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記秣陵城

王曉義

他有名氣，其“氣”在于“名”多——金陵、秣陵、建業、建康、上元、應天、江寧、天京、南京……而我，鐘情于秣陵。“秣”有草根之義，接著地氣，連著人心。

凌晨十月的秣陵城，只有間歇不斷的蟲鳴和長江邊上轟隆的貨輪聲，這是白日里喧囂浮躁過后的靜謐與愜意。十月圍城，心在波動，光標有節奏地閃爍，亦如這個夜晚平靜的心跳，又如昊天上空點點的繁星。這時候，才真切地明白于丹對“心”字之解——一鉤斜月帶三星。

日久見人心，對一個城市，亦然。盡管我在許許多多個空寂的日子里勸慰過自己——愛上一個人或者喜歡上一種東西需要時間，哪怕是天天出現在眼前的夢里的她。但是，對于這座城，我多年來固守的心靈防線竟變得如此不堪一擊，擊敗我的是一塊塊古磚、一條條老巷、一棵棵法桐、一樹樹凡花……我只能說，這座城，我肯定見過——在遙遠的夢中。如今，走在烏衣巷，蕩舟秦淮河，槳聲燈影、茶樓酒肆、胭脂金粉，映于眼前，照在心尖，似乎是來還前世許下的愿，又像是在拋撒今生的情。

一座城，若能容得下蒼生萬物，方可于滄海桑田間盡顯風流，秣陵城做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當一個人把心托付出去的時候，于他的人生來說，應該是最大的悲劇，而我，正在上演著這場悲劇，并且在沒有導演“導”之下，傻傻地充當了主角。在這個世界上，必須有人去做傻子、癡子，去觀望“聰明人”眼中的“真”世間。什么男兒有淚不輕彈，什么男兒膝下有黃金，在雞鳴寺，于棲霞山，帶給一個人的只有虔誠與純凈，這里靜凈得直使人想落淚，想下跪，甚至想幻化成這里的一粒塵埃，一道因風而起、隨風而逝的漣漪……沒有人會記得，這一片片楓葉承載過多少有情人的許諾;沒有人會記得，這一粒粒石子上刻下了多少眷屬的委托。香煙繚繞中，升起了善男信女們對命運的追問;快門閃爍時，定下了游子觀客們對心靈的訴說。

時間，到底是多么神秘的東西，無人知曉。我也只能憑空猜測，她會讓一個黑發者瞬間銀絲蒼蒼，她會于剎那間在一個人的臉上寫滿滄桑。然而，她卻在這座城前駐了足，盡管她也曾試圖剝蝕完那厚厚的花崗巖，也曾試圖干涸掉那濤濤的長江水……或許當年秦始皇也始料未及，他開鑿的秦淮河并未泄掉金陵的帝都之氣，他把“金陵”更名為“秣陵”反而增添了這座城的博愛與大度。因為世人的嫉妒，南京城似乎受盡了“人禍”，卻從未有過“天災”，他是上天的愛子。

有人說，一個人和文字走得太近，就會變成現實的棄兒。一個人，一座城，那就讓我雙手合十，把紅絲帶系在玄武湖，把長命鎖拴在紫金山，只為這個夜晚我與他前世結下的緣！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秣陵不是城！

（作者單位：南京宇通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