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困沉淀”與農村老年人反貧困制度構建

林瑜勝

(山東社會科學院 當代宗教研究所，山東 濟南 250002)

貧困是世界性的問題和難題。作為世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我國貧困發生率高，貧困人口眾多。據統計，如果以人均年收入100元作為貧困線，1978年我國的貧困人口為2.5億人，占當時全國總人口的25.97%，占當時世界貧困人口總數的1/4(1)張曉婧：《中國農村扶貧戰略的產業邏輯分析》，《中國商貿》2013年第11期。，經過改革開放和持續不斷的扶貧減貧工作，以人均年收入3000元(2016年貧困線)計算，截至2017年末，我國農村貧困人口尚有3046萬人，各省農村貧困發生率普遍下降至10%以下。(2)張翼：《2017年末我國農村貧困人口減少到3046萬人》，《光明日報》2018年2月2日1版。現有的農村貧困人口重點分布于我國經濟欠發達的中西部地區。從人口特征來看，相較于非貧困人口，我國農村貧困人口平均年齡58.28歲，顯著高于非貧困人口46.38歲的平均年齡，4.82年的平均受教育程度顯著低于7.48年的非貧困人口受教育程度，身體健康狀況也顯著較差。(3)張昭：《中國農村貧困人口多維特征分析》，《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3期。根據反貧困理論，年齡、受教育程度和健康都是反貧困的重要資本，我國農村老年人也正是高度缺乏反貧困資本的群體，具備群體貧困沉淀特征，必須構建針對性的反貧困制度，方能實現精準脫貧。

一、文獻回顧與述評

農村貧困老年人是貧困人口中的弱勢群體，他們的貧困程度更深，處境更為艱難，是貧困治理的重點對象。學術界對我國農村貧困老年人的關注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內容：

一是貧困原因的多方考察。(1)制度原因。農村經濟滯后、農民收入來源單一化等傳統上導致農村老年貧困的原因繼續起作用，老年人醫療費用支出增長過快，不堪重負(4)參見王琳、鄔滄萍：《聚焦中國農村老年人貧困化問題》，《社會主義研究》2006年第2期；王鴻宇：《關注中國農村老年人口貧窮化問題》，《老齡問題研究》2006年第10期。；新型農村養老保險制度、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具有福利救濟性質的五保制度和低保制度等制度的實施與執行情況不理想，大部分農村貧困老人被排斥在制度保護之外(5)羅遐、于立繁：《我國農村老年貧困原因分析與對策思考》，《生產力研究》2009年第1期。；政府公共服務角色的缺位和功能的缺失使得社會保障機構弱化和救濟功能退化(6)仇鳳仙、楊文健：《建構與消解:農村老年貧困場域形塑機制分析——以皖北D村為例》，《社會科學戰線》2014年第4期。。(2)社會原因。社會資本直接影響老年人健康質量，通過生活方式產生中介作用影響老年人生理健康與心理健康(7)黃偉偉、陸遷、趙敏娟：《社會資本對西部貧困地區農村老年人健康質量的影響路徑——基于聯立方程模型的中介效應檢驗》，《人口與經濟》2015年第5期。；生產方式的現代化阻斷了農村老人獲取經濟資源的路徑，生活方式的理性化消解了農村老人參與村落事務的場域(8)仇鳳仙、楊文健：《建構與消解:農村老年貧困場域形塑機制分析——以皖北D村為例》，《社會科學戰線》2014年第4期。。(3)家庭原因。鄉-城人口遷移使老年人生活質量極易受到家庭結構變動與家庭生活方式變化的影響，農村養老資源供求趨向失衡(9)王瑜、汪三貴：《人口老齡化與農村老年貧困問題——兼論人口流動的影響》，《中國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中國家庭普遍存在的“代際傾斜”現象，使得老年人的需求和利益往往最先被忽略，致使老人獲取生活資源的能力處于劣勢(10)孫琪宇：《中國老年人貧困治理研究》，《黑龍江社會科學》2015年第6期。。農村空巢家庭的居住模式給就醫和養老帶來極大挑戰，貧困發生率比非空巢家庭高(11)朱曉、范文婷：《中國老年人收入貧困狀況及其影響因素研究——基于2014年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查》，《北京社會科學》2017年第1期。；家庭養老功能弱化與貧困老年人的貧困直接相關(12)慈勤英、寧雯雯：《家庭養老弱化下的貧困老年人口社會支持研究》，《中國人口科學》2018年第4期。。(4)個體原因。農村老年人貧困的比例隨年齡的增長呈明顯的單調上升趨勢，女性老年人在貧困的水平上受年齡增長的影響更大(13)喬曉春、張愷悌、孫陸軍：《中國老年貧困人口特征分析》，《人口學刊》2006年第4期。；飲酒、鍛煉、受教育水平等個體特征顯著影響健康貧困(14)王瑜、汪三貴：《人口老齡化與農村老年貧困問題——兼論人口流動的影響》，《中國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

