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享
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這大約四十年光景是英國浪漫主義詩歌的繁盛期。本文分為兩個部分賞析英國浪漫主義詩歌的語言特色。其一是語言的基本特征,其二是比較分析不同階段、不同作家的創作特色。
英國浪漫主義時期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前期活躍的是以華茲華斯、柯爾律治為首的老一派浪漫主義詩人,而后一階段則是以拜倫、雪萊、濟慈三位詩人為代表的新派浪漫主義詩人。這一時期的詩歌語言既其共同特性,又各具特色。
一、浪漫主義詩歌語言的基本特征
19世紀浪漫主義詩歌是對英國18世紀發展到極致的新古典主義的顛覆,是一場文學上的革命。受法國大革命影響,詩人們用其獨特的語言贊美自然,追求自由,歌頌愛情,抒發激情,探尋美的境界,為詩歌創作開辟出一條嶄新的道路。
(一)語言通俗易懂
浪漫主義詩人摒棄了文壇中長久盛行的“詩意辭藻”,及新古典主義追求的刻板句法,對語言進行了大膽創新。他們普遍使用通俗易懂的語言進行詩歌創作,力圖以平凡的語言抒發高尚而強烈的情感。華茲華斯提出了明確的主張,他以“真實”來規范詩歌創作,提倡寫詩要使用散文式的詩意自然,舍棄華麗的藻飾,要將語言深入到大自然中,深入到最淳樸的田園間。他認為只有這樣的語言才“更樸素又更強調”,“更永久,而且更哲學化”。同樣是描寫太陽,在柯爾律治的刻畫下,太陽是“The bloody Sun”“Right up above the sky”“No bigger than the Moon”,用詞簡單,卻蘊意深遠,幾乎人人都可讀懂。
相反,在18世紀感傷主義詩人托馬斯·格雷筆觸下,太陽是“the reddening Phoebus”“golden fire”“amorous descant”,即紅臉的太陽神、金色的火焰、火熱的情歌,詩詞用繁復的辭藻將神話與修辭融合。我想莫不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學者,便難以賞鑒吧!
(二)想象力的豐沛
想象力是浪漫主義時期的主題之一。從華茲華斯對想象力的重視,到柯爾律治的補充,再到雪萊、濟慈更進一步完善,想象力在這一時期的地位舉足輕重。柯爾律治以“夢境”作為基調,發揮想象力。《古舟子詠》中的片段,信天翁被射殺,海上紅日如血般高懸于銅黃色的天空中。濃艷而又奇特的場景刻畫渲染出詭異的氣氛,將詩中似真亦幻的景色生動地呈現在眼前。
詩歌語言在想象力的籠罩下,如蒙上瑰異色彩的歌謠般帶領讀者走進奇幻神秘的夢境。濟慈在《古甕頌》中尋覓古甕的故事,幻想古希臘人在歡騰的音樂中盡情嬉鬧的繁盛場景,激發觀賞之人的內心觀感,仿佛將讀者置身于那段輝煌的歷史之中。想象力的力量為詩人們語言插上翅膀,讓他們盡情地在思想與激情中翱翔。
(三)抒發內心激情
英國浪漫主義時期正值時代劇烈變革,詩人們在詩歌中寄托強烈的感情。華茲華斯向自然吐露內心的歡愉,為偶遇的一片水仙而心中激蕩:“湖中碧水起漣漪,胡波踴躍無花樂——詩人對此抒激昂,獨在花中事幽攄!”拜倫在《哀希臘》中,哀嘆曾經的繁華已不再,盡情地抒發對心中的凈土希臘淪為他國奴役的悲憤。雪萊在詩中的呼喊:“把昏睡的大地喚醒吧!要是冬天已經來了,西風呵,春日怎能遙遠?”他們酣暢淋漓地在詩歌中吐露內心的激情,蕩滌每一位讀者的心靈。
