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扣擊倒“眼科專家”

梁 軍

醫療衛生事業關乎人民群眾的身體健康，是社會關注的一大熱點。近年來，醫療設備購銷環節卻被個別不法分子盯上了，也為醫療部門個別負責人借機撈錢創造了機會。

2018年12月7日，湖北省棗陽市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襄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眼科原主任高豐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20萬元；在案扣押的80余萬元，依法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高豐，這個被光環籠罩的“眼科專家”,曾用高超醫術救治病患的白衣戰士，因為一念之差，沒有守住廉潔底線而身陷牢獄。回看其腐化墮落的軌跡，讓人唏噓不已。

政策攻心突破口供

2018年3月初，襄陽市監察委員會將時任襄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眼科主任高豐涉嫌受賄的線索移交棗陽市監察委員會調查。棗陽市監察委隨即對線索展開初查，在獲取部分證據后，于3月29日對高豐采取留置措施。

為迅速突破此案，棗陽市監察委制定了周密的調查計劃。他們分成兩個辦案組，一組立即訊問高豐以突破口供，另一組追查行賄人，獲取并固定相關證據。

訊問組的辦案人員單刀直入，問高豐:“你在醫院采購醫療器材中有沒有收受好處費?”

面對辦案人員這么直接的訊問，談話初期，高豐抱有僥幸心理，不承認自己的受賄犯罪問題。他覺得：“我只是個眼科主任，怎么會對我采取措施？我的問題難道很嚴重？”而辦案人員告訴他，別忘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句古話。

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后，高豐覺得，監察委肯定掌握了確鑿證據，否則不會直接問及醫院購買醫療器材收好處費的事。感到無望的高豐很快坦白交代部分犯罪事實，不久又主動交代紀檢監察機關尚未掌握的其他犯罪事實。

專案組經過近三個月的調查，高豐職務犯罪案做到了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程序合法，為起訴庭審順利進行夯實了基礎。

隨后，高豐的妻子汪某代高豐向棗陽市監察委退繳涉案違紀違法款120萬元。

高豐在交代材料中寫道：“我充分認識到我的錯誤，對黨和人民犯下的罪行，認識到自己放松要求，缺乏學習，使自己從一個人民醫生淪為階下囚的過程，我現在萬分后悔……”

晚節不保滑向泥潭

高豐出生在湖北省竹山縣一個普通家庭。青年時代的他勤奮好學，1984年，22歲的他以優異成績從武漢醫學院鄖陽分院畢業，被分配到襄陽市第一人民醫院工作，很快成為業務尖子。

那時的高豐，積極上進，踏實肯干，一步步走上中層領導崗位。32歲即擔任醫院五官科副主任，37歲任眼科主任。

擔任眼科主任18年，高豐成為襄陽市眼科權威專家之一，曾擔任襄陽市醫學會第七屆眼科專科分會副主委、湖北省眼科學會委員、湖北省醫師協會眼科分會常委、湖北省眼科激光專業委員會常委、湖北省生物醫學工程學會眼生物材料專業委員會常委、湖北省衛生衛技高級職稱評委等職務，還擔任武漢大學及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兼職教授及碩士生導師、學科帶頭人，無數光環聚于一身。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廉潔方面，他卻交出了一份使組織失望、令人們心痛的答卷。幾年前，高豐的兒子出國留學，為了給兒子求學、就業、生活創造良好條件，處事謹慎的高豐底線逐漸失守，把黨紀國法置之腦后，滑向了違法犯罪的深淵。像高豐這樣工齡長達35年57歲的“眼科專家”，如果能堅守防線，將會在3年后退休，和兒孫安度晚年！奮斗了一輩子，真可謂一失足成千古恨！

暗箱操作收受紅包

與高豐打過交道的人都有這樣的印象，他“為人厚道，容易與人相處”。也許正因為這樣，再加上他作為襄陽一院眼科主任，在設備采購前具有提交采購計劃申請、提出主要技術要求、進行成本效益分析以及推薦三個以上品牌設備的權力，還參加采購評標活動。為此，他身邊經常圍繞著一些醫藥代表和醫療器械經銷商，尋找機會向他發起進攻。

