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發科
金秋送爽,碩果飄香。
2019年9月29日,寶龍鎮廣場上人聲鼎沸、歌聲嘹亮。
以“慶農民豐收·品寶龍蜜柚”為主題的中國農民豐收節暨重慶·潼南柚子采摘節開幕。
來自五湖四海的游客聚集于此,和鄉親們一同享受著柚子豐收帶來的喜悅。
寶龍鎮位于潼南區東北角,是什么原因讓這個偏遠小鎮散發出如此魅力?
“大力發展村級集體經濟,讓農業成為有奔頭的產業。”寶龍鎮黨委書記楊傳富稱。
為此,寶龍鎮通過“一村一產業”“村黨支部+經濟聯合社+農戶”等方式,共建“村級組織有號召力、集體經濟有產業支撐、村民有穩定收益”的利益聯結體。
一幅幅產業興旺、村民富裕的畫面在這里徐徐展開。
產業撬動:“艷椒435”讓嚴寨村137戶貧困戶脫貧
9月24日凌晨5點剛過,嚴寨村萬籟俱寂。
“范素榮,走,去摘辣椒。”屋外,傳來了鄰居范小英熟悉的聲音。
范素榮和范小英都是土生土長的嚴寨村人,自從村里成立經濟聯合社后,她們便常在聯合社務工。
當下正是辣椒采摘的旺季,天氣炎熱,兩人約定早些時候出門。
“來了。”范素榮從抽屜里摸出手電筒,出了門。
在微弱的燈光下,兩人彼此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鄉間小道上。
辣椒地里,一個個圓潤、飽滿的辣椒簇擁著,等待采摘。
哪怕已年過七旬,哪怕汗水打濕了衣襟,范素榮也不曾叫苦:“我采摘辣椒一天都沒有缺席過,不累!辣椒賣紅火了,咱們的日子也跟著有盼頭了!”
范素榮和范小英曾是嚴寨村的建檔立卡貧困戶,自從村里成立經濟聯合社,發展集體經濟后,她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在家務農,哪有啥子收入哦。”范小英快言快語地說,“如今,流轉土地加上務工費和分紅,一年能增收七八千塊。”
與范小英不同,范素榮和老伴自己還種起了辣椒。
“家里的田比較分散,流轉不出去的土地,村‘兩委不僅提供辣椒種子、種植技術,還包銷。雖然我只種了一畝地,但是今年辣椒長勢好,能賣4000多元哩。”范素榮咧嘴笑道。
為何嚴寨村的辣椒產量如此高?
“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辣椒,里面的功夫可不少。”村黨支部書歐敏稱。
2018年8月,90后大學生歐敏放棄了在國企的工作,回到家鄉嚴寨村,決心帶領鄉親們脫貧致富。
“我們前期邀請了市農科院的專家來實地調研,甄選了數十種品種,最后決定栽種‘艷椒435。”歐敏稱栽種這種辣椒,技術易學、易推廣,“鄉親們容易接受,而且耐存放,不像有的辣椒品種放一兩天品質就不行了,市場風險相對較小。”
不僅如此,村“兩委”還時常邀請專家來村開展培訓。
“以前覺得剪枝好可惜哦。”范小英稱,“經過培訓,我曉得了剪枝能讓辣椒長勢更好!”
“最初還擔心賣不掉,結果因為品質好,已經有20多個收購商主動聯系我了。”歐敏眼里的笑意更濃了。
據悉,嚴寨村集體種植了150畝“艷椒435”,年產值18萬元左右,再加上村民們自己種植的辣椒賣了20余萬元,僅此一項,就讓村里137戶貧困戶成功脫貧。
對于未來,歐敏充滿信心:“我們將繼續發展特色產業,結合‘互聯網+,做好品牌和營銷,進一步促進村民和集體增收,吸引更多人來采摘、游玩,帶領老百姓致富奔小康。”
人才帶動:長新村榨菜年收入15萬元
2018年6月,長新村一次院壩會上。
“我們準備以村集體的名義成立公司,大家可以以現金、土地、勞力等形式入股。”村主任張洪偉介紹道。
“你這個就是搞起耍的!”建檔立卡貧困戶唐安對此嗤之以鼻。
現場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村民代表紛紛投來質疑的目光。
“如果搞不來,我們自掏腰包,把大家投的股金返給大家。”張洪偉一字一頓地說。
唐安愣了愣,不再多言。
作出這個決定需要承擔多大風險,張洪偉心里跟明鏡一般:“長新村最大的問題是村民對村‘兩委不信任,為了獲取大家的信任,我們只能這樣做。”
“張洪偉是一個很有魄力的人。”村黨支部書記肖長瑞稱,而這份“魄力”從他作出回村的決定就能彰顯一二。
張洪偉是長新村人,早年間一直在內蒙古鄂爾多斯經商,“每年有幾十萬元的收入”。
2017年,鎮黨委宣傳委員全俊樵在調研時恰巧碰到回家休假的張洪偉。
“我們很清楚他的能力,所以想請他回來帶領鄉親們脫貧致富。”全俊樵稱。
彼時的長新村如同一盤散沙:村“兩委”班子成員懶散,治村能力弱;產業荒蕪,大片農田荒廢;年輕人才流失嚴重……
“農村要發展集體經濟,能人當家是關鍵。要找到既懂商業又懂農業的人才,真的不容易,不僅是長新村,其他村也是一樣。”楊傳富說。
“好!”頂著家人的壓力,張洪偉回到長新村,當選了村主任。
“不為別的,只想把這份事業做起來!”于是,這位皮膚黝黑的漢子走村入戶,經商的雙手重新沾滿泥土。
