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
巴基斯坦、盧旺達和黎巴嫩有何共同之處?過去1年,這3個國家的地緣政治風險水平均有明顯下降,各種投資機會顯現。趨勢分析(Trendline Analytics)公司創始人伊麗莎白·斯蒂芬斯將對這3個國家的政治風險進行評估。
事實證明,對一個缺乏有效政府、鄰國敘利亞內戰肆虐的國家來說,黎巴嫩過去7年的堅韌表現令人震驚。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
過去1年,隨著敘利亞沖突強度減弱以及該國大約100萬敘利亞難民返回家園,黎巴嫩地緣政治風險有所下降。在敘利亞和黎巴嫩2017年聯合軍事行動清除了阿薩爾鎮附近長期藏匿的武裝分子后,黎巴嫩貝卡谷地的風險已經降低。
得益于與敘利亞邊界的距離較遠以及沿海城市繁榮,黎巴嫩西部仍然是該國風險最低的地區,但即使在那里,經濟停滯壓力也日益明顯。
黎巴嫩的經濟急需改革。世界銀行將該國2018年的增長預期減半至1%,預計該國債務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仍將“不可持續”。
支持敘利亞難民已經造成了該國的經濟和社會負擔加重,拖累了經濟增長。
黎巴嫩享有的經濟穩定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它強健的銀行業。該國銀行業資產占GDP的350%,并獲得大量匯款和外國直接投資(分別占GDP的16%和5%)的支持,以用來填補經常帳戶赤字。
盡管發生了戰爭,但黎巴嫩對敘利亞的出口仍在繼續,預計在2019年實現增長。
在此背景下,2018年5月舉行的9年來首次選舉并組建新政府對該國具有非凡意義。
政治角力隨著投票而展開。黎巴嫩什葉派政黨真主黨保留了議會中的12個席位,并與其盟友一起在議會128個席位中獲得了超過議會半數席位的“微弱多數”。
盡管遜尼派政黨失去了一些席位,但2005年遇刺的黎巴嫩前總理拉菲克·哈里里的兒子薩阿德·哈里里仍擔任包括真主黨在內的聯盟總理,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不變。
然而,真主黨的強勢表現可能導致黎巴嫩與援助國及鄰國的關系進一步復雜。雖然議會多數黨地位使真主黨重新贏得了執政合法性,但其背后是伊朗的支持和武力。
此種情況促使以色列宣稱,與黎巴嫩的下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爭中,它不會再像2006年戰爭時那樣將準軍事組織和黎巴嫩政府區分開來。
作為黎巴嫩經濟長期有效的擔保,沙特阿拉伯已在伊朗“獲勝”后撤回了對黎巴嫩政府的支持,而包括美國、英國和法國在內的其他重要援助國的長期立場目前仍不明朗。
冒著進一步加劇地區緊張的風險,黎巴嫩政府于2017年1月建立了油氣勘探法律框架。研究估計,黎巴嫩潛在的天然氣儲量為25萬億立方英尺。這一說法尚未得到鉆井證實,還需進一步勘探,以確定這些儲量是否具備商業可行性。
2017年12月,黎巴嫩舉行了第一輪離岸許可,向法國道達爾(Total)、意大利埃尼(Eni)和挪威諾瓦泰克(Novatek)組成的財團頒發了兩張4號和9號區塊勘探和生產的獨家石油許可證。
此次頒發引起了爭議,因為其中一個區塊橫跨黎巴嫩和以色列爭議水域860平方千米的區域:嚴格來說,黎巴嫩和以色列仍處于戰爭狀態。盡管兩國已經單方面劃定了各自的專屬經濟區,但任何一方都不能被視為法律上的最終裁決。
該區塊的勘探可能會加劇緊張局勢,尤其如果勘探結果表現積極的話。即便是未來10年,油氣生產的前景也已被政界人士譽為通往經濟繁榮之路的關鍵。
在巴基斯坦前板球隊長伊姆蘭·汗2018年8月當選總理之前,他曾作為政治局外人待了25年。他領導的巴基斯坦正義運動黨(PTI)獲勝,標志著巴基斯坦政治格局的結構性轉變。自巴基斯坦獨立以來,巴基斯坦人民黨(PPP)和巴基斯坦穆聯盟謝里夫派(PML-N)兩個政黨一直主導著該國的政治格局。
伊姆蘭·汗獲得了這個前景復雜的國家的領導權。該國已經贏得了“新興市場經濟”的地位,并擁有亞洲最快的增長率之一。政治暴力事件正在減少,恐怖襲擊的死亡人數也在下降。這些因素均在引導整個國家風險下降。
然而,巴基斯坦國庫空虛,國際收支危機迫在眉睫。盡管伊姆蘭·汗在競選時承諾要根除腐敗,建立一個“新巴基斯坦”,但實際上他不得不求助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貸款。如果獲得批準,貸款附帶嚴格的結構改革條件,將阻礙他的民粹主義議程。
鑒于巴基斯坦的戰略地位和經濟規模,該國在中國“一帶一路”倡議中占據重要地位。中國已承諾投資600億美元實施一項旨在解決能源短缺、建立運輸網絡以及開發瓜達爾深水港的計劃。190億美元已投資于“中巴經濟走廊”(CPEC),該走廊改善了巴基斯坦的電力系統,刺激了服務業和工業部門的增長,為和平與穩定作出了有價值的貢獻。
