袞芳芳
【摘 要】解放戰爭時期,鑒于國內形勢的變化和主要矛盾的轉移,中共逐漸轉變了作戰策略,由抗日戰爭時期的游擊戰逐漸轉向了運動戰。為了適應戰略戰術的調整,提高部隊的戰斗力,中共恢復了土地革命戰爭時期被取消的黨委制,并出臺了相關制度對其進一步完善。新的黨委制在繼承中共軍隊優良傳統的基礎上,根據形勢的變化又做了進一步的健全和完善。本文旨在通過對黨委制取消、恢復這一過程的梳理,揭示解放戰爭時期黨對集體領導制度探索的重要意義。
【關鍵詞】解放戰爭;集體領導;黨委制;恢復和健全;軍隊
【中圖分類號】K266;D23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6-6644(2019)06-0090-09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在王明“左”傾教條主義的影響下,中共在軍隊中機械照搬俄國制度模式,黨委制隨之被取消,政治委員制度①得到全面貫徹。遵義會議后,軍政委員會又代替了政治委員制度,成為中共對軍隊進行集體領導的組織形式。作為中共對軍隊的領導方式,盡管政治委員制度和軍政委員會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都起到了加強中共對軍隊領導的作用,但兩者在對中共集體領導原則的貫徹上仍存在不足之處。尤其是王明“左”傾錯誤領導下的政治委員全權代表制,將政治委員的權力提得過高,而將黨對軍隊集體領導的傳統束之高閣。解放戰爭時期,為了適應形勢的新變化,盡快爭取全國解放,加強軍隊的集中統一領導,提高軍隊的戰斗力,逐漸成為中共提高軍隊抗衡能力的當務之急。因此,改變不適合的組織領導體制,實現具有集體領導傳統的黨委制的恢復也迫在眉睫。黨委制恢復后,中共根據形勢的發展變化對其進行了相應的完善,新的黨委制為加強黨對軍隊的領導和團結做出了重大貢獻。
一、黨委制的取消和黨對其他集體領導制度的嘗試
中共從成立之初就選擇了委員制的組織形式,南昌起義時,中共在部隊的軍、師建立了黨的委員會。1927年9月“三灣改編”后,中共開始在部隊中建立黨的各級組織,宣布將“黨的支部建在連上,班、排有小組,連以上設黨代表,營、團建立黨委。”②這是中共在軍隊中建立各級黨委制的開端。1929年古田會議確立了黨對軍隊的領導原則,強調部隊一切重大問題經黨委討論和決議之后,再經過軍政首長和發動群眾去執行。古田會議之后,部隊各級都紛紛建立了堅強的黨的領導核心。1931年底,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者,違反集體領導原則和中共的組織紀律,取消了黨委制。盡管在土地革命戰爭后期和抗日戰爭時期,中共建立了具有黨委制性質的其他集體領導制度,但是,這些制度都未能在黨內營造出充分的民主氛圍。
(一)“左”傾錯誤與黨委制的取消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紅軍各部隊普遍建立了以黨委領導為核心的軍隊政治工作組織領導體制。同時,為了加強中共對蘇區的領導,1931年初,中共中央成立了蘇區中央局,蘇區中央局在中央政治局的領導下,“管理全國蘇維埃區域內各級黨部、指導全國蘇維埃區域內黨的工作……以后全國各蘇區及紅軍中黨部(總前委取消)應直接受蘇區中央局指導。”①蘇區中央局的定位使部分地區出現了忽視以至混淆中央局、中央分局與當地黨部之間關系的現象,中央局、中央分局與黨委會之間的職權劃分出現了問題。有些地方因成立了中央局和中央分局,便開始忽略當地黨部委員的職權,甚至出現了中央局或中央分局代替黨的最高委員會職權的現象,軍隊中亦如此。
