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接力：兄妹倆時隔8年互捐骨髓

夕遙

2017年12月11日，在南京鼓樓醫院血液科病房里，哥哥王江正在為身患白血病的妹妹王玲捐獻造血干細胞。8年前，王玲在同一間病房為王江捐獻了造血干細胞，挽救了王江幾近枯萎的生命。兄妹二人8年間互捐造血干細胞，上演了一場感天動地的生命接力，被醫學界驚嘆創下了奇跡！2018年4月18日央視《新聞直播間》欄目播出了這一感人事跡……

哥哥身患重癥，妹妹挺身而出捐骨髓

王玲于1966年8月出生在江蘇省連云港市東海縣的一戶農家。她上面有3個哥哥，平時都對她特別照顧。“我和妹妹年齡就相差兩歲，所以我倆在一起玩的時間最多，我很喜歡妹妹。”三哥王江回憶兄妹之間的童年生活時，臉上透著自豪的笑容。

四兄妹在一起的日子是快樂的。隨著時間推移，王玲的三個哥哥都去部隊當了兵。大哥王海轉業后在徐州工作，三哥王江從部隊回來后成了南京鼓樓公安分局的一名緝毒警察，后在南京安了家。為能就近照顧年邁的父母，王玲和二哥王緒春留在了東海。各自都擁有家庭的兄妹四人，除了忙工作外，空閑時常會通過電話聯絡。“每年中秋和春節期間，我們兄妹四人都會在東海父母那里相聚。”王江說，這是件最幸福的事情。

可是，四兄妹的平靜與幸福生活卻在2009年遭遇波折。

那是10月的一天，王江突然發起了高燒。他來到鼓樓醫院就醫，醫生給他抽血化驗，發現他的血小板和正常人懸殊較大，建議他做進一步診斷并抓緊治療，還要他臥床休息。剛開始王江并沒有當一回事，心想，人發燒多正常呀。誰知第二天，醫生把王江轉到血液科做骨穿檢查，確診他患了極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急需骨髓移植。王江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

“極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患者，如果不及時進行造血干細胞移植，往往在半年至一年內死于并發癥。”鼓樓醫院血液科主任陳兵告訴王江的妻子。但王江已47歲，對再障患者來說，進行造血干細胞移植治療年齡偏大。當時醫學界通行的做法是，40歲以上患者保守治療，但難以痊愈，要長期用藥，生活質量差且始終處在風險之中。經過利弊分析，醫院方面認為造血干細胞移植對王江來說，是最佳方案。

不得已，王江的妻子胡靜含淚把情況告訴了其他兄妹三人。

當天晚上，兄妹三人趕到南京王江的病房內，抱頭痛哭。聽到病房內的哭聲，王江的主治醫師楊永功走了過來，說：“必須盡快做骨髓移植，要不，王江的生命隨時都會有危險。但如果等中華骨髓庫的配型，時間長短無法確定。”

兄妹三人商量后決定：都去做匹配，誰和王江配上，就用誰的。

最終，王玲與王江的骨髓匹配上了。得知結果，躺在病床上的王江眼含熱淚，說：“我不同意妹妹捐獻骨髓救我。”當時，王玲已經45歲，作為哥哥的王江，擔心捐骨髓會對妹妹的身體造成傷害，因此堅決不同意。“我們是兄妹，你生病了，我們不救你，誰救你啊？我們兄妹都做了配型，我和你最接近。”握著王江的手，王玲也是熱淚兩行，“只要能救你，就是要我一條胳膊一條腿，我也愿意！”看著義無反顧的妹妹，王江夫婦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捐獻骨髓需要進行腰穿采集，2009年11月19日，王玲的腰部被穿孔52處，抽出1040毫升骨髓。當時受醫療條件限制，王玲的手術是在半麻的情況下進行的，每次穿孔都是一次劇痛。除此之外，王玲還捐獻出200多毫升造血干細胞懸浮液，配合醫生一點一滴地輸送到王江體內。“在抽取骨髓的過程中，妹妹王玲很勇敢。上手術臺之前，她還跟我說，一定多采一點，讓他哥哥夠用。”回憶8年前的那次手術，楊永功醫生說，“真的非常感人。”

接受妹妹的造血干細胞移植半年后，王江停藥恢復正常生活，不久便重返工作崗位。兄妹四人重新回到以前的幸福時光。“原來我是AB型血，現在是A型，跟我妹妹一樣。如今我體內流淌的血液是我妹妹的。”王江既歉疚又喜滋滋地說。而為了不讓哥哥對自己有愧疚之情，骨髓移植成功后，王玲從未跟家人，尤其是哥哥講過抽取骨髓的經歷。

