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泉州北管保護、傳承的實踐與探索

黃嘉輝

關健詞：泉州北管；傳承現狀；存在問題；路徑

泉州市泉港區地處美麗富饒的湄洲灣南岸，鄰近港澳，面對臺灣，是第二批國家循環經濟示范區和湄洲灣石化工業基地先導區。這里是閩南語和莆仙語兩語系的交匯地帶，也是福建民間音樂閩南色彩區和莆仙色彩區的過渡地帶，既有民間音樂南音、打正鼓、文管，民間戲曲高甲戲、“咸水腔”薌劇（歌仔戲）、“南派”掌中木偶、莆仙戲，又有民間習俗搶“七星燈”，傳統手工技藝水密隔艙福船制造技藝，傳統體育與競技沙格龍舟賽等一批國家、省、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而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泉州北管，正是長在這一特殊地理位置和藝術氛圍中的一朵奇葩。30多年來，美、英、日、臺灣、香港以及大陸音樂專家學者紛至沓來，共同探研這一奇特樂種的歷史淵源和風格特色，推動了泉州市泉港區對外文化交流活動的蓬勃開展。［1］隨著湄洲灣石化園區、現代化石化港口工貿新城——泉港的大開發大建設，泉港在中國乃至世界位置的凸顯，北管也就自然成為泉州市泉港區的一大文化特色品牌。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城鎮化進程的加快，社會各種文化現象的沖擊，北管的生存正面臨新的挑戰。在新的時期，如何做好泉州北管的保護、傳承和弘揚工作，就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重要課題。

一、基本概況

北管音樂簡稱“北管”，又名“小調、小曲、曲仔、北曲”等，是廣泛流傳于泉州市泉港區的一種絲竹類民間音樂。惠安縣也有幾支零星樂隊，臺灣、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也有不少北管社團，日本民間音樂與它也有很深的淵源關系。［2］

北管分為曲和譜兩大類，共有曲牌220多首。曲即聲樂曲，大多數來源于明清以來的江淮小調，演唱采用官話（相當于現代的普通話），演唱時都配打鑼鼓，在樂句、樂段、樂曲結束處，常有襯詞“哎喲”，保留了江淮一帶民歌的特色。代表性曲目有《層剪花》《采桑》《采蓮歌》《紅繡鞋》《打花鼓》《四季時》《出漢關》《四大景》等。譜即器樂曲，大多數來源于廣東音樂、江南絲竹樂和京劇曲牌，演奏時一般不用鑼鼓，只用板或木魚敲打強拍，主要運用“支聲復調、一弓一音”等演奏手法，拉弦樂器常用第一把位演奏，并把凡、乙演奏成升凡和降乙，與閩南十音和莆仙十音風格相似。代表性曲目有《八板頭》《大八板》《江南大八板》《草琴》《廣東串》《蘇州串》《花六板》《三板》《將軍令》《太平歌》和《六串》《七串仔》《十二串》等。樂隊沿用江南絲竹樂樂器，參用莆仙、閩南樂器，主奏樂器是京胡、笛子，特色樂器是尺胡、雙清，樂隊少則7、8人，多則10多人。每逢節慶，北管都要參加化妝、游行、迎神、裝閣等活動，樂隊前面打著“天子傳音”的旗號，與“御前清曲”的南音相輝映，一時蔚為壯觀。北管音樂風格的形成受閩南、莆仙音樂和地方方言的影響，既保留江南絲竹樂的明朗幽雅，又柔進閩南、莆仙音樂的柔婉秀麗，并有遒勁樸實之個性。

二、傳承現狀

泉州市泉港區堅持走“政府主導、民間自覺、村校互動、學研結合”之路，將北管傳承與保護基地建設列為政府非遣保護項目，每年撥出20萬作為專項資金，中央財政從2012年每年給予一定資助，為北管保護、傳承工作的開展提供了保障。現全區有區級北管研究機構1個、社團（包括傳習所）7個，市級北管傳習所2個。國家級北管代表性傳承人2個，市級北管代表性傳承人14個。民間北管樂隊18支，樂人250多人。區、鎮、村北管保護與傳承中心（基地）11個，學員300多人。學校北管培訓基地6個，學員200多人。

