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的用人之道解析

辛 豪

(湖北大學，湖北 武漢 430062)

張居正是我國古代著名的改革家，他在擔任明神宗內(nèi)閣首輔的10年期間，對官場積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并選拔任用一大批有才干的官吏。對此，《明史》給予很高的評價：“能以智數(shù)馭下，人多樂為之盡”[1]。人才興，則事業(yè)興；人才迭出，則國家富強。本文將對張居正用人之道進行分析，希望能夠為人才興國戰(zhàn)略提供一點歷史借鑒和智力支持。

一、用人目標：興利除弊，盡人之智

自古以來，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張居正能夠選拔和利用大量人才，最重要的是他確定了正確的用人目標，即興利除弊，盡人之智。

興利除弊，就是領導和團結各類人才，興辦對國家和民眾有益利的事業(yè)，除去各種弊端。盡人之智，就是說要創(chuàng)造條件，并通過各種因素調(diào)動人的積極性、能動性，最終達到充分發(fā)揮一個人的智慧和潛能的用人境界。而張居正很好的完成了這一任務。

張居正成長于嘉靖年間，當時政治腐敗，國勢江河日下，官僚們彼此傾扎，結黨營私，大量人力都浪費在無休止的官場斗爭之中，行政效率更是十分低下。張居正對此心知肚明，絕不同流合污，而是“勇敢任事，豪杰自許……慨然以天下為己任”。[2]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他考取了二甲進士，成為庶吉士，不久又升任翰林院編修。不同于其他的翰林院編修，張居正重視的不是儒學經(jīng)典和文字雕琢，而是朝堂之上的國事要政。

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張居正第一次上書皇帝，便提出“人才貴養(yǎng)”“隨才任使”[3]等觀點。他將人才比喻成木柴，必須養(yǎng)育，必須栽培，如此才能成器。而在當時明朝對于人材缺乏培養(yǎng)，官員們在一個崗位上往往任職時間很短，不等他們辦成什么事就被調(diào)走了。選拔官員時又論資排輩。因此，朝廷中雖然人才濟濟，許多衙門卻又喊著缺人。張居正對此呼吁到：要給人才成長的機會和平臺，不能求全責備，要根據(jù)他們的能力，安排他們到合適的崗位，盡其力，盡其才。

隆慶六年(1572年)，張居正聯(lián)合宦官馮保擊敗高拱，成為內(nèi)閣首輔。他掌權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推行考成法，通過改革，他改變了人浮于事的局面，大大提高了官員的積極性和政府的辦事效率。所謂考成法，就是立下“軍令狀”，加大對官員辦事的監(jiān)管力度。考成法能夠奏效的秘籍就在三本賬簿上。簡單的來說就是六部監(jiān)察行政官員的行為，六科督查六部的工作進展，最后由內(nèi)閣來評估六科的工作。這樣一來，對官員的生殺大權自然集中到了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的手中。張居正僅僅依靠小小的三本賬簿，就嚴格控制了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官吏。他將秉公辦事、實心為民的官員列為上考；專靠花言巧語、牟取信行的官員列為下考，同時，張居正又不拘一格，大量選拔任用人才，對那些擁護改革、政績卓越的官員，委以重任，因為有考成法在，“立限考成，一目了然”，從而徹底打破了論資排輩的傳統(tǒng)偏見，極大地提高了官員們的行政效率。

二、用人原則：不限資歷，不求全責備

張居正選才，不同于其他官員那般看中資歷。他曾經(jīng)在《與賀藩伯澹庵書》中寫道：“其所拔識，或出于杯酒談笑，或望其豐神意態(tài)，或平生未識一面，徒說其行事而得之，皆虛心獨鑒，匪得人言。”這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之下是非常可貴的。

明代人才選拔的途徑比較狹窄，非進士出身的官吏不但遭受排擠，甚至會招人嘲笑。史料中曾記載山東昌邑知縣孫鳴貪污枉法，恣意妄為，神宗對此評價道：“此人乃進士出身，何如籍如此？”張居正對曰：“正恃進士身，故敢放肆，以后不必以資格授官。”[4]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進士科官員的猖獗程度，也可以略窺張居正選拔人才的態(tài)度。實際上張居正對于人才選拔的觀點是，不論出身，不論資歷，只要擁有才干、敢于擔當?shù)墓倮舳伎梢员惶岚巍Ｋ瑫r建議恢復“三途并舉”，擴大人才的選拔范圍，從而使乙科、吏員出身的人才也能夠得到重用。