妹妹遭遇厄運，哥哥義無反顧再救妹妹

時間來到2017年5月1日，在東海審計局工作的王玲突然感覺渾身無力，沒有精神。于是，她來到縣中醫院做檢查。“血小板、白細胞、紅細胞、中性粒子等各項指標都低于正常人。”陪同王玲前往醫院檢查的丈夫傅吉祥說，“醫生說她的病情很嚴重，屬于危重病人，建議我們到上級醫院趕快進行確診治療。”

傅吉祥一下子慌了，趕緊撥通了王江的電話，把妻子的血液檢查結果逐一告訴了他。“我當時就感覺不妙。”聽到結果后的王江，在深夜把妹妹的檢查數據急匆匆地轉給鼓樓醫院血液科副主任楊永功。“快點把王玲轉過來。”楊永功說，“這個結果比你當年患病時的數據還低。”

其實，這8年中王江一直擔心著妹妹的身體。雖然醫學研究已經表明，捐獻骨髓不會對身體健康產生不良影響，但是王江卻一直解不開這個心結。誰料，越是怕，鬼來嚇，他擔心的結果還是來了。心急如焚的王江通知妹妹趕緊來南京治療。5月3日，王玲住進了南京鼓樓醫院。經過骨穿、腰穿等一系列檢查，王玲被確診患上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唯一的救治辦法還是找到配型，進行造血干細胞移植。得知這一結果，王江痛苦萬分，把責任都歸到了自己頭上。

“當時我生病，妹妹挺身而出救我。這次，我救妹妹更是義不容辭。”看著一籌莫展的妹夫，王江提高了嗓門說。“我不同意。”躺在病床上的王玲發出了微弱的聲音，“你已經55歲，身體能吃得消嗎？不能因為我再連累你一家，我放棄治療。”王江聽了淚流滿面，說：“你是我親妹妹，無論什么結果我都救你。”“妹妹，我們家人沒有意見，只要你哥哥能和你匹配上，我全力支持。”站在一旁的嫂子胡靜也當場表態。

這時，盡管王江急吼吼地要救妹妹，但主任醫師楊永功卻說出了他的擔憂，目前在世界范圍內的權威資料庫都尚未查到兄妹互捐造血干細胞的例子，王江和王玲這種時隔8年互相捐獻造血干細胞的情況或許是世界首例。他直言，雖然王江當年患“極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被妹妹的造血干細胞治愈，但是妹妹的骨髓移植到哥哥體內這么多年，有沒有發生變異、能否配得上都是未知數。而8年前做過骨髓移植手術的王江身體能否承受得住捐獻骨髓，也不得不讓人擔心。

因王江體內的骨髓幾乎和妹妹王玲的完全一樣，從醫學上講，他是為妹妹捐獻骨髓的最佳人選。“但如果兄妹二人患血液病是因為基因造成的，那王江也不適合再給妹妹捐獻骨髓。”楊永功說。“不管怎樣，都要試一試，不試怎么能知道呢？”王江態度十分堅決。“我寧愿不要命，也不能讓哥哥再替我受這么大罪，他以后萬一留下后遺癥，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雖生命垂危，但王玲仍十分固執。在醫生和哥嫂們的再三勸說下，王玲才含著熱淚同意王江捐骨髓。于是，一方面王玲積極進行化療，另一方面王江進行抽血配型。

一場生命接力就這樣開始了。為了確定王江的造血干細胞是否可用，醫院對兄妹兩人都進行了基因測序，并對王江的身體狀況進行了全面檢查和評估。幸運的是，測序結果顯示，王江體內造血功能完全正常，體能狀況也很好。三個月后，王江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他體內99%是王玲的骨髓，與王玲的配型成功率達到98%，非常適合給王玲捐獻造血干細胞。為做到萬無一失，王江又前往蘇州做了一次匹配檢查。

匹配期間，王玲先后接受了6次化療，每次化療帶來的藥物反應都讓她痛不欲生。看著妹妹受到病魔的一次又一次折磨，王江三兄弟萬般難受。為能照顧好生病的王玲，王江只要有時間就去病房陪妹妹聊天，化解她思想上的壓力：“妹妹，別擔心，有我在，有我們三個哥哥在。蘇州的匹配檢查一到，我立即給你捐骨髓！”而退休在家的三嫂胡靜則每天早上5點起床，按照醫生的囑托為王玲做飯，還主動幫她清洗換下來的衣服。

