。每一場戰爭都耗費了法國巨大的資源，法國的殖民地貿易也被英國海軍切斷，法國還喪失了北美和印度大片帝國的土地。國內貴族生活奢侈，開支巨大。據統計，當時法國國債總量高達20億法郎。第二，貴族、教士、官員、包稅人、貿易和工業集團特權階級掌握著大量財富，同時享有免稅特權，在加重底層人民負擔的同時，導致貧富差距增大。第三，農業歉收增加農民困難。1788年農業歉收，引發了工人失業和物價上漲。②1788年春，法國發生嚴重的旱災，同年冬天法國又遭遇寒冬，這導致部分地方糧食歉收，甚至發生饑荒。第四，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的發展。中央專制王權的建立為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的發展掃除了封建制度障礙，海外殖民地的拓展獲得大量廉價原材料。由此帶來的是手工業主、銀行家等資產階級的壯大。第五，啟蒙思想的發展。經歷文藝復興與宗教改革后，法國迎來了啟蒙運動，法國是啟蒙運動的中心，啟蒙運動對法國大革命的爆發、進程有著難以估量的影響。第六，路易十六艱難的改革成效微弱。雖然法國建立了中央集權的君主制，但是法國的君主制不是高度集權的君主專制制度，受到宮廷貴族和高級教士的掣肘，路易十六即位后推行的一系列改革遭遇巨大阻力。比如曾經多次試圖改革稅收制度，重點是廢除諸多特權等級的免稅權，并在各行政區域間平等分配稅負，然而改革遭到激烈的抵制。最主要的抵制來自那些掌握社會巨大財富而又享有特權的等級，他們占據政府的重要職位，掌握著豐富的資源。改革的滯緩和改革前景的暗淡導致越來越多的民眾對溫和的漸進改革喪失了信心，改革的無力將越來越多的民眾推向了革命的陣營。總的來講，18世紀的法國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發展，經濟處于上升時期。同時，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第三等級稅負沉重，而特權階層富裕且免稅。無論在城市抑或在鄉村，百姓是沒有一個不咒罵政府的。③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大革命爆發前的法國似乎每一個等級都不滿意法國的現狀。

二、大革命的歷程概況與影響分析

從1789年7月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獄到1799年11月拿破侖發動霧月政變，法國大革命持續達十年之久。法國大革命有兩點特別需要注意，一是暴力激進的法國大革命在打破一切舊制度的同時，到底是促進了法國社會經濟的發展還是破壞了法國緩慢的社會經濟發展進程；二是大革命的結局竟然就是大革命所反對的君主制度的建立，即拿破侖帝國的建立。1799年，拿破侖發動政變結束督政府的統治，建立執政府，史稱“霧月政變”，標志法國大革命結束。1804年12月，拿破侖加冕稱帝。

(一)大革命的歷程概況

1789年7月14日，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獄，這被視作法國大革命的開端。1799年11月，拿破侖發動政變，建立執政府，標志大革命結束。大革命持續達十年之久，而最為諷刺的是革命的結局就是革命所反對的即拿破侖帝國的建立。學界普遍將大革命概括為以下幾個階段：第一階段(1789年7月-1791年)，君主立憲派統治時期；第二階段(1792年-1793年)，吉倫特派執政時期；第三階段(1793年-1794年7月)，雅各賓派執政時期；第四階段(1794年8月-1799年11月)，熱月黨人與督政府統治時期。雅各賓派統治時期又被稱為“雅各賓派專政時期”，是大革命最為恐怖的時期。實際上，學界對法國大革命開始的標志認識比較一致，但在確定大革命結束方面存在諸多不同看法，有的學者以熱月政變推翻了雅各賓派的統治作為大革命結束的標志；有的學者以1830年7月巴黎人民發動七月革命，建立了以路易·菲利浦為首的七月王朝作為大革命結束的標志；本文采用的是拿破侖一世發動政變，結束督政府的統治，建立執政府為大革命結束的標志。

(二)大革命的影響分析

法國大革命不僅對法國，乃至對世界的發展都產生了重要影響。過去學界過度重視研究大革命的積極影響，肯定其積極意義，然而不能忽視革命中暴力泛濫造成的巨大破壞。大革命以徹底的革命精神打倒舊制度，廢除所有封建特權，推翻了統治法國近一個世紀的波旁王朝。大革命追求主權在民、分權和法治原則，確立了以自由經濟為基礎的經濟新秩序。大革命追求的自由、平等、博愛等是人類現代化進程中共同追求的價值，法國至今仍以象征自由、平等、博愛精神的藍、白、紅三色旗為國旗。革命期間頒布的《人權與公民權宣言》以及《1791年憲法》影響深遠，特別是《人權與公民權宣言》對現代國家的建立原則產生了重要影響。大革命徹底地結束了法國的君主專制制度，使自由、正義、平等、民主等思想深入人心，并逐步傳播到歐洲、北美和亞洲等世界各地，大革命還動搖了整個歐洲的君主專制制度，大革命的徹底革命精神和追求自由平等的精神是留給世界的寶貴精神財富。