二是貧困特征的具體概括。喬曉春等根據2000年城鄉老年人一次性抽樣調查數據分析中國貧困人口特征時指出，在老年人口中，女性貧困人口大大多于男性；高齡老年人的貧困比例高于低齡老人貧困的比例；受教育程度低的老年人，遭受貧困的風險明顯高于受教育程度高的老年人；農村老年人貧困的比例高于城市老年人貧困的比例。崔學華通過對農村老年貧困婦女的研究發現，老年貧困婦女因貧困而影響了教育和智力發展，身患多種疾病而無法得到有效治療，晚年生活質量低下，社會地位式微，對生活失去信心。(15)崔學華：《農村老年婦女貧困問題的研究》，鄭州大學2005年博士學位論文。

三是貧困治理的不同建議。根據農村貧困人口的貧困原因和具體特征，學術界提出了不同的貧困治理建議。韋璞認為，經濟收入水平決定老年人參加社會交往的頻度，影響老年人建構個人社會關系網絡，是影響老年人社會支持網規模的重要因素(16)韋璞：《貧困地區農村老年人社會支持網初探》，《人口與發展》2010年第2期。。因此，增加貧困地區農村老年人的經濟收入，有助于老年人更多參與社會活動，建立社會支持網絡，并從網絡中獲得更多的社會支持。伍海霞根據農村留守老人與非留守老人的比較分析提出，國家應基于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原則，逐步健全農村養老保障支持體系，適時地分人群、分區域提高農村老年人基礎養老金給付水平；提高農村老年人就醫補償水平與抗風險能力；在農村地區逐步形成個人、家庭和社會三維支撐的養老模式，提高農村老年人生活水平與生活質量。(17)伍海霞：《農村留守與非留守老人的生存現狀: 來自七省區調查數據的分析》，《財經論叢》2015年第5期。康紅梅借助社會工作增權理論認為，要改變農村貧困老年人的弱勢處境，就需要從個體層面、社會關系層面、結構制度層面對農村貧困老年人進行增權(18)康紅梅：《農村貧困老年人的弱勢處境及對策研究———基于社會工作增權理論的視角》，《三峽論壇》2017 年第 2 期。。李振剛認為，相對于基于選擇性原則的福利項目，基于普惠性原則的新型農村養老保險制度的反貧困效應更加顯著(19)李振剛：《普惠性抑或選擇性：農村收入保障制度對農村老年人貧困的影響——來自貴州的經驗證據》，《中共福建省委黨校學報》2018年第10期。。