二、浪漫主義詩歌語言的不同特色
(一)想象力所表達的內容不同
浪漫主義的幾位杰出詩人,除拜倫外,均崇尚想象力的作用,但其所想表達的內容不同。早期詩人華茲華斯和柯爾律治側重于利用想象力完成對自身情感與思想的外化。柯爾律治大膽地用想象力編織奇幻的夢,引領讀者在思緒中遨游。在他的“夢境”中,有《忽必烈汗》的異國風情。他將大量形象鮮明人物、獨具韻味的景物,用想象力融合在一首瑰奇的夢之詩歌中。其中又有《古舟子詠》對人的道德的思索。詩人將基督教教義、哲學內涵和自我救贖通過夢境交融于一體。
如果說第一代詩人側重于自身情感的疏解,那么后期的浪漫主義詩人則試圖用想象力將憧憬與現實碰撞,把心中的美好與殘酷的社會現實進行對比,并以其強大的力量抒發炙熱的情感。雪萊的抒情詩是心靈化的社會生活,他用豐沛的想象力將自身的抱負寄托于情,既是對社會未來的展望,又將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展露無疑。例如,《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雖是對神話故事的再創造,卻是雪萊內心理想的大同世界的體現。而濟慈在《夜鶯頌》中,借夜鶯的歌聲想象到中世紀的浪漫傳奇,“一個美女望著大海的險惡的浪花”,完美地點出了現實的“險惡”和對命運的焦灼的雙重蘊意。
(二)感情抒發的方式差異
感情抒發方式的差異最主要體現在前后兩代詩人之間。總的來說,第二代浪漫主義詩人比前人抒發的感情更加強烈。
華茲華斯認為,應該用平淡普通的言語表達人們內心深處的激情。他善于創造一些極其簡單的詞語來表達深刻的含義。他在《反其道》中寫道“歌聲里”的“才學”“事物的靈光”“樹林”的“靈感”等,用生活中常見的詞語創造出不一樣的韻味,包含深刻的哲理,卻又使每個人都能看懂,真正是顛覆性的詩歌創作。
而這種頗為含蓄的感性流露就不是后期詩人的風格。他們表達激情的方式更加直接大膽。雪萊抒情詩的一大特色就在于以自傳式的呼喊來釋放激情。《西風頌》中“哦,舉起我吧,當我是水波、樹葉、浮云!/我跌在生活的荊棘上,我流血了!”詩人仿佛從靈魂深處將心中郁結的情感酣暢淋漓地呼喊出來,如驚雷般震撼人心。
(三)獨具魅力的修辭使用
浪漫主義詩人表達思想與情感的一大武器便是他們獨具魅力的修辭手法。這其中最突出的代表是拜倫。拜倫的語言相較比他的前人來說,是華麗的。他好使用大量的修辭手法,諷刺是他詩文中最顯著的特點。以《唐璜》為例,除了最突出的諷刺手法,有反問、雙關語、夸張、奇韻、陰陽韻及倒頂點等諸多修辭。例如,詩句“‘各族的救星呀,其實遠未得救,‘歐洲的解放者呀,使她更不自由”,該句中使用倒頂點的修辭,詩文在達到贊美的高潮之時,卻又陡轉直下,為這美言潑上了一頭冷水。這樣的筆觸表達了對虛偽、假善的“救星”“解放者”的嘲諷,揭露出顯赫人物的華而不實,充分體現了拜倫的語言風格。而雪萊則善用大量奇異的比喻與象征,大膽而又恰到好處地抒發自己的激情。他的敘事長詩《伊斯蘭的起義》引用了神話中鷹與蛇的搏斗,以鷹象征惡,即現實中的專制,以蛇象征善,即革命的力量。在《西風頌》中,他又以“西風”的自然形象象征英國新生的力量,以“殘葉”象征著當時社會的反動階級。
三、結語
英國浪漫主義詩歌時期是一場詩歌領域上的變革。眾多詩人留下數不清的精彩詩篇,至今仍為人們細細品讀。它徹底改變了由18世紀古典主義獨霸文壇的局面,并為接下來現代主義的崛起做好了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