（一）政府主導、民間自覺，生態保護合理有效

政府文化主管部門組織指導扶持各北管傳習所、保護與傳承基地和傳承人常年開展傳習活動，在現有北管社團（隊）的基礎上，指導各鎮、村（居）恢復北管樂隊。通過舉辦新年、中秋、文化遺產日北管音樂會和北管下基層等活動，促進北管生態保護，鞏固壯大北管傳承隊伍。成立既有北管藝人，又有北管愛好者參加的半專業北管樂團，排練北管代表性節目，接受考察和出訪演出，打響對臺、對外文化交流新品牌。圭峰北管樂坊、山腰前埕北管樂坊、南埔仙境鄉村青少年宮等自發舉辦北管培訓活動，學員100多人，并組隊參加泉州市“才藝大比拼”和民間音樂邀請賽榮獲一、二等獎和金獎。2012年10月，泉州市泉港北管樂團首次進京參加第四屆北京傳統音樂節，同年首次與臺中市何厝新樂軒北管樂團在海峽兩岸民間藝術節上同臺演出等，反響良好。［3］

（二）村校互動、專業傳承，后繼人才沖勁有佳

在泉港區莊重文實驗小學和5個鎮（街道）中心小學設立北管培訓基地的基礎上，向全區中小學輻射，編寫《泉州北管校本教材》，舉辦北管唱腔研習和師資培訓班；通過開展北管進校園活動，開設北管興趣小組和課堂教學，邀請北管專家學者和代表性傳承人舉辦北管專題講座和技藝傳授；創編推廣《北管韻律操》，培養北管“粉絲”。委托福建藝術職業學院在泉州藝校訂單式培養兩屆音樂表演（北管方向）五年制高職大專班學生13位，現已在泉港北管傳承中心和各實驗小學、中心小學任教，既能從事小學音樂教學，又能保護、傳承北管，倍受歡迎；北管大專班學生參加市第七屆民間音樂邀請賽和省第四屆大學生藝術節榮獲二、三等獎，在世界閩南文化節與臺灣戲曲學院音樂系學生首次同臺同奏北管名曲，引起關注，并參加了海峽兩岸北管學術研討會交流演出和接受德國黃調管弦樂隊的專題考察等。［3］

（三）院地聯姻、學研結合，保護、傳承工作成績喜人

成立了北管研究中心、北管協會，組織有關專家、學者編寫出版《泉州北管概論》《泉州北管演唱教程》，建設《北管網站》；一批北管學術和政論文章分別在中國大陸、臺灣報刊發表和全國性征文中獲獎，泉港籍高等藝術院校學生也將畢業論文選定北管方向，福建師范大學音樂學院首位北管音樂教育方向研究生已順利畢業；《泉州北管概論》作為福建藝術職業學院泉州分院教材和泉州師院藝術學院《閩臺傳統音樂》系列教材之一，榮獲市第四屆社會科學科研優秀成果三等獎。2009年4月、2014年8月，成功舉辦了兩屆海峽兩岸北管學術研討會，來自臺灣和中國大陸的專家學者、新聞媒體記者80多位參加會議，發表論文50多篇。廈門大學藝術學院、福建師范大學協和學院在泉港區設立了北管學術與實踐、藝術與實踐基地，民族管弦樂《北管韻》《北管主題隨想曲》等作品在國內重大音樂賽事中獲獎，歌曲《北管唱起來》在“泉港之歌”全國征歌中榮獲金獎，在網上廣為傳唱。［3］與福建師范大學音樂學院聯合完成文化部重點課題子課題《福建泉州北管現狀調查》，與集美大學音樂舞蹈學院等合作的教育部課題《閩臺北管音樂研究》也已結項，福建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副院長王州教授負責申報的《北管音樂：源流·形態·傳承》列入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北管詞條錄入《中國音樂詞典》（增訂版）。

隨著北管保護、傳承工作的不斷發展，這一民族音樂遺產也日益受到重視，有了新的發展，從民間走向舞臺和大中小學課堂，走出福建泉州和中國大陸，成為繼南音之后中國傳統音樂研究的新課題和亮點。