不難看出，學術界較早關注到了我國貧困人口和農村貧困人口問題，成果較為豐富，但針對農村貧困老年人的研究成果，特別是有關農村貧困老年人的“貧困沉淀”問題研究仍不算多。已有有關我國農村貧困老年人貧困原因、貧困人口特征和貧困治理三方面的研究深入揭示了農村貧困老年人問題形成的來龍去脈，提出了許多基于不同理論的對策建議，對相關職能部門解決農村貧困老年人問題提供了較好的決策參考，也為進一步開展農村貧困老年人問題研究積累了較好的學術成果。但隨著我國反貧困事業的推進，我國農村貧困人口過去的一些致貧因素正在逐步消失或緩解，農村貧困人口的基本現狀、群體特征等都發生了較大的改變，貧困治理特別是綜合治理措施有了新的開拓和進展，所以，相應的理論闡釋和對策建議也必須與時俱進，準確反映我國在解決貧困問題方面的新措施、新進展和新成就。已有有關農村貧困老年人貧困治理的對策建議側重具體政策建議，看似可操作性強，實則由于缺乏對“貧困沉淀”現象的深入理論探討而影響了精準施策。

二、農村老年人面臨的貧困新情況

(一)貧困發生率上升

根據聯合國駐華系統2016年12月2日發布的《老年公平在中國》報告，農村居民醫療費用支出占家庭收入比例(33%)，高于城鎮居民醫療費用支出占家庭收入比例(30%)，這種差異降低了高費用治療項目在農村老年人口中的可及性， 增加了這一人群的健康風險。2013年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數據顯示，農村居民更可能自評健康狀況差、認知能力低以及患有抑郁(20)康寧：《報告：中國老年人貧困率較高 相對福利水平較低》，澎湃新聞，2016年12月5日。。2016年發布的第四次中國城鄉老年人生活狀況抽樣調查結果顯示，我國老年人居住環境建設滯后，農村老年人住所不適老問題嚴重，農村老年人精神孤獨問題尤為突出。(21)《調查：中國老年人經濟狀況改善 農村收入增長快于城鎮》，中新網，2016年10月9日。九三學社中央指出， 2015年我國失能老人的總規模為4000萬左右，其中 62.38 %的老人生活在農村地區，相對于普通老人而言，失能老人的貧困率更高，農村老人的貧困率達23.65%。超過兩成的失能老人表示現有的收入不足以維持日常生活。(22)張晶晶：《精準幫扶農村困境老人》，《中國社會報》2016年3月15日。

(二)非制度性致貧因素增加

隨著我國貧困治理進程的推進，特別是十八大以來精準扶貧工作的深入，一系列產業扶貧、金融扶貧、健康扶貧、文化扶貧等扶貧措施制定出臺，農村貧困老年人獲得的制度保障不斷增加。相比2000年，2014年農村老年人保障性收入提高了21.7個百分點，農村老年人收入增長速度已經快于城鎮老年人。許多由于制度性因素而致貧的農村貧困老年人生活狀況得到明顯改善，“兩不愁一保障”目標基本實現。2015年、2016年和2017年已經分別有超過1000萬農村貧困人口脫貧。根據基層實踐調查發現，當前農村地區貧困老年人的貧困多是由于自身疾病、智力、傷殘等非制度性因素所致，依靠自身發展能力的增強和改善來實現脫貧解困的難度較大。