為了長新村的發展,在同村“兩委”班子成員磋商后,張洪偉決定大力發展集體經濟。
但這個決定,卻在村民那里碰了壁。
“在召開此次院壩會前,我們已經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但始終得不到鄉親們的認可。”為此,肖長瑞與張洪偉商量后下定決心,由他們來承擔損失,“在簽訂協議時,這些都會注明在協議上。”
有了村“兩委”的許諾,村民們逐漸放下了心。
“唐安發言時說自己入5股,結果簽協議時入了10股。”張洪偉哈哈大笑。
2018年9月,長新村種植股份合作社正式成立。
此后,合作社流轉土地208畝種植柚子苗,柚子樹3年才能掛果,為保證在柚子樹成長期鄉親們也能有收入,張洪偉決定在柚子苗間套種榨菜100畝。
“我們與涪陵榨菜廠商簽訂了訂單,這100畝榨菜至少能收入15萬元。”張洪偉稱。
站在長新村黃土坡脊梁上,舉目望去,漫山遍野一片蔥蘢,綠油油的榨菜給大地鋪上了一層碧綠的地毯,雖時值冬季,但仍滿眼春意。
種養聯動:龍灣村大米賣到8元錢一斤
2019年8月26日,龍灣村水稻田。
“轟隆隆——”伴隨著機器的轟鳴聲,水稻連稈帶穗被收割機切斷,順著傳動帶進了脫粒箱。
在機器去不了的地方,30多名村民正熱火朝天地忙碌著。
他們彎著腰,一手握著鐮刀,一手抓住稻稈,滿頭大汗地收割著稻谷。
今年66歲的村民陳立文就是其中一員。
得知今天村里要收割水稻,陳立文特意起了個大早,加入收割隊伍。
陳立文是村里的“苦人”,盡管勤勞肯干,但由于上了年紀,加之身體有病無法外出務工,家庭收入僅靠著幾畝田地。
現在,靠著給村集體產業務工,再加上土地分紅,陳立文每年能增收3000多元。
由于產業結構單一,傳統種植業產值太低,龍灣村的年輕人看不到希望紛紛外出務工。
“龍灣村土地撂荒嚴重,經濟發展滯后。”村黨支部書記劉海生稱。
2017年6月,龍灣村為促進鄉村振興,在寶龍鎮黨委的支持下,成立了“龍灣農業經濟聯合社”,以集體的名義發展產業。
劉海生經多方調研考察,發現可以發展稻蝦、稻魚輪作生態種養項目。
但是,這在寶龍鎮卻沒有先例,一切都只能從零開始。
“搞來搞去還不是種水稻,有什么用?”村民們很不理解這種做法。
為了確保項目能夠在龍灣村落地生根,劉海生帶領村“兩委”班子成員挨家挨戶做工作。
“為了調動村民積極性,我們將村民變成股東,土地、勞動力、資金都可以入股,我們自己經營自己的公司。”劉海生說。
2018年9月,龍灣村集體流轉了50畝土地。
平整土地、挖掘環溝、埋設水管、種植水草、蓄水堵漏、保養水質,一切有條不紊地推進著。
今年5月20日,第一批水稻秧苗全部栽種完畢,不僅如此,村集體還購買了7000元的魚苗和蝦苗投放在稻田的環溝中。
由于是無農藥、無化肥、無除草劑的“三無”水稻,龍灣村今年的畝產量比以往低了許多,但水稻的品質卻提高了一大截。
“專業人士建議我們定價12元一斤,但考慮到具體銷售情況,我們將價格調低到8元一斤。”劉海生說。
盡管價格還是高于一般的大米,但龍灣村的大米很快便供不應求,“現在還有人想買我們的大米,但都沒貨了”。
村便民服務中心前,陳立文站在稻蝦基地旁的路邊,盯著水面,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幾尾草魚正浮上水面,激起陣陣漣漪。
這水下,是正在生長的魚蝦,也是龍灣村脫貧致富的希望。
【調研札記】
“從來沒有看到她笑得這么開心。”在嚴寨村調研采訪村民范素榮時,一旁的村黨支部書記歐敏忍不住插嘴說。
早些年,因為貧困,范素榮從不曾開懷大笑。
“哪曉得70多歲了,一年還掙得了一萬多塊錢。”范素榮稱,“家里的房子也能照看得到。”
如今,筆者發現,寶龍鎮各個村的村民正享受著村級集體經濟帶來的碩果。
在離嚴寨村不遠的長新村,村主任張洪偉笑瞇瞇地給我們舉了一個例子:曾經有位村民頭天交了錢入股村集體經濟,第二天就想退股。我們說協議上有規定,幾年內不能退,他才作罷。今年年底,長新村的村級集體經濟效益不錯,其他農作物已經賣了19.6萬元,還有100畝榨菜,保底能賣15萬元,入股分紅是一筆可觀的數目。前段時間我碰到他,調侃讓他把錢拿回去,他擺擺手說不拿不拿。
然而,在發展村級集體經濟之初,是非常困難的。
村民持懷疑的目光,不肯將自家田地流傳出來。這是每個村落都遇到的問題,甚至有人在挖掘機修整土地時,擋在前面阻止施工。
所幸,每個村都有一群敢于擔當的黨員干部。
為了順利流轉土地,他們走村入戶做群眾思想工作;為了取得鄉親們的信任,他們拍著胸口承諾由個人來承擔失敗的風險;為了拓寬農作物銷售渠道,他們集思廣益,在運用電商平臺的同時跑起了市場……
正因為有這樣一群人,村集體經濟的發展才能順利走上正軌,鄉親們脫貧致富才不是夢想。
采訪完后,筆者回頭遙望這片土地。
盡管已是冬季,卻依然生機勃勃——不管是柚子苗,還是辣椒苗,亦或是在稻田里游動的魚蝦,它們生長著,等待著來年給鄉親們帶來更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