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福,韓一德
(遼寧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物心兩面改造論是李大釗在五四時期提出的一種社會改造的主張,是李大釗思想體系中最具獨創性的部分。但關于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論的認識和評價,學界存在著不同的觀點甚至是誤解,如有人強調其過渡性和對唯物史觀認識上的欠缺,更有人認為是受到了資產階級人道主義的影響和二元論的殘留,等等。這些認識誤區已影響到對《我的馬克思主義觀》一文的評價。同時,有的學者在考察這一重要文獻時,比較多地將注意力放在追索它的藍本和與國外文獻的比對引用上,更有甚者懷疑它的理論價值。因此,對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論進行研究,對于全面認識李大釗思想體系、認識五四啟蒙運動、認識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都有學術上的意義。
探索改造中國的道路是李大釗思想的一個出發點,他在《獄中自述》中說:“自束發受書,即矢志努力于民族解放之事業。”[1]230留學日本初期,李大釗與辛亥元老章士釗結識。通過《甲寅》雜志,李大釗閱讀到曾留學英國、深研社會政治學說的章士釗的大量有關歐洲社會政治與學術的論文,開始接觸到北洋體系之外的新思想體系,從而開始關注歐洲資產階級政治學說。在考察歐洲社會思潮的過程中,章士釗接觸到注重人的心靈改造、主張心物兩面改造的英國早期社會主義者羅斯金的學說。李大釗受其影響,也開始關注羅斯金的學說,在之后的《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講演中,李大釗對羅斯金的生平與思想做了詳細的介紹。物心兩面改造論就是李大釗運用馬克思唯物史觀為指導,批判地汲取前人的思想所提出的改造中國社會的主張,并帶有個人的特點和創造性的發揮。
第一,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論的提出,是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指導批判地汲取羅斯金學說的成果。李大釗在《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一文中曾詳細分析討論羅斯金的學說。關于羅斯金的心物調和改造論,李大釗指出,羅斯金“以為貧苦問題不僅是科學經濟問題所能解決,宜以科學、道德、倫理各方面調和來解決,蓋用經濟觀察,不足用也”。對于羅斯金所論的心的改造,李大釗認為其承認了心于物的支配,與馬克思唯物史觀有相同之處。李大釗認為羅斯金是“心物調和改造論,以為健全社會之實現,必須健全之人,如健全人心,不得不要一種健全社會。健全社會如何產生?財物之分配,適得其宜之社會實為必要”。李大釗明確指出,“羅斯金對于階級斗爭,是不贊成者”[2]。李大釗是在確信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物質改造決定作用的前提下,指出精神改造的重要性的。并且,李大釗并沒有把“心”的改造與階級斗爭對立起來。他在《階級競爭與互助》中寫道:“有很多人聽見這階級競爭說,很覺害怕。以為人類的生活,若是常此爭奪、搶掠、殘殺,必沒有光明的希望,拿著階級競爭作改造社會的手段,結果怕造不出光明社會來。”對于這種憂慮,李大釗解釋道:“他并不是承認人類社會的全部歷史,通過去、未來都是階級競爭的歷史。他的階級競爭說,不過是把他的經濟史觀應用于人類歷史的前史一段,不是通用于人類歷史的全體。”李大釗認為“最后的階級競爭是階級社會自滅的途轍,必須經過的,必不能避免的”[3]356。
第二,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論的提出,也與他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指導,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批判繼承分不開。以儒學為主體的中國傳統文化注重道德修養,強調內在超越,講究修齊治平,個人修養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治國平天下。這是中西文化所不同的地方。李大釗幼時“曾讀四書經史”[1]226,是在儒家注重自我革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傳統文化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李大釗繼承了注重內心改造的中國文化傳統,但對不適應時代需要的傳統觀念做了深刻的批判。