三、存在問題

北管這一民間音樂，雖然得到應有的重視和保護，從發展的現狀看，仍存在諸多問題。

（一）傳承人年齡老化，青黃不接

現存北管藝人250多人，年齡最大的90多歲，最小的也是在40多歲，北管藝人中堅力量大多是文革期間吹拉彈唱過“樣板戲”的，年齡大多65～80多歲，年齡在40～65歲的北管藝人為數不多。現存10位國家、市級北管代表性傳承人中，2位90多歲，2位80多歲，2位70多歲，2位60多歲，1位50多歲，1位40多歲。其中，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莊明加和市級代表性傳承人莊志丁、連瑜碧、劉華棋4位聽力下降、反應遲鈍，市級代表性傳承人林朱法、劉宗訓2位行動不方便，不能正常地從事傳承和交流活動。可見，北管傳承人年齡老化現象嚴重。近年來，雖然培養了一批年青的北管藝人，但表演水平尚待提高，還不能夠進入傳承人行列。總的看來，北管傳承人尚處于青黃不接狀態。

（二）北管樂隊隊伍松散，穩定性較差

泉港區現有南埔、后龍、圭峰、山腰、郭厝、前黃壩頭北管社團（傳習所）6個，雖然還有峰尾鎮誠平村、聯巖村、郭厝村南頭、北頭、丁宮，山腰街道辦事處錦祥、龍山社區和錦山村、埭港村、前埕村，前黃鎮壩頭鳳山，后龍鎮柳亭村，南埔鎮仙境村、鳳翔村等10多支零星北管樂隊，由于北管傳承人大多年事已高，北管樂隊缺少有活力、善管理的領軍人物，再加上樂隊的職業化水平偏低，導致北管樂隊組織松散，缺少凝聚力，每次交流展示活動都要由鎮（街道）來組織，演出時甚至很難湊齊傳統的16人左右的完整編制，呈現一盤散沙、穩定性較差的局面。

（三）生存環境不佳，競爭力不足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和市場經濟的發展，人們的文化生活日益豐富，審美需求不斷提高，北管由于傳承人問題、樂隊隊伍松散問題、表演形式單一問題的制約，在其賴以生存的民俗活動中的地位日益下降，與其他藝術形式的競爭力不強。如，農村婚嫁喜慶大多邀請民間銅管樂隊、歌舞團、劇團來助興。在喪事過程中北管樂隊只能在守喪的下半夜出場，一直演奏到凌晨，為逝者和守喪人伴奏；在殯葬隊伍中也只能排在最后面，為送葬的老者伴奏，致使廣大群眾對北管的興趣越來越淡化。加上泉州市泉港區地處閩南和莆仙音樂交匯地帶，北管這一傳統樂種，既要保留自己的本色，又要與閩南、莆仙音樂相抗衡，它的發展正面臨危機。

（四）傳承模式老化，創新膽量不足

傳統技藝都是靠口傳身授的，需要經過時間的磨煉和長期的藝術實踐才能掌握。由于大部分代表性傳承人年紀較大，口頭表達能力差、聽覺反應慢，在技藝傳授時還需要一些既懂北管音樂演唱、演奏特色，又懂用音樂理論講解的“導演”，但這種人為數不多，給北管新生代的學習帶來很大困難。雖然文化主管部門定期組織代表性傳承人走進村莊和校園舉辦培訓活動，加大傳承的速度和力度，力爭用最短的時間，掌握最好的技藝。但由于我們一直堅守原汁原味的傳承，不敢打破北管藝術傳統，難以創新性地開展傳承工作。傳承模式老化，創新膽量不足，導致傳承效果不佳。

（五）表演形式單調，受眾面較小

由于北管傳統曲譜較為枯燥，聲樂曲反復就是那么幾種，器樂曲的樂器單一，且演奏手法缺少變化，不豐富，導致表演形式單一，容易給觀眾帶來視覺疲勞。再加上缺乏常態性的演出展示和運用多種形式的宣傳，受眾面較小，傳播范圍狹窄。隨著時代的發展，呼喚著北管新的表演形式和內容來適應各種階層的欣賞需要。

四、對泉州北管保護與傳承路徑的探索

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如何做好泉州北管的保護、傳承與弘揚工作，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重要課題。

（一）從政府保護角度

1.建立保護隊伍

要建立一支專業的、高素質的保護工作隊伍，包括省內高等音樂院校專家、學者和區內北管研究者、傳承人、文化主管部門負責人等；開展北管生態保護研究，通過邀請北管理論研究者和代表性傳承人舉辦北管專題講座和特色演唱、演奏技藝傳授，提高保護工作隊伍整體專業水平，培養一大批熱愛北管、專業知識精湛、具有奉獻精神的保護工作者。