為了糾正中共在組織建設上出現的問題,1931年5月,中共中央對蘇區中央局的職能進行了糾正,重新對中央局、中央分局與黨部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梳理,明確指出中央局或中央分局只是代表中央幫助當地黨部的工作,“他決不能因為中央局是集體的組織便代替了當地最高黨部的自己組織,這將妨礙當地黨部自己的職權的行使與工作的獨立。”②中共中央糾正了某些地區發生的中央局與中央分局一成立,當地黨部委員會即被取消的錯誤。同時,再次明確指出,中央局和中央分局與最高黨部委員會的組成方式存在差別,中央局與中央分局的組成成員只能由中央派遣和指定,黨部委員會由當地黨的代表大會選舉,兩個組織不能混淆。中央局和中央代表在組織上的任務與當地最高黨委也是分開的,這糾正了部分地區不注重黨委,甚至取消黨委的“左”傾錯誤。但是,決議案中也規定,“中央局或中央分局是代表中央的,他有權可以改正和停止當地最高黨部的決議與解散當地黨委,當地(當地黨委)是錯了的時候”③,這為后來王明路線的推行者取消黨委制提供了可乘之機。
1931年9月,在共產國際的支持下,經王明舉薦,在上海成立了包括博古、張聞天、陳云、盧福坦等在內的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10月,王明前往莫斯科,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在共產國際的支持下, 繼續執行王明“左”傾錯誤路線。1931年8月30日,在王明“左”傾錯誤的影響下,中共中央向蘇區中央局發出了指示信,批判其相關政策缺乏明確的階級路線和充分的群眾工作;并指責中央蘇區在消滅地主和抑制富農政策上存在動搖,應該采取徹底消滅地主和富農的政策,那種容許地主參與租借土地耕種,對富農抽肥補瘦、抽多補少的政策是不對的。同時,在黨與政權、黨與群眾的關系中,指責黨存在包辦一切的現象,這種現象使群眾對政權的認識模糊,對黨的信任度也相應減弱。因此,中共中央進一步指出:“政治委員制度要徹底實行,政治工作要獨立起來和有系統的進行,軍隊中黨的生活應該是為鞏固紅軍和保證命令的執行,而不是包辦一切的。”④
中共中央8月30號的指示信為接下來的贛南會議奠定了基調。1931年11月初,中央蘇區黨組織召開第一次代表大會,即贛南會議。會議對以毛澤東為代理書記的蘇區中央局進行了批判,批評黨在紅軍中存在包辦一切的行為,這種行為弱化了軍隊中軍事機關和政治機關的工作,并使軍隊中軍事機關和政治機關的工作失去了獨立性,而黨則變成了事務主義的機關。因此,黨內黨權高于一切的觀念應該被打破,作為貫徹這一觀念的機構,即組織上產生的各級黨的委員會,“這種組織是削弱了政治委員和政治部代表黨和政府制度不能徹底實行,政治部工作不能健全起來。”①這是黨權高于一切的觀念沒有被打破的主要原因之一,進而會議決定:“打破黨的包辦主義,把在紅軍中超過政治委員政治部職權的各級黨的委員會取消,黨的一切組織都應該在政治部管理之下,這樣才是徹底實行政治委員制度的主要前提”。②
(二)黨委制取消后黨對集體領導制度的其他嘗試
贛南會議后,黨委集體領導逐漸變成了政治委員的個人領導,即政委制,黨委制由此中斷。直到遵義會議,黨內集體領導的傳統才逐漸恢復。在黨委制取消期間,盡管軍隊中成立了帶有黨委會性質的軍政委員會,但在實際上,軍政委員會與黨委會不能等同,兩者還存在較大差異。
1.政治委員制度的加強
政治委員制度是中共加強對軍隊領導的一項組織領導制度,黨委制被取消后,在王明等人“左”傾教條主義的統治下,各級部隊中開始強調政治委員的作用,過高提升了政治委員的權力,使政治委員成為紅軍中黨與政治工作的最高領導者,政治委員實際上擁有了最后決定權。黨委制取消后,許多地區出現重大事項不經討論,政治委員直接拍板決定的現象,這種行為破壞了民主集中制的原則,造成了軍事工作和政治工作的不協調,妨礙了黨的領導和內部團結,形成了以政治委員為代表的黨的集權制。
1932年8月頒布的《中國工農紅軍政治工作暫行條例》明確指出,政治委員“不僅是蘇維埃政權在紅軍中的代表,同時是中國共產黨在紅軍中全權代表,也是代表政權及黨的雙重意義,執行黨在紅軍中政治路線及紀律的完全負責者。”并且規定“政治委員與同級軍事指揮員有爭持(執)時,政治委員有停止軍事指導員命令之權。”盡管指出政治委員要將爭執情況報告給上級機關進行決斷,但是條例中規定,在得到上級指示之前,軍事指導員仍需依照政治委員的意見執行。不僅如此,條例中還強調“政治委員在政治方面有單獨發行命令之權”③,這就大大提升了政治委員的地位,使政治委員成為紅軍中黨的政治工作的直接領導者。