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是小吏黃清，他是個頗有才具的循吏，但因只是一名吏員，且不攀附高官，所以久久得不到重用。張居正得知他的才干后，便立即將他破格提拔到正三品的太仆寺卿。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張居正對待名聲與資歷俱佳的汪道昆。

張居正委任汪道昆去巡視薊遼地區(qū)的軍事，汪道昆到薊遼后，既不聽匯報，也不搞巡視，只是和當?shù)匚娜讼嗑郏髟娮髻x。回到北京后，他卻字斟句酌，堂而皇之地向皇帝上了一篇辭藻華美的奏章。張居正得知后，當機立斷，以“芝蘭當?shù)溃坏貌讳z。”的批語將同科的大詩人革職。他知道官場不是文場，也不是名利場，官吏是需要做出突出政績的。所以終其一任，他拒絕了王世貞，冷淡了海瑞，這是爭議頗大的舉措，但張居正有整治官場痼疾的決心與魄力。他堅持提拔并任用了一大批循吏，不論是作為考成法堅定支持者的吏部尚書的王國光，還是“一條鞭法”的推行者福建巡撫龐尚鵬。不限資歷，只重政績，都是張居正用人原則的體現(xiàn)。

此外，張居正用人必容人。他在一封奏疏中他提出：“毋以一事概其平生，毋以一眚掩其大節(jié)。”[5]的人才評判標準。這確實是張居正用人的另一原則：不求全責備，才干第一。在實踐中他也牢牢貫徹著這一用人準則。

明萬歷年間，烽煙四起，國防安全令人擔憂，東南沿海地區(qū)、西南地區(qū)，北部邊境處處告急。然而張居正卻委任了兩名有“瑕疵”的官吏去鎮(zhèn)守國防要地。萬歷元年(1573年)，四川都掌蠻叛亂，四處擄掠，造成極大動蕩。張居正任命抗倭大將劉顯前去平定叛亂，但這一任命卻遭到了文官的集體反對。原來劉顯雖然是一名功勛卓越的戰(zhàn)將，但他身上武官習氣太濃，貪贓受賄無所不為，為同朝文官所不齒。張居正卻力排眾議，頂住朝政壓力，堅持派劉顯前去。他包容了劉顯的缺點，因為他懂得一點，沒有比劉顯更熟悉四川情況的將領了。劉顯發(fā)兵之后，果然勢如破竹，接連攻下數(shù)座城池，不到半年即平定了四川叛亂，而且還擴土四百里，暫時解決了明王朝的一大隱患。同樣的還有萬歷一朝名將殷正茂。高拱曾評價說：“吾與百萬銀與正茂，縱乾沒者半，事可立辦。”[6]顯然，張居正與高拱一樣都很支持這個“瑕玉”，他任命殷正茂為兩廣總督來平定兩廣叛亂。殷正茂也不負期望，幾個月內(nèi)便蕩平了倭寇，使原來“天高皇帝遠”、幾乎脫離中央政府統(tǒng)治的兩廣地區(qū)恢復平定。

“人有所長，亦有所短。”張居正作為內(nèi)閣首輔，協(xié)理陰陽，他當然明白不可能會有完吏，但他敢于任用干濟之才，即使那人有無法洗脫的惡名。事實證明人才的缺陷只要不影響全局，那么大膽任用也能事半功倍。其實張居正同樣也是存在“瑕疵”的官吏，他的用人之道中可能摻雜了同氣相求的情感在里面。

三、人才管理：創(chuàng)造空間，愛才惜才

張居正不但有知人善任的本領，同時他還知道如何為人才創(chuàng)造空間，以便于他們施展才能，實現(xiàn)抱負。最著名的當屬明朝名將戚繼光，戚繼光與張居正關系密切，深受張居正的賞識。實際上戚繼光不僅僅在抗擊倭寇上做出了突出貢獻，在北方他也戰(zhàn)功累累。這一切其實與張居正有很大關系，因為沒有張居正的鼎力支持是不可能有戚繼光的光輝戰(zhàn)績。

