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建輝[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南京 210000]
歌謠運動肇始于1918年,在全國范圍掀起了一股搜集近世歌謠的熱潮。直到1925年,運動的標志性刊物《歌謠》停刊意味著熱潮的平息。在《歌謠》停刊的十年里,中大民俗學會和杭州中國民俗學會承繼了歌謠研究會的工作,民間文學研究的話語范式也完成了從“文藝”到“學術”的轉型。這種轉型在《歌謠》創刊之始就埋下伏筆。1935年,歌謠研究會重啟,并且由胡適主持再度發行《歌謠》周刊。作為新文學運動的一翼,歌謠最初無疑是被視作一種嶄新的文學樣式而被推重。時隔十年,《歌謠》復刊、改版,直追初創時的傳統。胡適在民間文學研究主流轉向之際,仍然堅守“文學派”的研究立場,其中的動機值得探索。
“真詩”的概念出自意大利衛太爾《〈北京歌謠〉序》,衛太爾稱:“根于這種歌謠和民族的感情,新的一種民族的詩或者可以發生出來。”胡適對真詩說深信不疑。從歌謠研究會初創時的人員組成看,盡管都以《發刊詞》為共同綱領,但始終存在著“學術派”與“文藝派”的分歧。在常惠和周作人擔任編輯期間,容肇祖在第45期發表了《本會啟事》,擴大了《歌謠》征集的范圍,可視為對《發刊詞》的補充修正,整體也轉向了民俗學研究。
然而在胡適的主導下,《歌謠》的辦刊宗旨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胡適并不否認民俗學研究的重要性,但他認為歌謠的文學用途才是最根本的——“要替中國文學擴大范圍,增添范本”。或許這也是他沒有直接參與《歌謠》前期工作的原因。胡適很早就關注到歌謠運動的開展,1922年,胡適在《讀書雜志》發表文章稱贊了歌謠研究會的已有工作,但唯一感到遺憾的便是至今還無人以欣賞文學的標準對歌謠仔細審視一番,“使那些真有文學意味的‘風詩’特別顯出來,供大家的賞玩,供詩人的吟詠取材”。胡適敏銳地意識到民間歌謠對于開拓新詩領域的重要性。到了他執掌《歌謠》周刊的時候,這種理念就更加鮮明地凸顯在《復刊詞》中。胡適在這一綱領性文章中談到中國新詩范本的兩個來源:一個是外國文學,一個是我們自己的民間歌謠。但是二十多年的新詩運動只偏重前者而忘記了后者,導致這二十年的新詩發展出現了很大的缺陷。歌謠便被當時許多學者視為“救命稻草”式的存在。胡適引用了湖北和安徽的兩首民歌來證明歌謠足以成為新詩的參考,他著重從文學的價值上評價這兩首民歌:“寥寥幾十個字里,語言的漂亮、意思的忠厚、風趣的詼諧,都可以使我們自命文人的人們誠心佩服。”作為白話新詩的首倡者,胡適認為這樣的詩才是真正地道的白話詩,是大眾語的新詩。胡適認為新詩與民歌一脈相承,民歌的諸多特征,例如語言明快、情感真實、充分的口語化,清新淳樸,都與新詩人所要追求的新詩的品格密切相通。民歌所蘊含的平民化、口語化特征也十分契合胡適“白話文學”的思路,因而胡適大膽主張向民間歌謠師法學習。在《白話文學史》中,胡適全面考察中國幾千年的文學傳統,斷言“白話文學史就是中國文學史的中心部分”,“一切新文學的來源都在民間”。因此,如今大規模的民歌搜集工作,在胡適看來,說不定也會為中國文學開辟一條新的道路。
