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透詩禪即畫禪 全教筆墨化云煙
——清代朱本繪畫藝術研究

□ 姜保國 張蕓蕓

朱本是活動于清代中晚期中國畫壇上的一位知名畫家，畫路全面，人物、山水、花卉、翎毛皆擅。畫風上承“揚州八怪”，下啟“海派”，畫法不名一家，有自家面貌。是乾隆、嘉慶時期承上啟下的一位畫家，也是這一時期中國畫史的一位代表性人物。

朱本（1761-1819），字素人，號溉夫，自署竹西，江蘇甘泉（今揚州）人。他常年寓居北京，性孤傲，不諧于俗。游寓京師（今北京）時，與其兄文新、泰州朱鶴年并稱“三朱”，時稱“長安三朱”。在揚州與朱鶴年、朱文新、朱齡、朱沆并稱為“邗上五朱”。卒年59歲。見著于《清畫家詩史》、《畊硯田齋筆記》、《墨林今話》、《揚州畫舫錄》。

揚州，舊稱“邗”、“廣陵”、“江都”等，唐武德八年（625年）得享“揚州”專名。自古便是經濟繁榮、交通發達，人文薈萃之地。提起揚州，很多人就會想到繪畫創作群體“揚州八怪”，其代表人物如鄭板橋、金農、高鳳翰、羅聘、李方膺等。

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揚州憑借著優越的地理位置和發達的兩淮鹽業，成為我國東南沿海地區一大都會。經濟的繁榮興盛、鹽商巨賈的附庸風雅、地方官吏的提倡等諸多因素，使揚州的文化藝術活動呈現出一派繁華景象。出現了一大批著名畫家，如師承傳統的職業畫家李寅、顏嶧、王云、蕭晨，進入內廷供奉的畫家禹之鼎、袁江、袁耀等，他們創作的山水、人物、花鳥不名一家，獨具特點。“揚州八怪”則是當時最有影響具有創新精神的書畫家群體，以金農為首領，非指八家，畫家群體龐大。揚州畫派給當時畫壇復古風氣注入清新之風，帶動諸多畫人擺脫傳統的桎梏，師法自然、追求個性；同時注重吸收書法、文學、金石的長處，使詩、書、畫、印緊密地合為一體，形成更加成熟的綜合書畫藝術。

清代中晚期，由于受經濟、政治、交通等諸多因素的影響，文人所依存的文化環境和社會環境隨之南移，上海和廣州這兩大沿海城市開埠通商，畫家云集，逐漸形成了“海上畫派”和“嶺南畫派”，揚州畫壇的中心地位不復存在。這一時期揚州畫壇，雖然未有全國一流書畫家，亦有成就斐然者。如“邗上五朱”等一批在中國畫史上有一定影響的文人畫家，是當時揚州文人畫的杰出代表?！摆跎衔逯臁敝盖迩蔚罆r期活躍于畫壇上的朱鶴年、朱文新、朱本、朱齡、朱沆五人，他們畫風相近，個性鮮明，或為揚州本地人，或活躍于揚州畫壇。其作品除了繼承和延續了“八怪”的風格特點外，還有他們獨特的繪畫藝術風格。其中，朱本與其兄文新、泰州朱鶴年，并稱“長安三朱”，時為一代名流。

朱本畫路寬泛，人物、山水、翎毛、花鳥均工，亦精于書法和詩作。他常年寓居北京，性情孤傲，不諧于俗。但他與性情相契志趣相投的人卻關系密切，與法式善的雅集交往可見一斑。

法式善（1753～1813），蒙古正紅旗人。官至國子監祭酒。乾隆皇帝盛贊其為奇才，遂賜其名為“法式善”，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法式善28歲中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檢討，擢司業。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遷侍讀學士，五十九年（1794年）升祭酒。事跡見阮元編《梧門先生年譜》，《清史稿》卷四百九十、《清史列傳》卷七十二。

