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內經》“心痛”一詞的英譯

王爾亮　陳曉

摘 要：基于中醫術語的英譯原則，比較《黃帝內經·素問》所載“心痛”一詞的英譯。通過文獻考證， 比較分析國內外常用中醫術語詞典和四部《素問》譯本中關于“心痛”的翻譯。目前中醫術語標準化工作雖然已經取得了較大的進展，但對中醫古籍的翻譯仍需完善，希冀為中醫藥的對外交流產生積極影響。

關鍵詞：《黃帝內經》;心痛;中醫術語;英譯

中圖分類號：R2-5;H159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9.06.006

Abstract： Based o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principles of terminologi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we compare different kinds of English translation of “heart pain” recorded in Huangdi Neijing Suwen（《黃帝內經·素問》Plain Questions·Inner Canon of the Yellow Emperor）. Through document research， this article analyzes translation of “heart pain” from commonlyused dictionaries of TCM terminologies and four kinds of translation versions for Suwen（《素問》Plain Questions）. At present， major progress has been made in standardization of TCM terminologies， but work in translation for TCM classics still needs to be improved. We hope our research have positive influence on foreign exchang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Keywords： Huangdi Neijing（Inner Canon of the Yellow Emperor）; heart pain; terminolog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English translation

一 《黃帝內經》中“心痛”一詞的含義

“心痛”一詞，出自《馬王堆漢墓出土古醫書·足臂十一脈灸經》[1]。《素問》中“心痛”一詞的含義有三：一是指胸部疼痛，為劇咳所致。《素問·咳論》：“心咳之狀，咳則心痛。喉中介介如梗狀，甚則咽腫喉痹。” 五臟咳，除了咳嗽之外，還兼有臟腑經脈循行部位上的疼痛癥狀。如心咳，手少陰心經之脈，上挾咽，故心咳癥狀為咳嗽兼有心痛、咽喉阻塞不利等。五臟咳是咳嗽的初期階段，是因疾病初起，急劇咳嗽牽引臟腑經絡，而導致氣血失常為主要病機，主要癥狀是咳嗽兼“痛”。“喉中介介如梗狀”是形容咽喉部如有物阻塞的感覺。梗，《太素》作“哽”;《釋義》云：“哽，塞也。”“喉痹”為咽喉腫痛，吞咽阻塞不利。二是指心區疼痛，為厥心痛與真心痛之主癥。《靈樞·厥病》：“真心痛，手足清至節，心痛甚。”今各種原因所致之心絞痛均屬此范疇。三是指胃脘部痛。《靈樞·雜病》：“心痛，腹脹嗇嗇然，大便不利，取足太陰。”[2]郭靄春的《黃帝內經詞典》將心痛定義為：“泛指心前區疼痛的病證。”[3]

二 “心痛”一詞在四部《黃帝內經》英譯本中的譯法

目前，國內外《黃帝內經》英譯本近二十種，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四部譯本，包括李照國《黃帝內經》英譯本[4]、美籍華人吳連勝及其子吳奇的《黃帝內經：漢英對照》[5]、德國醫史學家文樹德教授的《黃帝內經·素問》譯本[6]以及楊明山《黃帝內經·素問新譯》英漢對照譯本[7]。通過對以上四個譯本進行比較，分析“心痛”一詞翻譯的異同之處，窺探國內外學者對中醫經典醫籍中名詞術語的翻譯特點。

1. 胸部疼痛

《黃帝內經》原文：心咳之狀，咳則心痛，喉中介介如梗狀，甚則咽腫喉痹。（咳論篇第三十八）

李譯本[4]：Heartcough is marked by cough with heart pain， obstructive sensation in the throat， or even swelling and pain of the throat.

吳譯本[5]：The symptoms of heart cough are： one will be feeling heartache when coughs， feeling like something is obstructing in the throat， and the throat is swelling with pain and stagnation when the case is severe.

文譯本[6]：The appearance of heart cough： when [patients] cough， then their heart aches. They have an obstructing sensation in the throat， as if there was a stick.

楊譯本[7]：Heartcough manifests with heart pain， blocking sense like a stick in the throat and even swollen pharynx and throat impediment.

評析：此處所患之疾為“心咳”（heart cough），“心痛”屬其癥狀名。兩位國內學者譯文相同，皆為 heart pain。 而德國學者文樹德為區分病名與癥狀名，故將此處的“心痛”譯為 heart ache。吳氏父子將其譯為 heartache。從形式上看，李照國、楊明山和文樹德譯本，皆符合形式等效的原則，保留了二字格的形式。 吳氏父子譯本更注重國外讀者的接受度，采用西醫術語。可見，不同的譯本由于譯者的背景不同、翻譯目的不同產生了不同的譯法。

2.? 心區疼痛

《黃帝內經》原文：刺肉無傷脈，脈傷則內動心，心動則夏病心痛。（刺要論篇第五十）

李譯本[4]：Impairment of the Channels disturbs the heart， leading to heart pain in summer.

吳譯本[5]：When pricking the muscle， the vessel must not be hurt， if the vessel is injured， it will affect the heart. When the heart can not bring its functions into full play， heartache will occur in summer.

文譯本[6]：When piercing the flesh， do not harm the vessels. When the vessels are harmed， then internally this excites the heart. When the heart is excited， then [that person] will suffer from heartache in summer.

楊譯本[7]：When needling the muscles， the vessels shouldnt be injured， otherwise it would stir heart， which makes the patient suffer from heart pain in summer.