不幸的是,對伊姆蘭·汗而言,他在尋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支持時,可能會發現他的國家陷于中國和西方長期醞釀的發展融資爭端中心。
事實上,中國并沒有造成巴基斯坦目前的經濟動蕩。該國國庫虧空的誘因與以往相同:歷屆文官和軍人政府在財政上不負責任。中國提供的貸款有5年的寬限期,巴基斯坦開始償還貸款前即可受益于基礎設施的改善。中國目前占巴基斯坦進口的29%,僅從巴基斯坦進口16.2億美元商品。
如果不進行改革以提高巴基斯坦的競爭力,該國很可能陷入無法逃脫的債務危機。
考慮到此點,新政府于2018年9月宣布將審查或重新談判根據“中巴經濟走廊”達成的協定。巴基斯坦政府還熱衷于重新談判2006年與中國簽署的一項貿易協定。為了穩定匯率,削減經常賬戶赤字,新政府宣布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其中包括提高奢侈品關稅、削減針對高收入者的稅收減免等。
巴基斯坦軍方渴望與美國修復關系,伊姆蘭·汗以反美為競選綱領的同時,已表示有意與華盛頓發展“互惠關系”。巴基斯坦是美國在阿富汗長達16年戰爭中的一個關鍵供應線,也是一個值得懷疑的盟友。巴基斯坦軍方仍是該國最強大的機構,名義上支持美國,但出于自身考慮,也培養某些組織。這種行為導致了美國總統特朗普2018年拒絕向巴基斯坦提供8億美元的安全支持,以懲罰他所認為的巴基斯坦未能追擊武裝分子造成的失職。伊姆蘭·汗的當選為巴美兩國關系的重置創造了政治環境。
伊姆蘭·汗的上任可視為巴基斯坦挑戰腐敗、改善治理、改革經濟,以及穩定與鄰國關系的有利機會。但一切都不易。伊姆蘭·汗具有獨特的優勢,可以利用其國際影響力吸引外國投資者,并與中國、美國等國家領導人建立積極的聯系。巴基斯坦具備中美所需要的特質,而伊姆蘭·汗也具備利用這一優勢為巴基斯坦謀利的能力。此種背景下,盡管存在風險,但“中巴經濟走廊”基礎設施建設可以促進目標實現。
當英國《金融時報》記者就盧旺達總統保羅·卡加梅在2017年大選中贏得98.8%選票勝利一事向他提問時,卡加梅的回答是:“西方式的民主不一定適合非洲。”隨后,他對美國政府體系的有效性提出了質疑。“特朗普是你們民主制度的產物……你們告訴我們要效仿的民主制度,你們卻在抱怨。”他說。
自臭名昭著的盧旺達事件以后,卡加梅領導盧旺達愛國陣線一直統治著該國,1994年起擔任事實上的領導人,2000年擔任總統。2015年該國全民公投修改了憲法,賦予了卡加梅在2034年之前留任的權利。現年61歲的卡加梅是非洲較年輕的領導人之一。對于非洲大陸來說,80多歲的國家元首并不陌生,卡加梅繼續領導盧旺達30年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這是卡加梅長久以來作為西方寵兒的固有張力:一方面,他因將這個中非國家從一個被殘酷種族滅絕記憶所困擾的失敗國家轉變為一個繁榮的經濟體而受到贊揚。在世界銀行發布的《2018年全球營商環境報告》中,盧旺達在1年內躍升15位,在190個國家中排名第41位,并被評為過去15年實施最有利于企業改革的國家。但另一方面,人們批評他以犧牲政治競爭為代價來穩定經濟和社會。他常常被指責有獨裁傾向,并利用一些受西方待見的政策手段打擊政治反對派。比如,幾名流亡的批評家在神秘的環境中死亡,數十名反對派人士被監禁。
卡加梅在堪薩斯州美國陸軍司令部和總參謀學院接受教育,他善于理解西方心理,并設計出創新方式向西方捐助者和投資者宣傳盧旺達。這些計劃中最引人注目、最具爭議的是他于2018年向心愛的阿森納足球俱樂部贊助了3000萬美元。當英國小報抨擊這個貧窮國家政府“浪費”開支時,盧旺達的反應是務實的。旅游業是盧旺達最大的外匯收入來源,這項贊助將扮演促進旅游業發展戰略的一部分。如果阿森納在該國舉辦訓練營,他們的支持者可能會跟隨,從而帶來用于投資開發的寶貴外匯。盧旺達有山地大猩猩、良好的航空交通、令人印象深刻的新會議中心、運作有序的首都,這些都為它成為一個吸引游客和投資者的目的地加分。
基礎設施建設是盧旺達政府增長戰略的重中之重,亦被認為是該國私營部門蓬勃發展的關鍵。盧旺達將近1/10的年度預算用于基礎設施,比如,為了減輕首都基加利國際機場的壓力,資助建設布格塞拉機場;發展兩條區域線路,將盧旺達與鄰國主要海港蒙巴薩和達累斯薩拉姆連接起來。作為一個內陸國家,盧旺達依賴鄰國港口進行貿易,容易受陸路供應鏈中斷的影響。
雖然不穩定性在非洲國界蔓延,但盧旺達軍隊已經證明了其維持穩定的能力,且該國經常被指控干涉別國事務。由于位于中部,遠離不穩定邊界且受政府控制嚴格,首都基加利及其周邊地區的地緣政治風險最低。該國西部地區的地緣政治風險也較低——為了防止剛果東部的沖突蔓延到邊境地區,盧旺達軍隊駐扎在那里。一個新的反對派組織盧旺達民主變革運動宣布要強力推翻卡加梅政府,該國南部發生沖突的可能性正在上升。鑒于卡加梅對軍隊的控制力和對自身職位的自信——他于2018年9月釋放了2140名囚犯,其中包括最高反對派人物維托瓦·英加比爾和音樂家齊托·米希戈,后者被指控犯有一系列罪,包括密謀謀殺卡加梅——另一個反對派運動的影響力被認為十分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