“感謝高主任對我們公司業務上的幫助和關照，一點心意，無論如何要收下！”2012年的一天，武漢某公司總經理蔡某來到高豐的辦公室，將兩萬元現金交與高豐。在蔡某第一次送錢的時候，高豐曾經拒絕過，但在蔡某強硬推送之下，高豐最后還是收下了。

原來，2011年7月，武漢某公司在高豐的幫助下，銷售給襄陽一院一臺意大利CSO光學顯微鏡，價格20余萬元。之后，有了高豐的關照，武漢某公司經銷的耗材，幾年間在這家醫院的采購中所占份額逐年擴大。當然，高豐也收到數額不菲的紅包。

起初，高豐對給他送錢送禮的業務客戶，也是堅決抵制的。

與商人們的交往中，看到他們穿必講品位、用必講奢華，而自己卻拿一份死工資，兒子又在國外留學開銷大。想到這些，高豐的心理失衡了，思想上慢慢發生了變化。

從開始的收些煙酒，到伸手收了第一筆錢兩萬元；從收第一筆錢時的忐忑不安，到收錢收得心安理得，高豐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淵。

思想上退一寸，行動上松一尺。從那以后，很多醫藥代表都和高豐套近乎。除了宴請之外，還經常到他的辦公室送東西包括送現金，高豐也都一一“笑納”，他總覺得這是行業潛規則，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價值觀在慢慢地扭曲。之后，采購額度越大“回扣”越高，高豐的“胃口”越來越大。

2013年，襄陽市第一人民醫院對外招標采購某眼科設備。湖北某公司總經理段某聽到風聲，立即找到高豐疏通，表示只要高豐作為業務科室負責人不反對，其他環節將暢通無阻。段某向高豐承諾：“該屬于你的一定給你！”

經查，段某和高豐約定，中標后按照設備實際價格給其4%的回扣，并許諾某激光耗材壓平鏡由段某的公司提供，每只給高豐回扣100元。

高豐利用申報、評審等職務便利，為段某中標給予關照。2013年10月，該公司中標，并順利銷售給襄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眼科一臺美國Abbott公司生產的“準分子激光角膜屈光治療機”“IFS激光角膜手術儀”，價值高達980萬元。

2015年2月，醫院首筆應付款支付給段某后，段某立即送給高豐10萬元。2017年9月，段某又送給高豐30萬元。

私欲越來越膨脹

貪欲的閘門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高豐開始消解了以往小心保持的自律和謹慎，在追求金錢的道路上，挖空心思，越走越遠。

2015年至2016年，高豐以在襄陽召開大型眼科學術會、外出學習交流的名義，先后向3家外地公司有關人員索要贊助費，共計10.8萬元。“多搞點贊助費！”面對高豐的要求，一些公司業務員不敢怠慢，畢竟自己的生意需要高豐的關照，于是心領神會給予支持。擔心事情敗露，高豐從贊助費中拿出部分分給幾名眼科醫生，剩余6.4萬元自己留下。