1935年1月召開的遵義會議,結束了王明“左”傾教條主義在中央的統治,為糾正政治委員制度提供了條件。隨后,黨對政治委員的職權范圍進行了限制,賦予軍事指揮員更多的自主權。但政治委員全權代表的集權制度的影響一時間難以消除,政治委員擁有“最后決定權”的思想仍影響著軍隊領導和士兵。1935年6月,張國燾率領紅四方面軍與張聞天、周恩來、毛澤東等領導的紅一方面軍在四川懋功會師。會師后,張國燾取代周恩來擔任紅軍總政治委員。隨后,張國燾拒絕執行中共中央關于北上川陜甘的戰略方針,竭力主張西進甘肅和南下川康邊。10月,張國燾在四川境內另立“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以“黨中央”名義發號施令,公開與中共中央決裂。張國燾不執行中共中央決定,并作出獨斷專行的行為,這不僅與其政治野心有關,“那時的紅軍體制,政治委員有最后決定權,這助長了張國燾這個紅軍總政委的跋扈。”④全面抗戰爆發后,中共加緊了國共合作的進程,同時,為了打破國共和談的僵局,爭取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共執行國民黨軍隊的編制要求,取消了政治委員制。直到1937年10月,在黃克誠等人的建議下,政治委員制度才逐漸恢復。
2.軍政委員會制度的建立和取消
軍政委員會最早成立于土地革命戰爭時期。1934年7月,中共中央書記處、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決定成立由任弼時、蕭克、王震三人組成的軍政委員會,率領紅六軍團作為中央紅軍長征先遣隊突圍西征。隨后,紅軍中的革命軍政委員會及軍政委員會分會相繼成立,軍政委員會為相關重大軍事策略的確定提供了討論的平臺。由于此時政治委員全權代表制的存在,軍政委員會集體領導的方式還未凸顯。
在紅軍改編前夕,為了恢復和加強中共對軍隊的集中統一領導,健全政治工作制度,1937年8月1日,中共中央組織部對紅軍改編后的黨和政治機關進行了規定,“師以上及獨立行動之部隊,組織軍政委員會。軍政委員會是黨的秘密組織,它指導全部的軍事和政治及黨的工作,并向上級軍政委員會或中央負責。”同時,決定在師團兩級及總部和師的直屬隊,組織經自下而上的民主方式選出的黨的委員會,團一級沒有軍政委員會的組織,團委員會的職權相應擴大,即“師黨委會在上級黨委會及同級軍政委員會領導之下,團委員會在上級黨委會領導之下進行全部的黨的工作。”①盡管黨委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但是由于設置的局限性,集體領導作用的發揮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軍政委員會的職權相應擴大。1937年8月25日,中國工農紅軍正式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按照中央軍委加強黨的領導,“保證紅軍在改編后應成為共產黨的黨軍,為黨的路線及政策而斗爭,完成中國革命之偉大使命”②的精神指示,紅軍在軍政委員會的領導下各項工作得以順利進行。
在中央軍委1941年2月頒布的《軍政委員會條例》中規定,軍政委員會是“執行上級指示,決定該部大政方針,布置工作及檢討工作的計劃機關。凡關系本部的軍、政、黨、后勤等等一切工作,均可討論決定”。③這說明它實際上具有黨的委員會性質,各級軍政委員會的建立為事關黨、政、軍、后勤等各項工作的開展提供了討論的平臺,防止了單獨由政治委員全權代表制度領導所產生的專斷行為。盡管軍政委員會的主席一般由政委擔任,但其委員的范圍和階層更加廣泛。各級軍政委員會加強了黨內民主生活的建設,健全了民主集中制,黨的集中領導原則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和鞏固。