新文化運動開始后,李大釗發表了《孔子與憲法》一文,斥孔子為“數千年前之殘骸枯骨”“歷代專制帝王之護符”,認為孔子之道與憲法精神相違,反對憲法草案寫入“國民教育以孔子之道為修身大本”[4]242。其后,又作《自然的倫理觀與孔子》再申此義。但李大釗并非全面否定孔子,而是對其采取歷史的、客觀的態度。他在幾乎同時發表的另一篇文章《真理》中說:“宇宙間有惟一無二之真理。此真理者,乃宇宙之本體,非一人一教所得而私也。”“孔子之道有幾分合于此真理者,我則取之;否則,斥之。”[4]244-245在接受馬克思主義之后,李大釗更是用唯物史觀對中國傳統思想做了全面深入的剖析。他在1920年發表的《由經濟上解釋中國近代思想變動的原因》一文提出,兩千年來中國的農業經濟組織是中國兩千年來社會的基本構造,一切政治、制度、法度、倫理、道德、思想、風俗、習慣都建筑在大家族制度上作它的表層構造。支配中國人精神的孔門倫理、綱常名教、道德禮儀,都是“損卑下以奉尊長”,“犧牲被治者的個性”。李大釗認為孔門的政治哲學,“修齊治平”“修身為本”“一以貫之”不是使人完成他的個性,而是使人犧牲他的個性。李大釗認為:“由于西方思想和西方工業經濟的傳入,動搖了中國農業經濟組織,孔門的倫理從根本上開始動搖,當下的思想運動、解放運動,都是打破孔子主義的運動。”[5]143-150李大釗在批判中國傳統的倫理道德思想基礎上,賦予“心”的改造以全新的內涵。
第三,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論也是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指導批判地運用互助思想的結果。“互助思想”認為:社會的進化與生物的進化一樣,是一個縱線的由不完善到漸趨完善的過程。與達爾文生物進化論不同,這一思想認為生物界是互助的,互助是動物到人類的一種普遍的本能的情感,促進了物種的生存、繁衍和進化[注]關于互助論在近代中國的傳播,參見吳浪波《互助論在近代中國的傳播與影響》,該文收錄在鄭大華、鄒小站編的《西方思想在近代中國》(社科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一書中。。清末,克魯泡特金[注]克魯泡特金(Kroptkin)(1842-1921),俄國地理學家,著作有《互助論:進化的一個要素》等。互助思想傳入中國,并受到中國人的特別關注,這與當時中國被侵略、被壓迫的地位以及社會危機日趨深重的歷史環境有關。這也是為什么他的《互助論》一書在中國的譯文要比在日本由大杉榮翻譯出版的《互助論——進化的要素》整整早了十年的原因。對于中國的愛國知識分子來說,早前嚴復翻譯的達爾文的《天演論》曾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然而,達爾文提出的“適者生存、自然淘汰”生物進化論理論和“優勝劣汰”的法則,后來被帝國主義所利用,構成了弱肉強食的侵略正當化的思想工具。嚴復翻譯《天演論》的本意是喚醒中國人起來和命運抗爭、自立自強,達到民族復興的目的。但是災難深重的人們卻更容易接受打著共產主義旗號的克魯泡特金反對戰爭、強調社會互助的學說。第一次世界大戰當時被普遍認為是正義戰勝強權,弱國聯合、人類互助的勝利,因此互助思想更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和普遍歡迎。追求進步的青年在新思潮的感召下,熱衷于結成互助團體進行新生活的試驗。1918年底,王光祈等組織少年中國學會,李大釗的《“少年中國”的“少年運動”》一文就是為該會成立所撰。惲代英等組織“利群書社”,毛澤東等在長沙創辦“自修大學”,以及北京等地的“新村”“工讀互助團”的興起,都反映了這種影響的廣泛。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論中關于“心”的改造部分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互助”。李大釗認為:“協和與友誼,就是人類社會生活的普遍法則。”“人類的進化,是由個人主義向協和與平等的方面走的一個長路程,人類應該相愛互助,可能依互助而生存而進化,不能依戰爭而生存,不能依戰爭而進化,這是我們確信不疑的道理。依靠人類最高的努力,從物心兩面改造世界、改造人類,必能創造出來一個互助生存的世界。我信這是必然的事實。”李大釗并非抽象地超越時空地談論互助,而是按唯物史觀,將其納入人類歷史發展的過程中,互助的實現以經濟組織的改造為前提。李大釗認為,馬克思確信“人類真歷史的第一頁,當與互助的經濟組織同時肇起”[3]356。同時,李大釗指出:“經濟構造建立于階級對立的時期,這互助的理想,倫理的觀念,也未曾有一日消滅過,不過因他常為階級構造所毀滅,終至不能實現。”[3]35由此看來,李大釗認為互助既是社會改造的結果,也是改造社會的手段和斗爭的武器。
