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菲菲
樹木記錄了年輪,森林承載著歷史。著名學者、新聞理論家、作家梁衡先生的散文集《樹梢上的中國》(商務印書館2018年8月出版)對中國的森林賦以文化屬性,創新性地把“人文森林學”融入其中。
梁衡先生認為現有的與森林相關的學科都停留在生產和自然生態層面,應該還有一個更高的層面——人文層面,因此有必要建立一門新的學科——人文森林學,專門研究人與樹木的文化關系。在此基礎上,他提出了國家“人文森林工程”的計劃。梁先生的倡議令人耳目一新,《樹梢上的中國》堪稱人文森林學的開篇之作。
這本專題散文集的目錄編列便彰顯了梁先生的良苦用心,目錄分為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地圖式,在地圖上標注出梁先生撰寫這些散文的22處采訪地,清晰明了。為著此書,梁先生的足跡遍布祖國各地。第二個版本是時間軸式,根據與樹木有關的歷史時代編列目錄,從遠古的熱海、猿啼、原始林,直到當代的沙棗、古樹養老院和樹殤、樹香與樹緣,喚醒了橫跨14個歷史時期的記憶。在目錄的編排中,融合了地理的經緯與歷史的遠近,凸顯了“人文古樹”的書寫主題。
這是一本專屬于古樹的文字記錄,一眾古樹的樹齡、外形都有迷人之處。“這最后一片原始林”中的紅松充滿陽剛之氣,幽谷美人則充滿了陰柔之美。《華表之木老銀杏》中的春秋老銀杏,距今已有3000多年,滾圓的枝干竟然被引拉成扁平的帶狀,側垂著像一個個伸長的駱駝脖子,富有令人震撼的畫面感。“吳縣四柏”中的“清”“奇”“古”“怪”,長出了歲月的滄桑。《中國棗王》中的棗王雍容大度,體態龐大,主干短粗,拔地而起,如堡壘鎮地。
古樹之美,自然不僅僅在于其齡、其形,更在于它們對中國歷史的別樣記載。在梁衡先生看來,樹木見證了歷史,是歷史的活的記載,是與語言文字、文物并行的人類的第三部史書。《華表之木老銀杏》中的老銀杏記載了“毋忘在莒”“慶父不除,魯難未已”等歷史故事;《秋風桐槐說項羽》中的青桐和古槐見證了項羽出生蓋有天意,《死去活來七里槐》中的古槐生在唐朝,遭遇了“安史之亂”,杜甫夜宿至此,留下了“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的千古吟誦,它也經歷了大饑荒年代與日軍侵華時的“盧氏慘案”。
細讀此書,隨處可見梁衡先生對森林、歷史的鐘愛,為了聽到猿啼,他在寒冷的冬季從北京飛到海南;為了尋找“百年震柳”,他從北京飛到銀川,又坐汽車顛簸4個多小時,終于在一個深山溝里找到了它。從梁衡先生不辭勞苦的尋找、嚴謹認真的文獻查閱和情真意切的文字記錄,可見其對樹木、森林、自然所承載文化的傳播情懷,而這種情懷,傳承可期。在《霸王嶺上聽猿啼》一文中,與梁先生同行的既有第一代長臂猿野外觀察員陳慶,亦有來自香港的合作研究者陳博士,他們還遇見了三個年輕的大學畢業生野外觀察員。正是有了無數像他們一樣堅守情懷的人,像海南長臂猿這樣瀕臨滅絕的物種才能奇跡般地延續。在最后一篇《樹殤、樹香與樹緣》中,因愛樹、護樹而結緣的人創建了名為“我們的樹”的微信群,成為一個溝通南北、尋找人文古樹的工作平臺。守望著自然與生態的人們,本身就是一本人文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