明朝實現(xiàn)世兵制度，有專門的兵戶為軍隊補充兵源。但世兵的社會地位低下，缺衣少糧，訓練不足，這對明朝軍隊的戰(zhàn)斗力削弱是非常明顯的。戚繼光本來鎮(zhèn)守沿海，抗擊倭寇，但明朝現(xiàn)有軍隊戰(zhàn)斗力薄弱，抗擊倭寇不力，戚繼光因此組建了戚家軍，戚家軍運用新式戰(zhàn)法，配有新式武器，招募大量農(nóng)村流民，具有很強的戰(zhàn)斗力。但人數(shù)很少，只有三千人。[7]即便如此，戚繼光仍然遭到彈劾。因為明朝中央集權空前強化，絕不允許地方將領擁兵自重。自明成祖“靖難”成功之后，對將領勢力的控制則更加嚴格。從這方面看，戚繼光遭受彈劾也在意料之中。

隆慶二年(1568)，戚繼光調(diào)任薊鎮(zhèn)以后，深感北兵戰(zhàn)斗力低下，先后組建了一批兩萬人規(guī)模的新軍，在這其中當然少不了大學士張居正的調(diào)度；張居正還專設“總理”一職讓戚繼光擔任，全權管理薊鎮(zhèn)的軍事；在人事關系上張居正給予戚繼光最大的支持，每任薊遼總督上任，張居正都會給雙方書信調(diào)和關系；對于彈劾戚繼光過的言官他也一一遷調(diào)。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給戚繼光創(chuàng)造空間，發(fā)揮他出色的軍事才干。戚繼光先后在薊鎮(zhèn)十六年，苦心經(jīng)營，修筑長城等邊防設施，他不僅擊退了朵顏等部的入侵，甚至由于他的坐鎮(zhèn)薊鎮(zhèn)連小規(guī)模的戰(zhàn)事也極少發(fā)生，使本來九鎮(zhèn)中形勢最危急的薊鎮(zhèn)固若金湯，而這一切這不得不歸功于張居正愛才惜才，給人才創(chuàng)造空間的謀略。

張居正愛才惜才的另外一個例子是起用潘季馴治理黃河。潘季馴，字時良，號印川。湖州府烏程縣(今屬浙江省湖州市吳興區(qū))人。他曾四次主持治理黃河和運河，前后持續(xù)27年。在長期的治河實踐中，潘季馴吸取前人成果，全面總結了中國歷史上治河實踐中的豐富經(jīng)驗，發(fā)明“束水沖沙”法，深刻地影響了后代的”治黃”理念，為中國古代的治河事業(yè)做出了重大貢獻。但潘季馴曾在隆慶朝遭遇彈劾，被士林非議，但張居正認定潘季馴才是治河的人才，于是他擬旨道：“治河事宜，既經(jīng)河，漕諸臣會議停當，著他實行，各該經(jīng)委分任官吏，如有玩謁推諉，虛費財力者，不時拿問參治。”[8]他不僅為潘季馴罷免了阻撓漕運治理方案的楊化隆，王宏化等官員，而且直接從國庫撥款大量白銀給潘季馴，在張居正的支持下，潘季馴運用挽淮入河，束水攻沙的辦法，僅用一年有余就將河道治理完善，不僅使得漕糧能夠安全北上供應京師，而且使黃淮的地區(qū)水患大為減少。在張居正麾下，潘季馴的治河才能得到了充分發(fā)揮，終成為明朝首屈一指的水利專家。張居正敢于抵住非議，創(chuàng)造出一個對人才有利的環(huán)境，體現(xiàn)出他成功的人才管理之道。

四、結論

當然，張居正的用人也絕非完美無缺，歷史上也有他心胸狹窄，任人唯親的例子，如謫戍門生劉臺，任用親家王篆。但瑕不掩瑜，對于古人我們不必過于苛求。況且張居正創(chuàng)設的考成法可以說是現(xiàn)代績效考核法的先驅，他所提拔的人才大多可以名留史冊。

斗轉星移，滄海桑田，彈指一揮間400多年過去了，中國社會依然不變的是對人才的渴望，對公平公正選拔制度的追求。張居正選才用人之道的得與失對當代社會依然有著巨大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