2.創建北管資源數據庫

更進一步對北管民間手抄本曲譜及代表性傳承人的技藝進行搶救性挖掘與記錄，深入研究和總結其藝術本質特征、歷史內涵與文化價值等［3］；在全面普查、登記的基礎上，建立能反映北管基本面貌的檔案資料數據庫；在現有區文化館北管研究中心的基礎上，結合非物質文化遺產展廳建設，建設泉州北管藝術陳列館；在以前錄制的《泉州北管傳統曲牌》VCD的基礎上，組織北管新老藝人排練能真正體現北管藝術特色和主流的節目，結合《泉港旅游宣傳片》攝制，出版《泉州北管傳統曲牌》和反映北管藝人生活、北管歷史面貌、泉港風土人情的《泉州北管電視音樂》光盤，促進北管更好地被保護和傳播。

3.設立專項經費

泉州市泉港區政府要繼續建立健全工作機制，落實保護措施，把北管保護、傳承工作長期納入政府財政預算，設立非遣保護專項，經費要逐年增加，并向上級有關部門積極申報專項經費，為北管的保護、傳承與發展提供強有力的資金保障。

（二）從非遺傳承角度

1.加大傳承人隊伍建設，培養專業人才

對北管傳統樂隊進行保護，在現有北管社團（隊）的基礎上，大力指導、扶持各鎮、村（居委會）恢復北管樂隊，重現北管鼎盛時期村村有北管樂隊的盛況。建立北管創作演出重點社團，以重點社團的扶持促進北管的保護；對重點社團的演奏與創作曲目給予資助，扶持傳統曲目整理和創作當代曲目，并對重點樂團的唱奏及創作人才進行培訓，促進北管的保護；舉辦兩岸北管交流展演活動，對北管重點社團赴境外演出和藝術交流活動實行補貼。［4］通過常態性的交流演出，鞏固壯大北管傳承隊伍。加大現有半專業北管樂團（傳承中心）的扶持力度，排練北管代表性節目，接受考察和出訪演出，打響泉州對臺、對外文化交流新品牌。

2.創新傳承模式

做好泉港區委托福建藝術職業學院在泉州藝校訂單式培養的13位音樂表演（北管方向）五年制高職大專班學生就業后的跟蹤和再指導、再學習工作，要用好這批北管專業人才，讓他們真正肩負起北管保護和傳承的歷史重任；要在現有北管培訓基地和開展北管進校園活動的基礎上，定期舉辦音樂教師北管培訓班、中小學生北管比賽，創新北管保護傳承模式，多層次、全方位地培養中小學、幼兒園學生對北管的興趣和愛好，通過舉辦北管知識講座、音樂會、曲牌展播、法規宣傳等活動，增強社會和師生對北管的保護和認知，讓北管這一國家級優秀民間音樂遺產在泉港代代相傳、發揚光大。

3.創新表演形式，豐富北管曲目

在保護好傳統北管節目的同時，組織專業音樂工作者對北管傳統節目進行改編，開創合唱、合奏、表演唱、歌舞表演等新范式，豐富表演形式和節目內容；在總結山腰鳳聲薌劇團團長莊清鳳創建北管戲劇團經驗的基礎上，積極探索北管戲曲的發展道路，讓北管以多種形式出現在世人面前，讓更多的人接受和喜歡它。

（三）從宣傳角度

1.利用傳統媒體和各種新媒體，建立北管的立體式宣傳網絡，提升北管影響力

在編寫出版北管理論著作的基礎上，組織人員編寫出版《泉州北管民間手抄本匯編》《泉州北管演奏教程》；充分利用80年代和2002年錄制的北管傳統曲牌音像資料，出版《泉州北管傳統曲牌》光盤；發揮好《北管網》網站的作用，并運用微信和抖音等新媒體，常態性地發布泉州北管活動動態、經典曲目，加大對外包裝、推介和宣傳力度，擴大影響。

2.深度開展研究交流

在每年舉辦一屆北管音樂會的基礎上，持續舉辦海峽兩岸北管學術研討和交流考察活動，增進兩岸專家、學者對北管的認同感，深度開展閩臺北管比較研究和國際北管學術研究。加強與大陸、臺灣、日本等高等藝術院校的交流合作，開展北管論文征集和研討活動，接待臺灣、日本等專家、學者對北管的專題考察，選派優秀北管專家、學者和團體赴臺、日等進行交流考察。營造良好的學習研究氛圍，不斷提高北管理論研究水平，增強學術分量，擴大北管的影響力，推動北管更好的保護、傳承和弘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