進入20世紀30年代,無產階級文學思潮的迅猛發展也波及詩歌領域,其主要體現便是中國詩歌會的成立。與歌謠研究會類似,他們也提出了詩歌“歌謠化”的主張,希望借助通行于大眾口中的歌謠來建設無產階級詩歌。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中國詩歌會的詩人在詩歌的內容、形式上大膽激進。中國詩歌會對民間歌謠的挖掘,反映了20世紀30年代革命話語占據主流的時代特征,歌謠化的大眾詩歌也隨之成為20世紀30年代詩歌發展的主要傾向。然而,對革命性的過分強調也導致了詩歌藝術上的粗糙,乃至將通俗性與藝術性對立起來,提倡“口號標語的詩”,無疑失之淺薄。在這個背景下,胡適提倡所謂“真詩”,也是意圖對詩歌大眾化帶來的藝術的粗劣化起到糾偏作用。因此當有人質疑歌謠運動的意義,認為民歌的語言過于簡單化,無法表現復雜的現實生活,做不了新時代新詩的范本時,胡適立刻提出批評:“詩的藝術正在于能用簡單純凈的語言來表現繁復深刻的思想情緒。這就是古人所說的深入而淺出。復雜的情緒若不能簡單化,深刻的思想若不能尋得一個淺顯的說法,那就用不著詩的藝術了。”他認為現在的新詩人只曉得空喊“大眾語”“歌謠化”,卻沒有真正地投入到歌謠的學堂里,只會一味地空喊口號來發泄他們的革命情緒。胡適點明了這種大眾化詩歌語言貧乏、流于淺薄的缺點,只是模仿到民歌的皮毛而已。
然而無論是胡適這種理想主義的預設,還是他將新詩與民歌等同的做法,都受到不少質疑。朱自清在《歌謠與詩》一文中否認了歌謠可作為“真詩”的資格,認為歌謠只不過是詩的原始形態,僅可作為文學史研究的材料,或一種“玩意兒”,并不能發展為新體。從文學發展的角度看,朱自清認為歌謠原本可以作為新詩的參考,但是外來的“新詩”概念截斷了中國文學自身發展的趨勢,因此歌謠就不足以發展到新詩了。針對新詩人的擬民歌創作,朱自清認為那些只能被當作歌謠,而不能作為新詩。他還懷疑“真詩”一詞,似乎隱含了歌謠比一般的詩價值更高,或者凡是歌謠就是好的意思。這對當時的歌謠研究不啻潑了一盆冷水。曾經推崇歌謠的周作人在30年代對其價值的看法也經歷了轉變,他在《重刊〈霓裳續譜〉序》中認為過往的學者由于民族或國家感情的作用,常常高估了民歌之美。這一說法也顯示出歌謠運動所具有的浪漫主義特征。總之周作人雖不否認歌謠可作為新詩的參考,但對于歌謠的文藝價值有些動搖了,對“真詩”抱著謹慎的態度。而胡適將歌謠視作民眾心聲的自然表達,以之為“真”,其態度是十分堅決的。
胡適對民歌價值的堅信,很大程度上來自于他對自己提出的“白話文學史”的信心。文學革命以來,為了建設統一國家的民族認同,一時間為漫長的中國文學寫史成了當時學者緊要的任務。在梁啟超“新史學”觀念的帶動下,治史首倡國民史,反對帝王史,歌謠這類民間文學便進入學者的視野,并逐漸成為顯學。1915年,胡適尚在美國留學,但他已經意識到文學革命發生的緊迫性,而“文學革命自當從民間文學入手”也從那時開始萌發。一開始,民間文學還是作為一種被長期埋沒的文學而被重新發現,為的是補足文學史的空白。而胡適等激進學者開始質疑民間文學被忽略的原因,認為是受到了長期正統文學觀念的壓制,在補足文學史之余還要還民間文學以正宗的地位。
“雙線文學觀”是胡適在《白話文學史》中一以貫之的思想理念,他認為中國文學史按兩條線發展,“一條是那模仿的、沿襲的、沒有生氣的古文文學;一條是那自然的、活潑的、表現人生的白話文學”。并且后一條路因其濃厚的平民色彩常常不被承認。胡適后來修正了這一說法,他以上下層來區別這兩種文學,認為下層文學就是平民的文學,“是活的文學,是用白話寫的文藝,人人可以懂,人人可以說的文藝”。民間文學、白話文學、平民文學的名稱相異,其內核都是相通的,都是作為正統文學的對立面存在。