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許庭儀

春節，在不經意間像雪花一般降臨了。春節前才從巴黎回國，到了這兒，便不覺想念起巴黎的雪了。那雪花在萬米的高空凝華，它要是知道自己會在巴黎歇腳，定會走得慢些，好把這里的街坊都逐一問候。

我想，要是今年春節能再下一場雪就好了。這樣，能把那門上貼的和檐上掛的，都襯得愈發紅火。雪遲遲不落，地上卻有了豆大的雨滴。“空山聽雨，是人生如意事”，這樣安靜的天氣，似乎與年的性格不符。雨沒有轟轟烈烈的開場，只是在中間插了幾段小曲兒，之后便都是晴好的天氣。我不在空山破寺，沒有寒雨圍爐，只是隔著窗玻璃感受到了雨滴的冰冷。

我雖在窗前駐足了許久，卻還是未能在雨聲中聽出玄機，只好坐下來，拿起一本書。我始終認為，讀書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有的書輕佻妖艷，翻閱起來極快;而有的書艱澀難懂，反復研讀，才能夠深解其妙。我突然明白，雨聲就像一本空白的書，其中自有顏如玉和黃金屋，只有當你沉浸其中，才能觸摸平靜。

打開窗，有雨滴帶來的絲絲寒氣，卻掩蓋不住飄散的香氣。

牛骨湯從中午就放在柴火上燒，隔個把小時進來添個柴，火光融融，晚飯時，湯的濃度剛剛好。做火鍋湯底，放蔬菜和肉，青菜很快可以動筷，肉片和辣椒放在小碟子里。熱氣撲在臉上，舌尖被燙了一圈，又麻又甜，胃被熱湯完美撫慰。飯桌上沒有什么刻板的規矩，人們在聊天，小狗趴在腳邊，這里的溫度比外邊暖和多了。

年把自己的氣息都散到雨滴里，一滴一滴敲打著心。年把自己的味道都融進湯里，在唇齒間流連。它似乎變得不如以前那么昂首闊步，熱情似火，而是有些試探性地敲敲你的耳朵，告訴你它來了，然后安安靜靜地小跑到你面前，在你面前停留許久。

它想給你的不是雪的轉瞬即逝，而是雨滴的悠遠綿長，湯汁的唇齒留香，讓你在一年的日子里，都能細數平淡日子里的歡喜。想想歲月里難逢知己的無奈，銳意難平的不安，在春節這段日子里，都能得到天賜的寬慰。

（指導老師：馮啟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