然而,軍政委員會也存在一定程度的不足,限制了黨內集中民主制度的充分發揮。首先,從組成人員上看,條例規定:“各級軍政委員會,由司令員、政委、政治主任、參謀長等主要負責人組成之。人數不超過五人至七人。”④各級軍政委員會的組成委員一般主要由同級領導干部組成,人數有限且沒有下級人員參加,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容易形成下級意見得不到重視,個別地區的軍政委員會流于形式的現象。其次,從職務擔當上看,由于委員主要由領導干部組成,因此,軍政委員會與領導干部的行政會議大同小異,往往容易混淆職能,這使中國共產黨的集體領導作用得不到充分發揮。再者,從職責內容上看,條例規定“軍政委員會,只應討論比較重大問題,把一些瑣碎細小問題提交軍政委員會討論,是錯誤的。”⑤這就限制了軍政委員會充分討論的范圍,一些事關基層干部士兵的事情有可能被忽略以至被擱置不議,形成了軍政委員會只管理大政方針,不管理具體事務的現象。
為了在組織上加強中國共產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1942年9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過了關于根據地內黨的領導及組織關系調整的決定,強調作為無產階級先鋒隊和無產階級組織的最高形式,中共應該加強對包括軍隊、政府及民眾團體在內的一切其他組織的領導,“根據地領導的統一與一元化,應當表現在每個根據地有一個統一的領導一切的黨的委員會(中央局、分局、區黨委、地委)。”在確定中央代表機關(中央局、分局)和各級黨委(區黨委、地委)為各地區的最高領導,統一指導各地區的黨政軍民工作外,規定“取消過去各地黨政軍委員會”①。
二、解放戰爭時期黨委制的恢復和進一步完善
解放戰爭時期,隨著戰爭環境和戰爭對象的變化,中共轉變了以往游擊戰爭的戰略戰術,開始實行運動戰的作戰方式。為了更好集中力量爭取全國解放,中共亟需恢復具有集體領導傳統的黨委制度,發揮黨對軍隊領導的絕對優勢。黨委制恢復后,有些領導人還沒有從思想上改變傳統觀念,對黨委集中統一領導的作用沒有清晰的認識,實際工作中還存在個人包辦,討論問題走形式,擺架子,缺乏民主輕松的討論氛圍,黨委制監督和批評與自我批評的作用沒有發揮出來等問題。因此,為了加強黨對軍隊的集中統一領導,在毛澤東等領導人一系列指示下,各軍區、部隊政治部開始對黨委制建立后出現的問題進行集中解決,促進了黨委制的完善和發展。
(一) 解放戰爭時期黨委制的恢復
由于軍政委員會存在不足,一些根據地內出現了黨政軍民不協調、黨員干部鬧獨立、軍隊與地方黨及政權之間關系緊張的現象,這妨害了抗日根據地內黨的領導。尤其是全面抗戰以來,中共軍隊參與抗戰的地區性和游擊性增大,要求各個根據地內部系統上下級隸屬關系更加明確。再加上各個地區,包括軍區和分區的獨立性增強,客觀上要求提高各個地區內部的統一性和對整個抗戰局勢的統一領導。因此,為了加強抗日根據地內共產黨的一元化領導,發揮黨政軍民的整體力量,急需調整黨對軍隊的組織形式和領導方式。
中共七大決定,按照古田會議決議的原則,全軍營以上單位陸續恢復黨的各級委員會,各個野戰軍還建立了前委或軍委分會。但是,由于當時來不及頒布黨委會的工作條例,因此,各級的黨委制并沒有在大范圍內得到恢復。1945年11月,中共晉冀魯豫軍區召開第一次擴大會議,決定在各縱隊及各旅建立共產黨的委員會。1946年10月,晉冀魯豫軍區政治部又決定在團一級設立黨委會,并頒布了《黨的團委會暫行條例》(草案),規定:“在步、騎、炮各建制團中,均須成立一領導全體軍事政治工作一元化的黨的委員會,簡稱‘團委”②,保證黨的正確領導和團結一致。“團委”的建立,加強了黨對基層軍隊的領導。1946年12月25日,晉冀魯豫軍區政治部向中共中央匯報了恢復和建立各級黨委的做法,引起了中央的極大重視。1947年2月27日,中共中央發布《關于在軍隊中組織黨委會的指示》,認為晉冀魯豫軍區的改組是正確的,在正式條例下發之前,可以根據晉冀魯豫經驗進行改組。“舉凡關于作戰、工作、政策及干部等問題,除緊急情況之處斷應由首長擔負外,在一般情況下,經過軍隊中各級黨委會之民主討論和決定,再由首長執行。”③