2016年春，高豐和妻子為出國看望新出生的孫子，讓某公司總經理段某為自己和妻子辦理旅游簽證，而應當由個人支付的機票費用3萬元均由段某支付。

通過職務上的便利，高豐還堂而皇之做起了“買賣”。

2016年6月，某飛秒維修商吳某與高豐聯系，向其收購壓平鏡。高豐安排眼科護士劉某分三次給吳某寄壓平鏡共計560只，每只收購價格400元。

>>棗陽市法院代院長楊明擔任審判長 作者供圖

>>棗陽市檢察院檢察長賈俊宣讀起訴書 作者供圖

通過私自出售壓平鏡，高豐獲利共計22.4萬元。為堵住別人的嘴，高豐從中分給眼科護士劉某兩萬元、眼科醫生王某1萬元，余款19.4萬元由自己留下。

一些企業老板為了和高豐拉近關系，還打起了“感情牌”。

2015年10月，某公司向襄陽一院眼科銷售日本豪雅人工晶體。為感謝高豐的幫助，公司汪某和妻子出國旅游，花重金為高豐購買手表一塊和女士包一個，回國后送給高豐。

>>被告人高豐在法庭受審 作者供圖

不僅如此，高豐在更換新車上也主動出擊，從客戶身上拔毛。

2013年10月，高豐擬將舊車以6萬元價格處理后更換新車，醫療器材代理商謝某二話沒說表示同意。之前，高豐曾以手頭經濟緊張為由向謝某借了10萬元，舊車抵借款之后，高豐還欠謝某4萬元。于是，高豐假意提出要將余款還給謝某，謝某說：“這剩下的4萬元錢，有2萬元是SBK板層刀的錢，2萬元是刀頭錢，你不用還我了。”高豐當然明白此4萬元是謝某給付的回扣款。

“現在同行競爭太激烈，生意并不好做。如果不給這些部門負責人送錢送禮，‘局面’就不好打開。”當辦案人員向行賄人調查取證時，他們認為自己送紅包也是出于無奈。

據知情人士透露，盡管有些醫療設備需要通過招標采購，但醫院和使用科室對于該設備的配置和參數有決定權，所以投標單位為了爭取采購項目，會千方百計地拉攏醫院科室的相關負責人，這就形成了相關管理人員的“灰色地帶”。

在不斷收受他人錢財的過程中，高豐私欲越來越膨脹，思想不斷蛻變，已經完全背離了共產黨員的要求，忘記了公職人員的行為準則和職業道德，最終被組織調查，身陷囹圄。

世間永無后悔藥

2018年11月29日下午3時，隨著清脆的法槌聲響起，襄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眼科原主任高豐涉嫌受賄罪一案，在棗陽市人民法院第一審判庭公開開庭審理。棗陽市紀委監察委機關干部和棗陽市法院、棗陽市檢察院干警及群眾50多人旁聽了庭審。

據悉，這起職務犯罪案件是棗陽市首例上級監察機關指定下級監察機關辦理后移送司法機關開庭審理的留置案件，棗陽市監、檢、法各方都高度重視，由該市監察委副主任任調查組組長，該市檢察院檢察長任公訴人，該市法院代院長為審判長。

棗陽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書指控，1999年至2017年，被告人高豐在擔任襄樊（襄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眼科主任期間，利用其負責申報、評審采購眼科醫療設備工作的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他人賄賂8筆，共計人民幣80萬余元。

公訴機關認為，被告人高豐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并收受他人財物，數額巨大，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有關條款規定，應當以受賄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從一名普通學生成長為醫院眼科主任、業內專家和學科帶頭人，離不開組織和單位的教育培養，可我個人私欲逐漸膨脹，最終突破了底線，不僅毀了我自己的一生，也給黨組織帶來了不良影響，給我的家人帶來了深深的傷害……”法庭上，在最后陳述階段，被告人高豐幾近哽咽，當庭表示真誠悔過、認罪服判，請求法官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他繼續從事學術研究，貢獻社會。

2018年12月7日，棗陽市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高豐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公訴機關指控其犯受賄罪罪名成立。被告人高豐歸案后如實供述其犯罪事實，系坦白，依法可從輕處罰。被告人高豐的親屬代其退還全部贓款，酌情可從輕處罰。綜上，根據被告人高豐犯罪的事實、性質、情節和對于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八十五條第一款、第三百八十六條、第三百八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二款、第六十四條、第六十七條第三款，以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條、第十五條、第十九條規定，以被告人高豐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20萬元；在案扣押的80余萬元，依法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高豐案警示我們，反腐倡廉必須常抓不懈，拒腐防變必須警鐘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