李大釗對物心兩面改造的論述,集中在1919年7月到年底發表的三篇文章中,即發表于1919年7月《每周評論》第29號上的《階級競爭與互助》、1919年9月發表在《少年中國》第1卷的《“少年中國”與“少年運動”》,以及在這前后發表于《新青年》第6卷第5,6號的《我的馬克思主義觀》。其后,他又在《物質變動與道德變動》《由經濟上解釋中國近代思想變動的原因》《唯物史觀在現代史學上的價值》等文章中,將這一思想結合歷史和現實做了更加深入的闡述。
李大釗在《“少年中國”的“少年運動”》一文中曾具體地闡述了精神改造和物質改造的辯證關系和內涵。
精神改造的運動,就是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宣傳“互助”“博愛”的精神,改造現代墮落的人心,使人人都把“人”的面目拿出來對他的同胞;把那占據的沖動,變為創造的沖動;把那殘殺的生活,變為友愛的生活;把那侵奪的習慣,變為同勞的習慣;把那私營的心理,變為公善的心理。這個精神的改造,實在是要與物質的改造一致進行,而在物質的改造開始的時期,更是要緊。因為人類在馬克思所謂“前史”的期間,習染惡性很深,物質的改造雖然成功,人心內部的惡,若不刬除凈盡,他在新社會新生活里依然還要復萌,這改造的社會組織,終于受他的害,保持不住。
物質改造的運動就是本著勤工主義的精神,創造一種“勞工神圣”的組織,改造現代游惰本位、掠奪主義的經濟制度,把那勞工的生活,從這種制度下解放出來,使人人都須作工,作工的人都能吃飯。因為經濟組織沒有改變,精神的改造很難成功。在從前的經濟組織里,何嘗沒有人講過“博愛”、“互助”的道理,不過這表面的構造(就是一切文化的構造),到底比不上基礎構造(就是經濟構造)的力量大。你只管講你的道理,他時時從根本上破壞你的道理,使他永遠不能實現。[5]12
李大釗理想的少年中國,是由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的改造來實現的。“我們主張以人道主義改造人類精神,同時以社會主義改造經濟組織。不改造經濟組織,單求改造人類精神,必致沒有效果。不改造人類精神,單等改造經濟組織,也怕不能成功。我們主張物心兩面的改造,靈肉一致的改造”[5]35。“這最后的階級競爭,是改造社會組織的手段。這互助的原理,是改造人類精神的信條。我們主張物心兩面的改造,靈肉一致的改造”[3]356。他把這兩種運動,比作“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缺一不可,要用全部生涯向前推進,實現建設美好社會的目標。
李大釗把物質與精神運動比作“車之兩輪”“鳥之雙翼”,說明兩者的相互依賴和不可或缺,并沒有將兩者看成獨立存在、互不依存的本原。他始終是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框架內辯證地闡釋兩者的關系,這就是將物質改造作為基礎和前提。他指出:“在經濟構造上建立的一切表面構造,如法律等,不是絕對的不能加些影響于各個的經濟現象,但是他們都是隨著經濟全進路的大勢走的,都是輔助著經濟內部變化的,就是有時可以抑制各個的經濟現象,也不能反抗經濟全進路的大勢。”[5]34他反復強調經濟現象的重要性和不可抗性,精神將適應物質變化的要求而變化。基于這一認識,他后來又繼續寫了《物質變動與道德變動》《從經濟上解釋近代思想變動的原因》等文,深入闡釋經濟基礎即物質改造的決定作用,表明他對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確信,說明他準確地把握了物質與意識的辯證關系。1923年7月,李大釗在上海大學的演說中指出:“一般謂馬克思派絕對摒棄精神方面,實乃誤會。不過欲圖社會之徹底改造,唯有賴于社會經濟之徹底改革也,而啟發及鼓舞人精(原文如此——引者注)改造之精神,則有待于趣味改造社會家(李大釗在前文提及此派為羅斯金的“以精神改造為歸宿”——引者注)之努力。”[注]見《紀各校之畢業禮》,載于《申報》1923年7月13日。強調馬克思主義并不應忽視精神改造,尤其在社會經濟改造完成之后,人的精神改造更加重要。
另外,又必須注意到,李大釗在確信經濟結構是社會進步決定因素的前提下,對于精神改造給予了更多的關注。他認為,任何時候都不應忽視精神改造,精神改造必須與物質改造一致前行。關于這一方面,李大釗有許多的論述。如,他指出:“各國社會主義者,也都有注重于倫理的運動、人道的運動的傾向,這也未必不是社會改造的曙光,人類真正歷史的前兆。”[5]34“過渡時代,倫理的感化,人道的運動,應該加倍努力,以圖刬除人類社會在前史中所受的惡習染,所養的惡性質,不可單靠物質的變更,這是馬氏學說應加救正的地方。”[5]35“物質和精神原是一體,斷無自相矛盾,自相背馳的道理。”[5]117“許多人所以深病‘馬克思主義’的緣故,都因為他的學說全把倫理的觀念抹殺一切,他那階級競爭說,尤足以使人頭疼。但他并不排斥這個人高尚的愿望,他不過認定單是全體分子最普通的倫理特質的平均所反映的道德態度,不能加影響于那經濟上厲害相同自覺的團體行動。