為了更好地發揮黨委制的作用,1947年7月28日,解放軍總政治部頒發了《中國人民解放軍黨委員會條例草案(初稿)》,對黨委會的性質、地位、作用和組織原則等作了具體規定。這是我軍第一個黨委員會條例,條例中明確要確立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即“在軍隊中設置各級黨委員會,而以黨委員會作為軍隊之一切領導與團結的核心”。當黨員大會或代表大會閉幕后,“黨委員會即為該部隊中黨的最高領導機關”,并有權“討論布置與檢查全盤軍事政治等工作,在會議中發生爭執時,應以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原則解決之。”①同時,條例強調各級黨委員會對于各級軍政機關的首長制應該給予承認并加以鞏固,不能因黨委會的討論而削弱首長的職權。
條例還對原來一些黨的組織制度和形式的變化,即有關對軍政委員會、黨務委員會等的調整也作了明確說明。條例在征求全軍修改意見后通過,條例的實施逐漸使黨委建設有了明確的方向,有效推動了全軍的黨委建設。
(二)黨委制恢復后存在的問題和進一步健全
隨著軍隊中各級黨委制的恢復,黨對軍隊的集體領導進一步加強。由于各軍區存在客觀環境的差異,在恢復黨委制和建立黨委制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然而,經過對中共中央相關文件的學習,結合本地區軍隊實際情況,各個軍區做出了一些糾正,促進了黨委制的進一步完善和健全。
1.各軍區出現對黨委制和首長制認識不清,將兩者混淆的現象
根據《中國人民解放軍黨委會條例草案》的指示精神,各分區、旅、團、縣大隊、軍區直屬隊相應建立了各級黨委會。由于重視黨委工作,一切黨政軍重大事項都經過黨委會研究討論,真正發揮了黨委的具體領導作用。各分區、旅、軍區直屬各黨委,都以黨委為核心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檢查和反對無組織無紀律的偏向,使黨委逐漸成為黨對軍隊領導的核心組織。但是,由于黨委制沒有在部隊中進行有系統、有組織的教育,還有很多同志對黨委工作認識不足,有些黨委制還未形成核心領導,需要進一步糾正。
冀魯豫軍區政治部反映,有些黨委書記將黨委制與首長制混淆,將在黨委集中討論問題,變成了“書記一提,黨委通過,沒爭論,沒民主,書記自己提的意見不被通過,便不痛快”②的形式主義。由于黨委對自身職權不明確,發生了黨委與許多方面關系復雜化的現象。因此,要對各級委員之間的關系進行正確規范,主要有黨委會與首長之間、黨委會與全體委員之間、委員與全體委員之間、書記與常委會及全體委員會之間的職權與關系問題。書記要真正發揮集體領導作用,帶領委員進行充分討論,不能懶散無作為,更不能獨斷專行,妨礙民主集中制的貫徹。
解放軍第十八兵團政治部在對黨委制的實行中出現的黨委職權不明確的現象進行分析時,針對黨委制與首長制存在的職權混亂現象指出:“黨委制與首長制不是對立面而是統一的東西,黨委是部隊中的最高領導機關。”首長是在黨委領導之下進行工作的,也就是說首長負責將重大問題交給黨委討論,并對黨委會產生的決定、指示和調令進行實施,首長還要“定期的向黨委作工作報告,聽取黨委的審查”③,這就進一步區分了兩者的不同。
2.書記職責不明確,與委員之間出現關系緊張的局面
為了明確書記的職責,十八兵團政治部在報告中進一步明確了書記任職的條件和職責,書記是常委會、全體委員會的召集人和主持人,書記之所以能成為黨委的中心,“僅僅是依靠對黨的忠誠,對黨的負責精神,對原則堅持和有才能,而不是依靠別的。”因此,擔任書記的同志,必須明白自身所擔負的重任,自覺承擔起責任,要虛心向其他委員學習,積極組織黨委會內部對重大事項的商討,積極做好委員工作分配,那種,“以為書記高于一切,高于其他委員的想法是錯誤的。”①每個委員都要對黨委負有同等的責任,每個黨員對黨委的每項決議的通過和貫徹都要嚴肅地負責,謹慎地對待。要站在整個黨委的立場去思考問題,那種為了滿足一己之私而違反紀律的行為都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針對各地區黨委制建立后,領導關系上出現的混亂現象。毛澤東早在中共七屆二中全會報告中進行了總結,形象地將黨委會的工作方法總結為十二條,即“黨委書記要善于當‘班長”“要把問題擺到桌面上來”“互通情報”“不懂得和不了解的東西要問下級,不要輕易表示贊成或反對”“學會‘彈鋼琴”“要‘抓緊”“胸中有‘數”等。談到書記在黨委會中的定位時,毛澤東指出,黨的委員會“像軍隊的一個班,書記好比是‘班長”。在強調書記要發揮正確領導,做好宣傳和組織工作,帶好黨委會這“一班人”時,毛澤東指出,書記和委員之間發生意見分歧時,“書記和委員之間的關系是少數服從多數,這同班長和戰士之間的關系是不一樣的。”②班長和戰士之間存在上下級的領導與被領導關系,書記只是委員會中的一個平等的個體,他更多的是集思廣益,善于聽取大家的意見,從而幫助大家形成良好的決策,這就明確了黨委書記與黨委之間的平等關系。