胡適以為,白話文學才是文學史的中心部分,長期受到正統文學的擠壓,故以往的古文學史全部需要改寫,這也是新舊文學之間爭奪話語權的過程。其中,胡適又把民歌視作文學的“源泉”,以往的正統文學如《詩經》《楚辭》之類皆起源于民間,他在《全國歌謠調查的建議》中略證了唐朝流行的七言絕句其實來自七言四句的“山歌體”。這種觀點甚至影響到鄭振鐸的《中國俗文學史》,其開篇便把歌謠列為文學的源頭。于是在胡適眼里,當下所搜集的歌謠,應該與《詩經》有相同的地位。作為白話文學的提倡者,胡適敏銳地覺察出民間文學充分口語化的特點極其有益于文學革命的開展。因此與魯迅、周作人冷眼旁觀民間文學的態度不同,胡適對于民間文學完全是推崇的,贊揚的。民間文學與白話文學緊密相關,胡適一方面借助民間的力量推翻傳統,推翻文言,實現白話向“國語”的提升,一方面寄希望于在民間文學的基礎上重新建立起現代的平民的文學傳統。民間文學正是在與傳統精英文學的對抗,建立新文學的過程中,尋找到了自身的現代價值。
然而文學革命轟轟烈烈地開展近二十年,雖然聲勢浩大,但是未能建立起堅實的社會基礎,否則也不會有20世紀30年代所謂“新啟蒙”的興起。新啟蒙主義者認為新文學運動并沒有能夠實現文學大眾化、普遍化的主張,“所有的只是片段零碎的成績,并且也只是保存在極少數人的手里……傳統文化屢次地死灰復燃,它的根仍然支配在民眾的文化生活里”。1934年,國民黨掀起尊孔讀經的復古逆流,一些守舊派文人乘機提出了“復興文言”的主張,攻擊白話文,文學革命取得的重要成績一時間竟有動搖之勢。此舉也引起了知識界的反擊,大眾語運動由此形成,胡適也參與了這場討論。
大眾語運動面對的挑戰不僅是守舊派的反擊,還有白話文變質的問題。在胡適看來,當下文人所做的白話文之所以不能為大眾所接受,是因為他們的心里沒有大眾,他們的白話就變得不文不白,不中不西。雖然大眾語運動只是曇花一現,但是重提大眾語也為胡適提供了再次明確白話文學合法性的契機。胡適認為提倡大眾語的人做文章的首要原則便是讓大多數人看得懂。在胡適看來,大眾語只是一個技術問題,而白話文取代文言文乃是歷史大勢所趨,當初面對迫在眉睫的革命需求,斷言文言文是一種死的文學未嘗不可視作經濟有效的手段。然而正像朱自清所說的國外新詩截斷了從本土歌謠生發出新詩的可能,徹底的否定則意味著斬斷新文學發展的根脈,人為地阻止文言的發展也會造成一種割裂或困惑:為什么民間文學在“五四”之后沒有成為主流,復古的逆流仍然發生?隨著“五四”的落潮這些嚴峻的問題亟待得到解答。
左翼知識分子認為,“五四”的失敗之處就在于它主張的文學仍然是知識分子的文學,而不是大眾的文學,甚至將知識分子也列入時代的落伍者。胡適似乎也成為自己口中空談大眾的一干人。如果將“大眾”定義為后來無產階級運動中的工農群眾,那么胡適確實難以擺脫這樣的嫌疑。但實際上胡適所言的“大眾”范圍極廣,它應該是民主社會中每個獨立個體的總和。胡適一直推動建立“國語的文學”,其中的意圖便是文學應該是社會各個階層都能參與的事業,不應該由少數文人把持。同時,白話文學也缺不了文人的參與,文人的作用就在于提升民間文學的思想境界和文化品格,但稍有不慎就會淪為統治者手中的玩物。因此胡適強調白話文學最核心部分的還是平民,讓平民在文學領域也獲得了自己的話語權力,折射出胡適寓于文學理想中的平民政治構想。