我們看這建立于階級對立的經濟構造的社會,那社會主義倫理的觀念,就是互助、博愛的理想,實在一天也沒有消滅,只因有階級競爭的經濟現象,天天在那里破壞,所以總不能實現。但這一段歷史,馬氏已把他劃入人類歷史的前史,斷定他將與最后的敵對形式的生產方法,并最后的階級競爭一并告終。而馬氏所理想的人類真正歷史,也就從此開始。”[5]22強調人在社會革命運動中的能動性,使李大釗與把唯物史觀當作宿命哲學的庸俗唯物主義劃清了界限。物質對精神可以起決定作用,但作為精神載體的人,不能做物質的奴隸,不可以把人當作被動存在的“馴服工具”,等待新生活的到來。人的覺悟、能力也即人的素質可以運用自然和社會發展規律而決定革命成敗和建設的質量。在這一過程中,紀律的約束、制度的規范固然重要,最重要的是靠人的素質和覺悟。在一定歷史條件下,人的質量決定成敗,已為無數中外歷史事實所證明。李大釗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意義非凡。
從以上的討論可以看出,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論是他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指導,批判地繼承人類文明,探索改造舊道路的思想結晶;是他背負民族解放和復興的使命,為改造中國設計方案的一種創新思維。李大釗這一創新性思維體現出對于唯物史觀不是照搬照抄,而是從中國實際出發,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的實際相結合的科學精神。李大釗說:“我們現在固不可以拿一個時代一種環境下造成的學說,去解釋一切歷史,或者就那樣整個拿來,應用于我們的社會。”“我們批評或采用一個人的學說,不要忘記他的時代環境和我們的時代環境就是了。”[5]35-36在與胡適討論“問題與主義”的關系時,李大釗更是明確指出:“一個社會主義者,為使他的主義在世界上發生一些影響,必須要研究怎么可以把他的理想盡量應用于環繞著他的實境。”[5]3從這個意義上說,物心兩面改造論的提出開啟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先河。物心兩面改造思想,在中國五四運動史上和馬克思主義傳播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
五四新文化運動是近代中國啟蒙運動的高潮。啟蒙思想家總結辛亥革命以來的教訓,倡導文化革命和思想革命,將啟蒙的重點放在倫理道德覺悟上。但大多數五四初期的啟蒙思想家受時代局限,強調思想文化上的革命,而沒有認識到社會經濟結構改造在思想文化革新上的意義。如魯迅提出的“娜拉走后怎樣”的問題,就反映出當時啟蒙思想在這方面的局限。另外,五四運動初期,啟蒙思想家多以進化論為理論武器,在對待“新舊”“中西”問題上多存在著絕對化、片面化傾向。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論運用唯物史觀解釋思想文化變遷的原因,將社會經濟變革作為思想文化變革的前提,將經濟制度的改造與精神的改造結合起來思考,倡導物心兩面的改造。在具體的“心”的改造方面,既用“人道”“互助”等思想批判中國傳統的專制主義,又用具有社會主義精神倫理觀念透視西方現代資本主義的弊端。這種思想適應了20世紀人類歷史發展的新潮流,可以說,是五四啟蒙運動中最為深刻的一種思想。
五四啟蒙運動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從馬克思主義傳播史上看,李大釗的物心兩面改造論有助于中國人全面地、準確地理解和接受馬克思主義。恩格斯在1893年曾說,在馬克思主義初創時期,為了同唯心主義作斗爭,他和馬克思不得不強調他們的論敵所否認的“經濟決定性原則”,這樣就導致對社會意識形態的特點和相對獨立性“強調的不夠”。恩格斯承認,在這方面,他和馬克思兩人都有同樣的過錯[6]。李大釗的物心兩面改造論,服膺馬克思唯物史觀所強調的社會的基礎構造的作用,認同一切社會上政治的、法制的、倫理的、哲學的等精神上的構造,都是隨著經濟的構造的變化而變化的觀點,但也不忽視精神改造的意義。李大釗對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物質與精神、社會發展的客觀必然性與人的主觀能動性關系的闡述,避免了馬克思主義思想傳入中國時犯恩格斯所說的馬克思主義早期發展過程中過于強調經濟決定性的錯誤。這在中國馬克思主義傳播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也具有重要意義。
總之,李大釗物心兩面改造思想具有極其重要的思想價值和理論價值,是一份值得認真研究和繼承的極為寶貴的先驅者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