經過近7個月的焦灼等待，2017年12月初，蘇州傳來好消息，王江符合所有配型條件，可以給王玲輸送造血干細胞。

手術順利成功，?兄妹“生命接力”創造醫學奇跡

12月12日11時，王江躺在病床上，經過5個多小時的采集，成功為王玲捐獻造血干細胞混懸液300多毫升。采集結束后，王江身下的被褥濕了一大片。“當年王玲上手術臺前，我還記得她叫我多采一點骨髓，讓他哥哥夠用，非常感人。”再次作為王家兄妹主治醫生的楊永功連連感嘆，“沒想到造化弄人，現在輪到哥哥為妹妹做骨髓移植，這真是生命奇跡！”

“我是坐在輪椅上到妹妹的病房前，看著我的造血干細胞一點一點注入她體內的。”強撐起術后虛弱的身體，王江來到距離自己病床50米遠妹妹所在的無菌病房門口，隔著玻璃看著妹妹，這時，恰好妹妹也正看向他，兩兄妹相視一笑的一幕感動了在場的所有人。

對于妹妹罹患白血病，王江一直有深深的自責：“雖然楊大夫一直告訴我，妹妹得病跟給我捐骨髓從醫學上講沒有因果關系，但我還是覺得愧對她。用我的骨髓救了她，我心里也會覺得好受點兒。”在醫院休息一天后，王江于12月13日出院。王玲病情平穩，還需再接受一段時間的后續治療，預計再過7到10天，干細胞在她體內植活，血細胞恢復正常后就可以出“移植艙”，轉入普通病房。“這是世界奇跡吧，有還錢還債的，我們這兒還有還骨髓的。”王玲說著禁不住笑出了聲。一旁的醫生護士都連聲驚嘆：“真是太神奇了！”由于王江體內的造血干細胞正是妹妹王玲8年前所捐獻，所以王玲在接受移植后，沒有出現任何排斥反應，病情恢復得很好。

12月14日的一場冬雨，讓南京城變得格外寒冷。在南京大學醫學院附屬鼓樓醫院血液科14A區8號無菌病房前，哥哥王江正通過電話向術后進入恢復期的妹妹王玲問道：“今天感覺如何？嘔吐幾次？”“哥，感覺比昨天好，嘔吐了兩次，不要天天過來看我，你也要好好休息。”聽到妹妹的聲音，王江的眼角再次溢出熱淚。這淚水，包含著哥哥對妹妹的疼愛，也涵蓋了哥哥對妹妹的回饋，更是兄妹生命接力的贊歌。

“我每天都會來看她，雖然只能隔著玻璃用電話溝通，但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精神上的陪護，只要和她多說一句話，對她的恢復都有幫助。”王江那些日子每天要跑四五趟醫院，給妹妹準備日用品和她愛吃的飯菜。“我體會過，一個人在病床上躺著的時候，最需要的是什么。”他說。

8年時間里，兄妹倆互捐骨髓的故事迅速引發了社會熱議，北京協和醫院、上海瑞金醫院、解放軍總院等著名醫院的國內頂尖醫學專家紛紛表示，這樣的病例在世界范圍內都很罕見，王江王玲兄妹攜手完成了一次長達8年的生命接力，也創造了中國醫學領域的一個奇跡。而談到自己獲救的感受，生性開朗樂觀的王玲幾度哽咽：“感恩哥哥的捐獻，感恩醫生護士們的精湛醫術和無微不至的照顧，感恩家人的支持！”

2018年2月12日，王玲康復出院，回到東海。“我煲了湯，給妹妹補一補。”王玲前腳出院，王江后腳就從南京趕到東海老家，看望出院休養的妹妹。一壺熱騰騰的營養湯，是王江為妹妹準備的暖心禮物。6個小時的車程過后，哥哥親手做的湯還是熱乎乎的。“三哥，你真好！”王玲的心頭一陣溫暖。2月13日晚上，春節前夕，大哥王海從徐州趕了過來，二哥三哥也早早來一起包餃子，王家兄妹四人在王玲家團聚，其樂融融。

歷經劫難終見彩虹，兄妹四人如今更加珍惜親情。王玲時常感慨：“兄妹同心，其利斷金。我們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是金錢買不來的……”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