民眾作為社會層級中最廣大最堅實的群體,早在1925年,胡適談及愛國運動時就著力以啟蒙者的姿態呼喚民眾的回歸,主張易卜生式的“真正的個人主義”,并且認為這是從救自己到救國家的唯一道路。所謂個人主義,不是“獨善的個人主義”,而是“健全的個人主義”。它強調個人應負起社會的責任,唯有如此個人才能獲得自由發展的基礎。胡適視培養健全的個人為救中國的先決條件,因此思想啟蒙也就成了胡適文化建設的首要出發點。胡適一生都傾向于將五四新文化運動表述為“中國的文藝復興”,極力與馬克思主義者標榜的“啟蒙運動”相區別,余英時解釋說:“文藝復興原本被視為一種文化與思想的規劃,反之啟蒙運動本質上是一種偽裝的政治規劃。學術自主性的概念是文藝復興的核心。追求知識與藝術,本身根本上就是目的,不能為其他更高的目的服務……相對而言中國馬克思主義者所構思的啟蒙運動規劃最終則是革命導向的。”這兩種表述各有其傾向,但這兩種說法的目的是同一的,都包含了為中國開啟新歷史、新變革的政治希望。但在通過啟蒙還是革命實現救亡的問題上,胡適與其他人產生了分歧。在他看來,啟蒙的目的在于覺醒個體的意識,從而使個人擔負起社會責任,這是救亡的先決條件,沒有這個前提,無論什么政體、革命都不能挽救中國,因此文學就成了胡適思想啟蒙的利器,而民間也成為啟蒙的對象。
觀察胡適的思想歷程,其始終秉持著漸進的改良主義主張,這在革命話語中被認為是反動的,像他的“整理國故”運動也被視作是復古糟粕。然而胡適自己表明整理國故的目的,乃是“重新估定一切價值”“解放人心,可以保護人們不受鬼怪迷惑”。1925年《歌謠》歸并到《研究所國學門周刊》,也證明了歌謠實屬“國學”的范圍。那么胡適對搜集歌謠的熱心,也可視作是整理國故工作的一部分。對比《全國歌謠調查的建議》和《〈國學季刊〉發刊宣言》,胡適針對歌謠和國學提出的研究方法都有極高的相似性,無論是“歷史的眼光”,還是“系統的整理”“比較研究”,類似的字眼都顯示了胡適以科學的方法進行研究。然而胡適本人的學術態度卻經歷了一次較大的轉變。20年代初,胡適和顧頡剛都秉持著“為真理而真理”的治學理念,然而到了1928年,胡適嚴厲地批評了這種埋首故紙堆的學問:“所以我們的三百年最高的成績終不過幾部古書的整理,于人生有何益處?于國家的治亂安危有何裨補?……然而學問若完全拋棄了功用的標準,便會走上很荒謬的路上去,變成枉費精力的廢物。”因此胡適再提整理國故的口號就不單是為了學術,更重要的是為了對社會有益。李澤厚在《中國現代思想史論》中分析新文化運動的本意并非是政治,而是國民思想的改造和舊傳統的顛覆,“但從一開頭,其中便明確包含著或暗中潛埋著政治的因素和要素……即是說,啟蒙的目標、文化的改造、傳統的扔棄,仍是為了國家、民族,仍是為了改變中國的政局和社會的面貌。”因此胡適對“民間”的關注并不僅僅看到了對新文學有益,也附著了國家富強的政治構想。胡適不僅是新文學的旗手,在他身上還流動著傳統士大夫的文化血脈。胡適一生都具有濃厚的政治情結,用他自己的話講就是“一種忍不住的新努力”。胡適剛回國時立誓要“在思想文藝上替中國政治建筑一個革新的基礎”,在這個基礎之上再建立民主政治。在這種認識中,民間作為一個理想完美的社會被建構起來,盡管也意識到民間社會存在著許多消極因素,但這是兩千年的上層貴族強加給民間的。作為自由主義者的胡適一生都在為恢復民間的合法性奔走呼號,而民間精神與他們的啟蒙立場是相通的,都是基于反抗舊文學,建設屬于現代的、大眾的新文學的需要,正是在這種激進主義的氛圍下,民間文學才能發新文學之先聲。
然而民間文學究竟能不能負擔這一重大的歷史使命,五四時期,歌謠運動確實掀起了一股重視民間的研究熱潮,然而不過兩三年便草草收場,胡適重啟《歌謠》,卻已不及當年的盛況。歌謠曾經作為民間文學的經典也引起了質疑。1936年,李長之在《歌謠》上發文說這不過是“新士大夫們的一種幻覺”,歌謠運動最初希望通過發揚民歌的現代價值來顛覆和轉換舊文學,正如胡適通過張揚個人價值改造國民性實現民主,但歌謠作為經典的遇冷確實是始料未及的。胡適等知識分子雖然將歌謠這樣處于底層的邊緣文學樣式置于文學研究的中心,但在外行人眼里卻像是在自娛自樂,周作人自比為“撿拾雞零狗碎的舊貨販”,也顯示出這種尷尬的境地。