評析：此處“心痛”為病名，兩位國內學者皆將其譯為heart pain，吳氏父子與文樹德將其譯為heartache。heartache 與 heart pain 所指意思相同，后綴ache 即 pain 之意。而從字格對應的角度來看，heart pain 可算是最大程度上的對等，既達到了意合的目的，又符合形合的標準。

文樹德《黃帝內經·素問》譯本中，關于心痛一詞的翻譯分兩種，指病名時譯為 heartache，指癥狀時譯為heart aches，這是由于漢語中一詞多義現象的存在，文樹德教授對此頗有研究，在其譯本中亦體現出“一詞多譯”的現象，可見德國學者深厚的語言功底。

3.胃脘疼痛

《黃帝內經》原文：民病口瘡，甚則心痛。（氣交變大論篇第六十九）

李譯本[4]：[With such a change，] reddish crops cannot ripen and people suffer from oral ulcers and even stomachache.

吳譯本[5]：The crops in red colour will not become mature， and a man will often contract aphthosis or even heartache.

文譯本[6]：People [suffer from] sores in mouth. In severe cases， the heart aches.

楊譯本[7]：People will suffer from oral ulcers and even stomachache.

評析：此處“心痛”屬癥狀名詞，病位在心，病機為心氣不足。故文樹德將其譯為heart aches，符合癥狀名的表達。但國內兩位學者直接將“心痛”意譯為胃痛，此處并未體現出胃痛的癥狀，且病位并非在胃。因此譯為“胃痛”有待商榷。吳氏父子則應傾向于用西醫專業術語heartache 表達。

總體上來看，心痛包括病名和癥狀名。德國學者文樹德對《素問》病證名的表達進行了分析，認為《素問》在闡述病證名時，通常體現出現代醫學中的癥（sign）或證（symptom），且中醫術語有很多一詞多義的現象，故病可譯為 disease、illness 或 ailment;候、狀可譯為 manifestation 或 sign; 證、癥、征可譯為 sign、symptom 或 evidence[8]。因此對于“心痛”的翻譯，文樹德區別于其他學者最大的特點是體現出了心痛作為病名與癥名的區別。

三 結 語

翻譯的理論、原則和方法多種多樣，總體來看，中醫術語的翻譯屬于科技英語翻譯的范疇，因此，不可能用統一的原則和方法處理，需視情況而遵循不同的翻譯原則。奈達的等效翻譯理論平息了有史以來關于譯文是要傾向于源語還是靶語的爭論，強調以讀者為中心，區別了以往以文本為中心的等值翻譯理論。中醫語言的翻譯，作為科技翻譯的分支，同樣可以借鑒奈達的翻譯理論。

中醫術語，尤其五臟，如心、肝、脾、肺、腎的名稱，字面上來看與英語西醫名詞heart、lung、spleen、liver、kidney 相同，而術語的上下層級關系是不同的，也就是說中醫與西醫的術語范式（paradigm）是不吻合的，這就是中醫術語翻譯中難于解決的瓶頸問題，也是中醫術語區別于其他科技術語的最大特點。中醫術語的翻譯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功能等效與形式等效，而難于做到完全等效。

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副主席兼秘書長李振吉教授在談到中醫疾病名稱的英譯時，提出對于中醫病癥名的翻譯最好采用直譯的方法，因為中醫病癥名很難在西醫病名中找到完全對等的名詞[9]。

形式等效強調語言對應（word for word），相當于直譯，必要時犧牲靶語。如李照國提出的“譯古如古，文不加飾”的原則，德國漢學家文樹德提出的“翻譯要追求原汁原味”的原則。以此法翻譯的譯文的回譯性較差，但卻能最大限度地保持原作的寫作風格、思維方式和主旨思想。功能等效強調傳遞原語思想，相當于意譯，必要時犧牲原語。筆者認為，《黃帝內經》的翻譯，在強調形式等效的同時，還需兼顧功能等效。將心痛譯為heart pain，既符合形式等效，又兼顧功能等效，達到最大等效。“語言之間在微觀結構上的差異給翻譯帶來了一定的困難，在語言轉換過程中，原語的某些語義內容難以在譯語中找到完全的對等。”[10]故完全等效僅僅是翻譯的一個理想目標，而形式等效和功能等效僅僅代表翻譯處理中的兩個空間。

參考文獻

[1] 裘錫圭.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5）[M].北京：中華書局，2014：190.

[2] 王慶其，陳曉.實用內經詞句辭典[M]. 修訂版.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17：133.

[3] 郭靄春.黃帝內經詞典[M].天津：天津科學技術出版社，1991：217.

[4] 黃帝內經·素問[M].李照國，英譯.西安：世界圖書出版西安有限公司，2005.

[5] 吳連勝，吳奇.黃帝內經：漢英對照[M].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2010.

[6] Paul U， Hermann T. An Annotated Translation of Huang Dis Inner Classic：Basic Questions[M].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Californi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11.

[7] 楊明山.黃帝內經·素問新譯[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5.

[8] Paul U. Huang Di Nei Jing Su Wen Nature， Knowledge， Imagery in an Ancient Chinese， Medical Text [M]. San Franciso：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3：205.

[9] 李振吉.中醫基本名詞術語中英對照國際標準[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8.

[10] 衡孝軍.從社會符號學翻譯法看漢語成語英譯過程中的功能對等[J].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03，11（2）：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