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舉證不能及其不利后果

張建全

關鍵詞舉證責任 舉證責任分配 舉證不能 不利后果

一、案情簡介

廣州A公司（甲方、總包單位）與江蘇B公司（乙方、施工單位）就污泥烘干工程分別于2007年9月5日、2007年9月5日、2007年10月31日、2007年12月24日簽訂了4份《安裝工程合同》，合同約定，工程承包范圍包括設備安裝、制作件安裝、制作件包工包料材料制作;工程期限為45-60天不等，廣州A公司提前一周通知進場;工程價款為固定價，分別為35萬元、65萬元、56萬元、68萬元，合同總價為224萬元;工程款支付方式為分期付款。上述工程分別于2008年3月28日、2008年9月30日、2008年11月1日、2008年7月10日竣工驗收，并簽署了4份相應的竣工驗收單。2009年8月10日，廣州A公司與江蘇B公司就污泥烘干工程的增補項目簽訂了1份《安裝合同》，合同約定，工程承包范圍包括管道制作和安裝、制作件包人工及安裝輔助材料;工程期限為45天，廣州A公司提前一周通知進場;工程價款為16.8萬元的固定價;工程款支付方式為分期付款。雙方就《安裝合同》的履行未簽署竣工驗收單，亦未辦理相應的工程結算。

2009年12月21日，廣州A公司法定代表人肖冬菊簽署了書面的《益能與華能建設公司對帳》，載明：簽合同額共2240000元，已付電匯55萬元、已付承兌93.586萬元，共1485860元，欠754140元，以上對帳是財務賬，其它按工地實際結算。肖冬菊在下方右側簽字并落款日期，但落款日期中存在將“9”添加成“8”的改動痕跡。

2015年2月9日，在江蘇B公司一再催促下，廣州A公司單方面出具《廣州益能公司結算情況表》，列明：一、廣州A公司同江蘇B公司之間的合同價款為240.8萬元;二、廣州A公司付款記錄，累計付款246.286萬元。故不拖欠江蘇B公司任何工程款。

因工程款支付問題發生爭議，江蘇B公司于2015年7月15日遂向江蘇省常熟市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訴請廣州A公司支付拖欠工程款67.75萬元，并按欠付款項金額為基數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逾期付款利息。

審理中，廣州A公司提起反訴，并提供全部的付款憑證和記錄，要求：1、江蘇B公司返還多支付的工程款26360元（庭審中，廣州A公司主張返還多支付的工程款為116360元）;2、江蘇B公司支付因延誤工期造成的違約賠償款45.5萬元;3、江蘇B公司賠償因質量原因造成的項目保證金損失合計42.5萬元;4、江蘇B公司支付損壞風機的賠償款4.7萬元。

法院判決：

一審法院判令江蘇B公司返還廣州A公司多支付的116360元工程款;二審法院判令撤銷江蘇省常熟市人民法院（2015）熟民初字第00852號民事判決，同時，駁回江蘇B公司的全部本訴訴訟請求;再審法院判令廣州A公司向江蘇B公司支付工程款423640元及逾期付款利息。

二、爭議焦點

第一，江蘇B公司的舉證范圍是否有效完成舉證責任？

第二，就《益能與華能建設公司對帳》的落款日期是否存在舉證不能的情形？若存在舉證不能的情況下，江蘇B公司需承擔什么樣的不利后果？

三、法院觀點

一審法院觀點：

江蘇B公司向法庭提供《益能與華能建設公司對帳》1份，該份對賬單的落款日期存在改動情況，雙方當事人對該份對賬單的形成時間存在分歧。因該份對帳單系由廣州A公司出具并由江蘇B公司持有，在雙方當事人產生分歧的情況下江蘇B公司應對該份對帳單的形成時間及落款日期是否為一次性形成的問題負有舉證責任。雖經法庭釋明，江蘇B公司未在規定期限內對上述問題申請鑒定，故應承擔不利的訴訟后果。

廣州A公司對上述對帳單落款日期的文字理解認為該份對帳單的形成時間為2008年12月2日，本院予以采信。根據現有證據可以證實廣州A公司在2008年12月2日以后給付江蘇B公司工程款820500元，故廣州A公司提出的其多付江蘇B公司工程款116360元的主張，本院予以采信。