但這并不能說明是歌謠自身的不足導致反響平平,相反,后來的幾次歌謠運動都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比如共產黨領導之下的“紅色歌謠運動”、1958年的新民歌運動,“民間”內涵受政治語境的影響也不斷發生著變化。由此反觀20世紀30年代胡適提倡民間文學的嘗試,很大程度上體現了“五四”文化精英張揚自我,獲得話語權力的企圖。現代知識分子游離不定的身份既造成了多樣的言說方式,又給他們的身份認同帶來了極大的焦慮。當需要啟蒙民間時,知識分子就化身文化精英,以他者的身份啟蒙大眾;當需要建設民主政治時,知識分子又是“為民請命”的代表,同官府對抗。因此知識分子只能通過為民眾“代言”以尋得社會立足的方寸之地。而歌謠這種具有“平民”“集體”特質的文學形式無疑成為知識分子溝通民間最理想的方式,“民間”一詞更是具有不言自明的政治正確,因此胡適對民間歌謠的重新發現和推崇,既營造了一個親近民間的幻想以緩解身份認同的焦慮,也由此獲得了言說啟蒙的合法權利。
在積貧積弱的近代中國,胡適和其他馬克思主義者一樣,都在竭力尋找著一條救國之路。胡適的一生都與中國的前途命運息息相關。只是作為一個自由主義文人,胡適一直試圖通過文學革命來實現他的啟蒙構想,為中國民主政治的建立打下基礎。胡適自然不否認救國的緊迫性,卻警惕以犧牲個人的自由換取國家、民族自由的做法,認為這十分容易抹殺個人價值,造成專制獨裁的局面。作為自由主義者的胡適深感集體主義浪潮的壓迫,卻一直以現代知識分子的立場去探求中國的未來出路,無論是開展文學革命還是推崇民間文學,都證明了其在啟蒙方向上的努力。但胡適所處的時代并沒有時間供他進行這種漸進式的啟蒙改良,沒有最低限度的社會秩序,胡適的自由主義思想也只能在專制和社會主義的夾縫中生存,這也就是后世論者認為的“救亡壓倒了啟蒙”。若論胡適的學術成就,《嘗試集》雖名噪一時但飽受后世質疑,《白話文學史》業已成為過時的學術范式,但胡適作為一個自由思想啟蒙者的歷史價值仍然值得學者去探尋。
①衛太爾:《北京的歌謠序》,《歌謠》周刊,1923 年5 月27 日。
②④⑥ 胡適:《復刊詞》,《歌謠》周刊,1936年4月4日。
③胡適:《胡適文存(第2集)》,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502頁。
⑤⑦ 胡適:《民國學術經典文庫·白話文學史》,東方出版社 1996年版,第20頁,第12頁。
⑧ 胡適:《中國文藝復興運動》,《胡適學術文集 新文學運動》,中華書局 1993年版,第284頁。
⑨ 艾思奇:《什么是新啟蒙運動》,《國民周刊》1937 年第6 期。
⑩ 余英時:《現代危機與思想人物》,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版,第85頁。
? 胡適:《胡適文存(第3集)》,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96頁。
? 李澤厚:《中國現代思想史論》,東方出版社1987年版,第1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