(三)“貧困沉淀”特征日益明顯

“貧困沉淀”是指貧困作為一種社會現象在某一群體或某一方面的集中體現。從世界貧困現象分布來看，“貧困沉淀”是顯而易見的：農村高于城市，發展中國家高于發達國家，年長者高于年輕者。就我國而言，“貧困沉淀”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地區分布的區域沉淀，二是目標對象的群體沉淀，三是人格特質上的心理沉淀。區域沉淀是指我國貧困人口呈現較為明顯的區域分布特征。我國的革命老區、山區、部分少數民族聚居區和邊疆地區是貧困人口聚集較多的區域，這些區域的農村貧困人口由于受傳統經濟發展基礎薄弱、地理資源環境不利和開發扶貧項目實施困難等因素制約，貧困程度更深、減貧成本更高、脫貧難度更大，依靠常規舉措難以在短時期內擺脫貧困狀況。許多地區的農村貧困老年人呈現全村、全鄉(鎮)地連片分布。群體沉淀主要指貧困的目標對象多發生于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健康等方面處于弱勢的群體，如老年人、女性、低學歷者、健康狀況較差者。 研究顯示，接近兩成的農村80歲及以上的高齡老人為貧困老年人，而其中的貧困老年女性則超過兩成；從受教育程度看，半數以上農村貧困老年人為文盲，女性比例更是超過六成；超過10%的農村貧困老年人生活不能自理。(23)慈勤英、寧雯雯：《家庭養老弱化下的貧困老年人口社會支持研究》，《中國人口科學》2018年第4期。心理沉淀主要是就貧困者的人格特質而言，一般指貧困老年人由于長期陷于貧困狀態而自我認知為無法改變命運的弱勢群體，以外部依賴作為生活收入和信心來源，表現為對接受救助的習以為常、對改變生活建議的漠不關心、對自我認知的主動降格。在農村貧困人口調查中，經常可見貧困老年人對自己的定位是“老了”“不中用”“身體不好”“干不了活”“沒人問”等負面評價。

三、農村老年人反貧困制度構建

班納吉和埃斯特·迪弗洛在《貧窮的本質——我們為什么擺脫不了貧窮》一書中曾指出，一種有效的社會政策可以使人們遠離失敗，一條普通的信息也可以帶來巨大的變化，即使不改變現有社會及政治結構，也有可能通過對管理和政策加以改進，通過更好的制度效果來改變人的貧困狀態。(24)參見[印度]班納吉、[法]埃斯特·迪弗洛：《貧窮的本質——我們為什么擺脫不了貧窮》，中信出版社2013年版。十八大以來，我國精準扶貧工作取得了令世界矚目的成就，為世界減貧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說明精準扶貧戰略頂層設計是切合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實際的，但要解決農村老年人日益明顯的“貧困沉淀”問題，仍需要從區域經濟、老年發展和反貧文化等方面綜合施策，構建農村老年人反貧困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發展制度，消除貧困現象的區域沉淀、群體沉淀和心理沉淀，增強農村老年人的脫貧動能，實現農村貧困老年人精準脫貧。

(一)構建更加均衡的區域經濟發展制度，消除區域貧困沉淀

1．統籌制定農村老年人扶貧規劃和工作格局

我國不平衡不充分的經濟社會發展導致農村貧困人口區域分布不均衡的“貧困沉淀”現象十分明顯，部分革命老區和經濟發展程度相對落后地區的農村貧困人口總數大、總人口占比高、貧困程度深，老年人貧困問題解決難度更大。要依據國家精準扶貧戰略設計和工作計劃安排，跳出貧困老年人扶貧脫貧就事論事的視域局限。特別是要堅持從本地實際出發，從區域協調發展的高度來設計和確立脫貧思路、制定具體對策，依據當地區域發展定位，將農村貧困老年人的脫貧工作全面融入農村經濟社會發展進程，從區域功能布局、產業特色規劃、環境承載能力及歷史文化傳統等方面統籌制定農村貧困老年人扶貧規劃和工作格局。

2．確定農村老年人全面發展的具體部署

由于歷史的原因，我國農村地區的欠發達問題實際上是某些制度安排的結果，也是城鄉發展順序設計的反映。所以，雖然當前我國多數貧困老年人來自農村地區，但相應的扶貧工作部署卻不能僅僅從農村老年人甚至農村地區發展出發，而要從全國發展“一盤棋”來考慮，依托統一的城鄉發展規劃，以城鄉統籌理念來推進農村貧困老年人扶貧脫貧工作。就個體經濟收入而言，農村老年人最終會隨著國家經濟實力的增長而分享發展成果，通過收入增長來擺脫貧困；就地區發展來看，在城鄉一體化發展目標指引下，農村地區的貧困是一個發展階段的后發問題。因而，要推進農村貧困老年人脫貧解困，就要有更高的戰略站位，不能局限于一人一事一地區，而要堅持城鄉統籌，以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為目標，將個體發展融于地區發展，將經濟增長融于人的發展，以實現農村貧困老年人的全面發展為指導思想來確定扶貧工作的具體部署。

