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父母會比父母強嗎

詹騰宇

2018年9月末發行的國產游戲《中國式家長》火了。

盡管在娛樂性、藝術性和人文感上仍有不足，但這并不妨礙它成為2018年的現象級游戲，銷量一度趕超《絕地求生：大逃殺》，甚至罕見地為《人民日報》等主流媒體所關注。

“中國式家長”這個主題本身自帶熱點與“槽點”，代際間的糾結深藏其中。《中國式家長》的主要受眾是“80后”“90后”，他們恰是剛出校園到初為父母的年紀，開始對“養孩子”這件事有了初步的認知。

在年輕人普遍恐婚、恐育的時代背景下，一款“扮演家長，再活一次”的模擬游戲的意義不言而喻。許多人紛紛借此回望與家長的相處，體會做家長的悲喜，感嘆養娃不易。玩過這款游戲的人更清楚：孩子是家長最熟悉的陌生人，而自己不一定比父母強。

從這個意義來講，《中國式家長》有點像電影《霸王別姬》——里面包含了太多只有中國人才懂的幽默、戲謔和心酸，因此才有如此超常的熱度和共鳴。拼高考、掙面子、開腦洞、抗壓力……這是諸多時代特色的拼接，即便面目粗糙，依然打動人心。

在《中國式家長》里，有人得到升華，有人依然戲謔，有人純屬瞎玩，有人想證明“我做父母肯定比我的父母強”。大多數人都在荒誕簡單的模擬之中，發現了理解父母、與過去和解的可能。

這款游戲，為我們提供了許多有趣的思考。

1.在游戲里做家長，在現實中嘗試理解家長。

在游戲里，你是孩子，也是家長：你要扮演孩子的角色，同時體味家長的糾結。

《中國式家長》主創楊葛一郎在游戲論壇中發現，許多人并不會談論游戲本身，而會談論自己的家庭——父母之間糟糕的關系、父母對自己的管束或忽略，或者父母無私、無盡的付出。楊葛一郎也希望這款游戲能給玩家帶來積極的思考：“‘中國式家長這個名字聽上去略帶批判的意味，但細細體味后，大家都會在回憶中感受到父母對自己的愛吧。”

2.做父母，就是玩策略游戲，不能悔棋。

游戲設計大師席德·梅爾曾說：“游戲是一系列有趣的選擇。”一個模擬做家長的游戲，則需要玩家做一系列艱難的選擇。做家長就是玩策略游戲：有回合限制，有短期目標，有分支路線，有勝敗條件，有后續考慮，沒辦法修改數值，不能悔棋，沒辦法用S&L大法（Save&Load）讀檔重來。

想贏嗎？如果對游戲規則沒有充分的理解（最大化利用規則甚至鉆規則的空子），如果對每一回合沒有精密的規劃，如果沒有過人的耐心，絕無可能贏。

3.給你機會，你真的敢“離經叛道”嗎？

許多人抱著隨便玩玩的心態打開《中國式家長》，但在高考的壓力、各種選擇的嚴苛代價之下，明明可以很隨意，點下鼠標前卻“”了，所以盡可能多地安排時間學習，少娛樂，不戀愛，討父母歡心，防止心理崩潰。很多人疑惑：“為什么自己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家長。”我們在遭受父母嚴格管制時，總會想“要給下一代寬松的環境”，但當機會真的來了，你能鼓起勇氣讓自己的孩子選一條不一樣的路嗎？

4.“不要崩，活下去”，可能是最重要的事情。

游戲里有“心理陰影面積”的設定——這是核心設定之一，卻也是最容易被忽視的設定。游戲中，如果孩子不顧壓力拼命學習，心理陰影面積會快速增長，發展出負面人格，影響日常生活。當陰影面積變成100%，孩子便會崩潰，落得離家出走的悲慘結局。

游戲中有可見的心理陰影圖，現實中可沒有。我們總希望孩子爭分奪秒地變得優秀，對孩子的壓力感知得并不準確，容易在不經意間將孩子推向深淵。

5.考試是一件可以投機取巧、短途沖刺的事情，而真正的成長不能。

高考前刷“黃岡密卷”就可以快速提升能力、應付考試，有玩家已經提供“必上北大技巧”之類的游戲攻略。很多人在掌握這套方法后卻悵然若失——人生的首要目標真的是高考嗎？短期沖刺如此奏效，那我之前十幾年的求學生涯和各種探索，到底有何意義？在考試之外，我的價值如何在游戲中體現？游戲設計的缺失帶來的是更深層次的思考，這或許可以被視作一種有意義的失誤吧。

6.只談現實、不顧其余的“速食愛情”，可能才是生活的真相。

同上一條，由于游戲設計相對簡單，各種規律和套路也容易被總結。在游戲里一舉俘獲“白富美”的芳心也并非不可能。但按套路得到的愛情，還是愛情嗎？

游戲中展現了現實愛情的骨架：學生時代的戀愛偷偷摸摸，長大之后唯有相親一條路，得到的只有交易式的無趣婚姻。這是荒謬的總結還是生活的真相？每個人都可能在游戲和現實中找到不同的答案。

7.你的努力，不只是為了自己;你不努力，遭罪的不只是自己。

“世代相傳”在現實和游戲里都不是一句空話。《中國式家長》中，上一代人的學校、職業和配偶出色，下一代人繼承的天分、物質基礎就好一些，反之亦然。累積得越久，越能感受這種“祖傳式”的差距。更好的父母和資源，意味著一個更輕松的開局，當優勢累積和散布在各個角落，整個人生可能順利得如同“開掛”一般。這真是絕好的催人奮進、福澤后代的提醒。

8.西方的教育觀念真的更好嗎？

有玩家突發奇想，用西式的“快樂教育法”來玩這款游戲，結局會如何？最后養出了一個“家里蹲”（沒考上大學）的平凡人。在每一個人生選擇里傾向于隨性自由，最后導致樣樣稀松、不堪大用。在中國背景的設定下，還是要最靠譜、最接地氣的策略才行。實際上，游戲也給了許多“不學習”的成長方向，可以不死磕課本，但一定要選擇一個有意義的、可持續的人生——這應該是無論東西方，都該遵循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