3.黨委會會議制度不健全,黨委生活不正常
一些軍區和部隊由于黨委會會議制度不健全,出現會議走形式、黨委委員形同虛設的現象,黨委員會議沒有充分發揮批評與自我批評的作用,黨委委員意見分歧嚴重,致使相關問題得不到解決。1948年9月20日,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了《關于健全黨委制》的決定,及時總結了黨內執行集體領導的成功經驗,明確指出:“黨委制是保證集體領導、防止個人包辦的黨的重要制度”,規定各級“都必須建立健全黨委會議制度,一切重要問題(當然不是無關重要的小問題或者已經會議討論解決只待執行的問題)均須交委員會討論,由到會委員充分發表意見,做出明確決定,然后分別執行”。同時指出:“集體領導和個人負責,二者不可偏廢。軍隊在作戰時和情況需要時,首長有臨機處置之權。”③這就是黨委領導下的首長個人分工負責制。
十八兵團政治部指出了一些黨委生活欠正常的現象,并對之進行了分析,“黨委生活欠正常,主要是黨委會議與會議制度的不健全。因為黨委的生活,主要是用會議與會議制度來表現。”因此,“各級黨委必須經常開會,并必須有一定的制度,全體委員會議,不能超過一個半月,師、團不能超過一個月,營不能超過半個月。常委會一般的要多開。交換情況,商討日常較重大的問題。”④不能開毫無意義的、冗長的會議。黨委會要充分發揚民主作風,允許討論和爭論,凡是發生爭論問題與堅持個人意見的情況,解決不了的,必須及時向上級黨委報告,以便上級黨委了解情況與獲得黨委正確的處理意見。同時,“黨委會必須經常地強調自我批評與批評,這是保證黨的純潔與黨委統一不可缺少的武器,黨委委員同志尤須以身作則的注意這個問題。”⑤黨委會要做好實時記錄,重要的黨委會議需要事前報告給上級黨委,以便獲得上級黨委的指示。黨員大會、黨的活動分子大會,黨的代表大會,不僅對黨員教育意義很大,對黨委生活的健全也有很大的意義。師、軍、團、營要根據自己的情況舉行會議,以解決實際問題為重要依據。
為了開好黨委會議,黨委會應該明確自身的定位,“第一:它主要是一個集體的討論、研究、決定機關。第二:它將它的決議交給首長與軍政機關去實施,不應該代替首長的工作。第三:它是討論、研究、決定重大問題、大政方針的,而不應該代替首長解決一般的行政事宜。”①
三、解放戰爭時期恢復和健全黨委制的意義
(一)適應了解放戰爭的形勢,有利于集中力量贏取戰爭的勝利
土地革命戰爭和抗日戰爭時期,各個根據地都有著不同的地理環境和政治經濟條件,處于被分割的狀態。為了使各個根據地找到適合自身的作戰方式,中共對各地軍隊賦予了更多自主權。其中多數黨的委員會都是上級臨時指定,這是根據當時的情況而采取的臨時作法,雖然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也出現了一些問題。一些地方產生無政府、無紀律狀態和地方主義,習慣于地方長官決定重大問題。
隨著解放區不斷擴大并基本連成一片,在中共即將要取得全國政權的新形勢下,要求全黨全軍在政治上、軍事上及經濟上政策統一,將全國一切可能和必須集中的權力集中于中央的領導之下,加強黨對軍隊的集體領導。黨委制是保證黨的集體領導貫徹實施的重要組織領導制度,通過恢復和健全黨委制,能夠保證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的正確貫徹執行,通過集體討論,中共中央能夠確定更加合適的作戰策略。黨委制的恢復,適應了調動和集中力量進行全國規模的革命戰爭的需要,解決了革命轉變時期出現的各種復雜問題,有利于充分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進行解放戰爭。