法式善悉心研求文獻，博覽群書。生平著述有《清秘述聞》《槐廳載筆》《陶廬雜錄》等。法式善作為清代著名的文學家、詩人和史學家，在北京文壇上發揮了重要作用。法式善淡泊名利，富甲收藏，唯雅好文事，能詩善畫，書法趙孟頫。工山水，筆意似羅聘。生性豁達，喜結交天下文士，“以宏獎風流為己任”。在他的友人中，青年書畫家或是落拓畫人，都在結交之列，即使遠在他鄉，從不相識，他也以詩文交游。

上海圖書館藏《法詩龕羅兩峰續西涯詩畫冊》收錄有《小西涯詩意圖》。該畫冊由法式善主持編輯，由揚州畫家羅聘在北京根據法式善作《續西涯雜詠十二首》的詩意創作而成，每首詩繪一幅圖，共十二幅，編輯成冊后遍邀朋舊就圖題詩作記。完成時間是嘉慶三年（1798年）。羅聘與法式善交游近九年時間，兩人互有唱和，并為法式善創作了諸多作品，如《對床圖》《桂林圖》《積水潭奉杞圖》《詩龕向往圖》等作品。曾受法式善之邀為翰林院創作《瀛洲亭圖》等。返鄉時，法式善還為羅聘作《送羅兩峰歸揚州》的詩作。

《小西涯詩意圖》合冊中，題詩文于畫冊的有翁方綱、吳省欽、汪端光、張問陶、洪亮吉、王芑孫、陳居震、趙懷玉、吳錫麒，另有錢泳、朱本的題識。其中，朱本有兩次提識，第一次題識比較簡單，為“嘉慶庚申四月十日，古歙吳文征、廣陵朱本同觀。是日，詩龕主人招游極樂寺因題?！贝舜沃毂?、吳文征索觀源于法式善招友于極樂寺雅集活動。而第二次為同年閏四月廿二日。兩個月索觀兩次，可見朱本對此冊的敬重和喜愛。第二次題識為：“兩峰道人生平作畫，盡得一字訣：閑。有不中繩墨處，皆饒別趣。至暮年，大率皆門人代為之者多，亦老境使然耳。計為梧門先生做此冊后，旋南，不久即作故。是冊乃道人之絕筆也，亦道人暮年得意之杰作也。庚申閏四月廿二日，里人朱本重索觀于詩龕中并識。”從第二此題識可以看出羅聘不僅是畫界前輩，而且與他還是揚州同鄉，題識中并對此作和羅聘畫藝給予了高度評價，崇敬之情溢于言表。時年朱本40歲。

收藏于鎮江博物館的《二十四家詩龕圖》是在法式善主持下，為詩龕所作的又一部傳世的書畫名家薈萃之作，時法式善煞費苦心邀集各地名家雅集龕中，留宿詩龕，為他作數十本詩龕圖，圖后多有友人題跋。朱本給所繪的詩龕圖題跋說“搜羅名畫家作詩龕圖數十本”的字句。同一題材進行如此創作，也算是畫壇上少有的盛世了。

鎮江博物館的《二十四家詩龕圖》共存三卷，四十余幅作品，時間跨度主要是嘉慶年前期，未見署乾隆年款的詩龕圖。朱本有多幅作品，第一卷第一幅是與金壇陳森、遂寧張問陶合作的法式善肖像，第二幅是朱本創作的移居圖；第二卷也有朱本作品，作于嘉慶四年；第三卷有五幅作品，均為山水，為24位畫家合作而成，朱本也參與了此卷的合作。第一圖十四位畫家合作創作，畫幅高34厘米，長234厘米，時間為嘉慶十一年（1806年）六月廿一日；畫卷的第二幅由朱鶴年（野云）創稿，朱青立（昂之）皴擦，朱素人賦色。畫成后由何蘭士監畫署款，姚元之書敘，時年嘉慶八年（1803年）二月廿八日，較第一圖早了三年；第三圖是揚州三朱，即朱本、朱鶴年、朱文新（滌齋）合作。三卷中年代最早是第一卷嘉慶四年己未（1799年），其次是嘉慶八年（1803年）作品創作跨度有五年的時間。第三卷的后記，法式善作了長長的題跋，落款為嘉慶十三年（1808年）七月二十九日。