遺憾的是革命并沒有建立現代民主政府，疾風驟雨般的狂熱運動造成了一系列破壞。法國國內長期動蕩，對內對外戰爭不斷，強行中斷法國的工業化發展，正常的經濟秩序與經濟活動受到沖擊，經濟甚至出現倒退。貧富差距沒有縮小，農民沒有擺脫貧困。生產遭到破壞，物資短缺，紙幣貶值，人民生活狀況日益惡化，進而又加劇群眾運動與黨派斗爭。這種政治、經濟、社會的巨大的全面的混亂，表明束手無策的督政府難以有所成就。建立強有力的政權已成為穩定形勢的當務之急。④法國著名的大革命史專家喬治·勒費弗爾評論道：“革命使法國變窮了。公共設施破敗不堪，就連巴黎的建筑物和道路也年久失修。死亡率身高，據說，僅在軍隊中就有60萬人死亡或失蹤。”⑤革命的前景越發暗淡，長期的混亂迫使人們向往社會安定，也催促了強權人物的登臺，革命在經歷了十年的曲折后，重新建立起它所要反對的君主制政府。

值得注意的是革命起到了阻礙和促進法國資本主義工業化發展的雙重作用。一方面暴力激進的革命帶來的戰爭和動蕩直接破壞了社會經濟發展的現有秩序，并造成直接的經濟損失，社會經濟發展秩序的破壞還會帶來貿易不暢、通貨膨脹等諸多問題。另一方面，革命掃除了封建領主的特權、地方的特權，掃除了阻礙全國性市場形成的地域差異、身份等級、行會約束等因素，為法國經濟發展掃除了諸多障礙。

三、法國大革命的借鑒意義分析

在大革命結束兩百多年后的今天，我們依然要反思這場影響巨大的革命。這場長達十年的革命，給現代國家的發展提供了借鑒意義，特別為發展中的大國提供了借鑒意義。

第一，國家的發展與變革應該尊重傳統的秩序與規則。沒有規則的社會中，隨之泛濫的是暴力，暴力的泛濫將摧毀現有的社會經濟發展成果，阻礙社會經濟的和平發展。柏克反思大革命時寫道“摧毀古老的思想和人生規則會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從它們坍塌的那一刻起，我們便失去了幫助我們自我治理的羅盤，同時也不再了解我們應該駛向哪一個港口?！雹蘅梢哉f社會變革不但不能消滅傳統，還應該尊重傳統、改造傳統和利用傳統。英國在追求民主的過程中保留了與國王，利用國王的權威、傳統的議會與法律進行合法的斗爭。1215年制定的《大憲章》至今依然有效，而且被視為憲法之一。

第二，改革是當代的正確選擇，社會的平穩發展需要穩健溫和的變革。改革是對現存法律規章制度的漸進式變革，是緩慢的溫和的。革命的過程與結果往往與革命的理想相反，往往是對社會的劇烈的、暴風驟雨般的破壞。漸進式的改革需要耐心，需要時間。改革也是需要條件的，需要把握良好的時機，營造適合改革的政治生態與氛圍。各國的改革應該給予民眾希望，考慮各階層的意愿，照顧各階層的利益，特別是要培養強大的中產階級，培育化解矛盾的潤滑劑、溝通各個階層的聯結體。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應堅持穩健的漸進式的改革。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我國經濟快速發展，社會財富增加極快，我國已經成為并長期保持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地位。然而一些社會問題也愈加嚴重，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各種社會問題愈發明顯，各種社會矛盾需要得到有效疏通和化解。國家在黨的堅強領導下，堅持穩健溫和的改革，逐步完善各項規章制度和社會保障體系，構建暢通的民意表達渠道，為國家現代化提供堅強保障。

[ 注 釋 ]

①齊世榮，劉新成，劉北成.世界史近代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230-231.

②齊世榮，劉新成，劉北成.世界史近代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232.

③路易·馬德林.法國大革命史[M].伍光建，譯.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13.9.

④劉祚昌，王覺非.世界史近代史編上卷[M].第二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275.

⑤齊世榮，呂一民.法蘭西的興衰[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52.

⑥埃德蒙·柏克.反思法國大革命[M].張雅楠，譯.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4.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