3．出臺農村老年人扶貧工作產業聯動措施

產業扶貧是當前我國推進農村精準扶貧的重要途徑和抓手，在各地的精準扶貧實踐中也取得了突出成就，為我國迅速減少農村貧困人口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就農村老年人扶貧工作來說，產業扶貧對農村老年人的扶貧帶動不能依靠點的突破，既不能依靠單一產業支撐，也不能單純寄希望于老年人依靠工作收入來擺脫貧困，而要依托產業發展規劃，形成適合農村地區發展實際和農村貧困人口自身能力的產業鏈。要加強產業發展中的各項目聯動，確保經濟發展基礎不同的農村地區都能從各產業發展項目聯動中找到合適的經濟定位和項目介入渠道，并確保自身能力各異的貧困老年人，都能從相關產業發展項目中找到與各自能力匹配的就業崗位和增收渠道，實現就業者依靠就業收入擺脫貧困，不能就業者依靠資源或資產類收益擺脫貧困。

(二)構建更加健全的老年發展制度，消除群體貧困沉淀

1.完善老年發展社會政策

農村老年人由于年齡、受教育程度、健康等原因多數處于社會競爭的弱勢地位，需要依靠積極的社會政策扶持和保護，來獲得更加公平的社會發展機會。農村老年人脫貧涉及改善物質生活、獲得基本照料、滿足精神需求及享有公共服務等多方面內容，因而需要相應的社會政策支持。一是加大社會保障支持力度。要通過財政資金、彩票公益金、村級集體經濟補助、社會捐贈等多種資金投入方式適當提高農村老年人基礎養老金水平，改善農村老年人的經濟收入狀況；通過減免起付線、提高醫療費用報銷比例和大病保險報銷上限、擴大醫療救助范圍等措施，加大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保險對農村老年人的醫療保障力度；二是完善社區照顧政策。提升農村幸福院建設水平，配齊配強社區照顧專業人才；推動農村社區日間照料中心建設，提高農村老年人照顧水準。三是加強農村貧困老年女性保護。針對農村貧困老年女性中留守群體較多的實際，建立留守老年婦女關愛服務體系，從生活照料、經濟救助、社會治安、隔代撫育等方面制定出臺具體保護和扶助措施，提高農村貧困老年女性的獲得感和社會安全感。

2.提高農村老年人可支配收入水平

貧困的直接表現是個體經濟收入不足，無法維持有尊嚴的基本生活水準。改變個體貧困狀況的最有效措施就是通過強有力的經濟支持，確保貧困人口不愁吃、不愁穿，義務教育、基本醫療和住房安全有保障。就農村老年人而言，給予其強有力的經濟支持并不等于直接給他們送錢送物，解決燃眉之急，而是要幫助其尋找穩定的收入來源渠道，以建立和鞏固維持基本生活水準的經濟基礎。從國內外經驗和實際調研情況來看，為農村貧困老年人提供經濟支持的基本路徑就是增加經濟收入，減少經濟支出。增加經濟收入就是通過參加農村養老保險、納入農村最低生活保障、接受農村貧困人口生活救濟、參與農村集體收益分配和就近就業等社會政策增加農村老年人的經濟收入；減少經濟支出就是通過農村合作醫療、大病救助、社會救助、教育補助、住房保障等社會政策降低農村老年人的醫療、教育、住房等費用支出，間接提高農村老年人的可支配收入水平。