除上述作品，另外與當時名流黃易、錢杜也有書畫合作，嘉慶丙子（1816年）與錢杜合作《漢宮一角》圖軸，黃易朱本山水合冊等。

朱本作品國內各大博物館多有收藏，近幾年亦偶見于拍賣會。朱本尤工花鳥，師事華喦，出入其間，為一時能品也。用筆細密清雋，無甜熟氣，所畫點色幽澹，神采欲流。揚州博物館藏有朱本的一幅《柳燕圖》（圖一），出自原收藏家愛國人士高一涵先生，畫面描繪的是數支柳樹的老干、新發的枝條，五只燕子穿插其間，柳枝錯落有致，準確地勾畫出枝條的剛健和柔韌。柳葉的綠色寥寥數筆，早春的新意已盎然紙上，畫作為小寫意畫法，用筆清新秀逸，色調高雅清潤，簡潔的筆墨營造出歡快而恬靜的意境，空靈淡宕又具動感神韻，勾勒出一幅燕剪春風戲翠柳的景致。張大千在這幅《柳燕圖》題跋中說道：“揚州諸老李復堂、李晴江輩好為野戰，流為狂怪。迨新羅山人來寓是邦，始變風氣，師法元明，號為雅馴。李梅生、陳若木為其嫡派，朱溉夫又師梅生者，于流麗中含質樸?！庇纱苏Z可見，朱本師法李梅生的畫法，畫風上承“揚州八怪”，下啟“海派”。同時給予了高度的評價。近代大家陳師曾在《中國繪畫史》也認為朱本屬華喦一派。

此外，2010年秋，北京傳是國際拍賣有限公司曾拍賣過朱本的一幅《歸禽圖》（圖二），紙本，設色，縱103厘米，橫58厘米，墨筆落款“乙未之秋，竹西朱本”。朱文鈐印“素人”，并鈐有海派名家應野平先生的收藏印。朱本作品尚有嘉慶十三年（1808年）作《花卉圖》扇面，收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設色《猴軸》（圖三），收藏于廣東省博物館。

朱本山水師宗明人文徵明侄文伯仁，蒼茫深秀以墨暈勝。能不囿一家，通匯求脫。錢泳在《履園叢話》說他的山水畫“筆端頗橫，不受羈束”。著名書畫家、金石篆刻名家，嘉慶十三年（1808年）進士，官至江西袁州府、九江府知府的屠倬（1781－1828），曾題其畫云：“參透詩禪即畫禪，全教筆墨化云煙，君看一抹溪痕白，中有春山百道泉?！爆F藏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的《滄江來雁圖軸》是朱本的山水佳作。傳世還有《山水圖》軸，收藏上海博物館。嘉慶庚申年（1800年）初冬作《雪山圖》軸，收錄于徐邦達編《中國繪畫史圖錄》。

在人物畫創作方面亦頗有成就，青島市即墨區博物館收藏一幅朱本創作的以鐘馗為題材的人物畫《鐘馗戲蛛圖》（圖四）。這幅作品縱210厘米，橫127厘米。紙本。綾裱。左側下方墨筆落款“丁卯端陽，竹西朱本”。下鈐白朱文各一方，白文為“朱本之印”，朱文為“素人”，畫面左下角處尚有一朱文“本”小印，右下角蓋有白文“竹西閑人”印一枚。丁卯年為清嘉慶十二年，時年47歲（圖五）。

除此之外，收藏于故宮博物院的《對鏡仕女圖》也是朱本的人物畫作。為朱本46歲時之作。還有一幅《竹林七賢》，于2012年在上海道明拍賣有限公司第十七屆聯誼拍賣會上拍賣，畫中人物造型結構準確，體態逍遙，步態沉穩，形態瀟灑，足見作者不凡功力。

除了畫作，朱本亦擅書法和詩作。書學趙孟頫，得其神似。2001年春，上海工美拍賣有限公司拍賣過朱本的一幅行書作品，寫的是作者本人的幾首詩，書法疏朗從容，書風凝重而有韻致，用筆圓潤遒勁，宛轉流美，風骨內含，神采飄逸，盡得魏晉風流遺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