(二)加強黨對軍隊的集中統一領導,保證了軍隊的正確政治工作方向
保證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是中共軍隊政治工作的重要任務。為了確立黨與軍隊的正確關系,毛澤東提出了“黨指揮槍,而絕不容許槍指揮黨”②的原則。以黨委領導為核心的軍隊政治工作組織領導體制,是毛澤東在中國革命斗爭實踐中的一個創舉,保證了黨對軍隊的集中統一領導。經過“三灣改編”后,中共的政治工作相較蘇聯紅軍、北伐軍的政治工作有了很大的不同。中共的政治工作組織領導體制從“三灣改編”之日起,就是在黨委集中統一領導下進行的,這是中共軍隊政治工作組織領導體制的特色,完全符合中國的國情和軍隊情況。
1932年10月至1935年1月,王明為了推行“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路線,以取消黨委集體領導為突破口,規定政治委員是黨在紅軍中的全權代表,用政治委員取代黨委的集體領導。“文化大革命”時期,“踢開黨委鬧革命”,把政治工作擺到“高于一切”的地位,黨委的集體領導遭受了嚴重破壞,嚴重干擾和破壞了軍隊正確的政治工作方向。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共軍隊政治工作諸多方面都有了重大改革,無一不是在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的正確領導下取得的。
歷史經驗已經表明,無論是戰爭年代或和平建軍時期,凡是堅持了黨對政治工作統一集中領導的原則時,軍隊政治工作就能保持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充分發揮“生命線”的作用;凡是黨的路線發生了錯誤,軍隊政治工作失去了黨的集中統一領導的時候,軍隊政治工作必然走向死胡同。
(三)踐行了民主集中制原則,加強了黨內民主建設
土地革命時期,隨著黨委制的中斷,在王明等人“左”傾錯誤的領導下,政治委員成為黨和蘇維埃在紅軍中的“全權代表”,1932年頒布的《中國工農紅軍政治工作暫行條例》中還規定在師以上單位建立黨務委員會,其職權僅在于討論關于破壞黨章、黨紀,接收黨員與處分黨員等事項,它隸屬于政治委員和政治機關,這就限制了黨組織集體領導作用的發揮。
解放戰爭時期的黨委制相應的擴大了集體領導的范圍,強調將黨委制集體領導與個人負責結合起來,民主的范圍相應擴大。1947年2月27日,中共中央發出《關于恢復軍隊中各級黨委制的指示》,規定營以上單位全部恢復黨委制。1948年9月20日,毛澤東起草的《關于健全黨委制》規定,“從中央局到地委,從前委至旅委以及軍區(軍分區或領導小組)、政府黨組、民眾團體黨組、通訊社和報社黨組,都必須建立健全黨委會議制度……地委、旅委以下的黨委,亦應如此。”①黨的集體領導的范圍進一步擴大。與此同時,實行集體領導的范圍也相應擴大。《關于健全黨委制》中規定一切重要問題,應提交黨委會集體討論,由到會委員充分發表意見,并對不同意見和復雜問題加以分析,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作出決定,然后分別執行。這樣就不僅從領導機構方面擴大了實行集體領導的范圍,而且從所要解決的問題方面,明確和擴大了集體領導的范圍。集體領導機構和集體領導范圍的擴大,意味著黨內民主范圍的擴大。毛澤東指出,新的黨委制度不僅要重視集體領導的作用,而且也要重視個人負責在整個集體領導制度中的地位和作用,他在《關于健全黨委制》中就強調集體領導制本身就含有個人負責的成分,是集體領導和個人負責的結合。
黨委制是保證集體領導,防止黨內個人包辦的重要制度。只有加強黨委工作,才能保證中央路線的正確執行,也才能保證黨的集中統一領導。部隊中更要加強黨委制的建設,這樣才能使部隊領導在工作上少犯錯誤或不犯錯誤,才能加強內部的團結,增強部隊的戰斗力。
(兗芳芳,中共中央黨校中共黨史教研部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