二審法院觀點：

《益能與華能建設公司對帳》復印件上肖冬菊簽字右側落款日期存在明顯改動情形，廣州A公司認為應為2008年12月2日，而江蘇B公司認為應為2009年12月21日。經原審法院釋明，雙方當事人均未就該份對帳單的形成時間和落款日期是否為一次性形成的問題申請司法鑒定，因此在該份證據存在明顯改動，無法通過肉眼辯識真實日期，當事人又不申請鑒定情形下，該證據存在重大瑕疵，又沒有其他證據加以印證，難以在訴訟上確認當事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因此，該證據上所顯示的內容不足以從形式和內容上證明法律事實要件的成立和存在，該對帳單不能證明雙方的主張，雙方均對其訴辯所涉及的事實主張負進一步證明責任。如未能舉證，則均應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原審法院認為江蘇B公司未能在規定的期限內對上述問題申請鑒定，故應承擔不利的訴訟后果，故認為對帳單的形成時間為2008年12月2日屬于認定不當，本院予以糾正。

關于已付工程款問題，江蘇B公司認為欠付67.75萬元，廣州A公司認為多付116360元。對于各自提出的事實主張雙方均有證明責任，廣州A公司提供證據不能證實其事實主張，江蘇B公司對于欠付款項的組成和依據均不能充分舉證，亦將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因此，對于江蘇B公司要求支付工程款67.75萬元的本訴請求以及廣州A公司要求返還多支付工程款116360元的反訴請求，本院均不予支持。

四、律師評議

（一）江蘇B公司已經有效完成自己的舉證責任

1.為了保證合同類糾紛案件能得到公正、及時的判決，我國現行法律對合同類糾紛案件的舉證責任分配進行一系列的規定，明確了在雙方當事人之間分配舉證責任的具體性標準。例如，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五條規定，該規定確立了合同類糾紛案件的舉證責任分配原則。即在合同糾紛案件中，主張合同關系成立并生效的一方當事人對合同訂立和生效的事實承擔舉證責任，主張合同關系變更、解除、終止、撤銷的一方當事人對引起合同關系變動的事實承擔舉證責任;合同糾紛中負有履行義務的一方當事人應對履行合同的事實負舉證責任。這在我國民訴法中確立了合同案件舉證責任分配的法定原則。

2.本案中，廣州A公司與江蘇B公司之間系建設工程分包合同糾紛，屬于典型的合同案件，作為施工單位江蘇B公司提供了相應的分包合同及相應的竣工驗收單，即對其主張的法律關系和權利的產生提供了充分證據予以證實，其不必對不存在阻礙該法律關系或權利發生的事實負舉證責任，故江蘇B公司已經有效完成自己的舉證責任。反之，支付工程款是廣州A公司的合同義務，則工程款是否支付是廣州A公司的法定舉證責任范圍。為此，本案所涉的一、二審判決均違反了合同案件舉證責任的法定原則，故而作出了違背事實的錯誤判決。

（二）《益能與華能建設公司對帳》的落款日期不存在舉訌不能的情形，即使存在情況不明的情況，江蘇B公司不應承擔敗訴的不利后果

首先，就《益能與華能建設公司對帳》具體落款日期，根據廣州A公司提供的全部付款憑證載明的日期的已知事實和日常生活經驗法則，完全可以推定出《益能與華能建設公司對帳》具體落款日期為2009年12月21日的事實，不存在落款日期為2008年12月2目的客觀可能性，這完全符合我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93條有關無須舉證證明相關規定。因此，《益能與華能建設公司對帳》的落款日期不存在舉證不能的情形。其次，鑒于江蘇B公司已經對自己主張的法律關系和權利提供了充分證據予以證實，依據合同案件舉證責任的法定原則，江蘇B公司已經有效完成自己舉證責任，其無需對欠付工程款的組成和依據承擔舉證責任。此外，工程款是否支付的法定舉證責任應由廣州A公司承擔，若其就工程款的支付不能提供充分證據證實，則應承擔敗訴的不利后果，況且，廣州A公司曾提起已經多支付工程款的反訴請求。因此，除廣州A公司能提供證據證實其支付的工程款達到合同約定的工程價款總額之外，否則，江蘇B公司就不存在敗訴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