3.改善農村老年人整體健康狀況

因病致貧和因病返貧歷來是我國農村貧困人口的主要致貧因素。農村老年人由于年齡和身體原因更容易陷入因病致貧和因病返貧的旋渦。作為農村精準扶貧的重要一環，健康扶貧是幫助農村貧困老年人擺脫貧困的重要舉措。要強化農村社區醫療衛生設施建設和醫護人員專業素質提升，更加重視老年人疾病預防和早期干預，通過身體健康狀況普查，做好農村老年人身體健康分類管理工作，按照少生病、治得好、看得起的原則，實現未病預防、小病即治、大病妥治，充分挖掘農村各類醫療衛生資源潛力，合理調動和使用城鄉醫療衛生服務資源，提升農村老年人健康管理和服務水平，改善農村老年人整體健康狀況，阻斷因病致貧和因病返貧機制。

(三)構建更加積極的反貧困文化制度，消除心理貧困沉淀

1.建設社會共濟文化，擴大扶貧效果

社會共濟就是集合全部社會資源來解決某一難題，通過集中力量克服困難，實現社會和諧運行。社會共濟是資源不足情況下解決社會重大問題的關鍵措施。國家和政府是農村老年人脫貧解困的主要依靠力量，但社會力量的參與也不可或缺。要整合全方位的社會資源，形成國家和社會共同參與扶貧的強大合力。倡導和鼓勵民營企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通過扶貧開發提高農村貧困老年人的經濟收入水平；引導社會團體、基金會和各類民辦非企業單位等組織參與扶貧事業，通過各種途徑和形式提高農村老年人的脫貧能力；利用互聯網和各類新媒體廣泛動員社會各階層人士踐行“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公益理念，充分利用農村地區經濟能人的“帶動效應”，擴大“一人致富，惠及一方”的發展效果。

2.發揚社區互助傳統，推進鄉村文明

農村老年人的心理貧困沉淀與社區互助氛圍有密切關系。在傳統村落社區，熟人社會是基本社會形態，一家有難大家幫是常態。隨著農村社會個體化趨勢加劇和農村社區合并加快進行，熟人社會逐漸被陌生人社會所取代，個體的生活狀況也逐漸進入個人隱私領域，鄰里之間的相處原則由情感性居多轉變為理性至上。“怕麻煩”心理隔開了受助和施助雙方，也阻斷了社區成員共同心理與情感的聯結和建立。共同情感的弱化和社區互助的減少從內外兩方面加重了農村老年人的心理貧困認知，即貧困是自己的事，別人不會關心和在乎。要打破農村老年人的這種心理認知，就要發揚“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社區互助傳統。一方面，要傳承富有成效的家庭養老傳統，加大家庭成員互助意識培養，大力宣傳家庭互助倫理，確保農村老年人能得到家庭成員的及時照顧和供養；另一方面，要廣泛開展農村社區文化活動，加強農村社區成員之間的互動，積極培養農村社區共同體意識，激發農村社區居民歸屬感進而強化共同情感，倡導孝贍老人、扶危濟困、互幫互助等社區利他主義精神，通過家庭自助、鄰里互助、社區幫扶、政府保障的幫扶網絡，形成家庭、社區和社會共同關愛農村老年人的鄉村文明。

3.增強個體自助心理，促進自強自立

農村老年人的心理貧困沉淀實質上是一種綜合性沉淀，主要源于物質的匱乏、照料的不足和心理疏導的缺位。要增強農村老年人的自助心理，促進其自強自立，就要真正解除其物質匱乏狀態，為其提供必要的生活照料和及時得當的心理疏導。一是提高農村老年人基礎養老金水平，加大農村高齡和貧困等特殊群體社會救助力度，有效改善農村老年人的物質供給匱乏狀態，提高其經濟安全感。二是完善農村社區公共服務設施的適老性改造，增加農村社區為老服務社會組織數量，提升農村社區日間照料中心服務水平，提高農村幸福院、鄉鎮敬老院、縣級社會福利中心等公立養老機構兜底托養率，有效滿足農村老年人的基本生活服務需求，提高其生活滿意度。三是加大農村老年服務社會工作力度，建立老年服務志愿者隊伍，開展農村老年人心理咨詢服務，幫助農村老年人做好心理疏導和情緒排解，提高其心理健康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