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林彪如何應對大戰(zhàn)前夕敵人增兵

黃瑤

在濟南戰(zhàn)役和遼沈戰(zhàn)役前夕，都曾發(fā)生國民黨軍增兵的情況。粟裕、林彪分別作了應對。本文對此作一些分析。

一

1948年8月，華東野戰(zhàn)軍山東兵團取得兗州戰(zhàn)役勝利后已對濟南形成包圍之勢。華東野戰(zhàn)軍西線兵團取得豫東戰(zhàn)役勝利后逐步向山東轉(zhuǎn)移，攻取由10萬人防守的濟南已提上議事日程。中央軍委確定了“攻濟打援”的方針，要求華東野戰(zhàn)軍集中全力，采取攻濟和打援分工協(xié)作，用20天至兩個月的時間奪取濟南并殲滅援軍一部。

按照中央軍委的指示，華東野戰(zhàn)軍決定組成攻堅和打援兩個集團。攻堅集團由華野山東兵團司令員許世友、華野副政治委員兼山東兵團政治委員譚震林和山東兵團副司令員王建安指揮，以6個半縱隊及特種兵縱隊大部以及地方部隊共14萬人組成。打援集團由華野代司令員兼代政治委員粟裕親自指揮，以8個半縱隊和特種兵縱隊一部及地方部隊約18萬人組成，在濟南以南夾運河而陣，準備迎擊由徐州和魯西南方向北上的國民黨軍援軍。

9月9日，攻堅集團開始對濟南外圍發(fā)起進攻。

敵增援濟南并非空穴來風，粟裕提出應對方案

9月11日，粟裕從各方面聽到國民黨軍第83師有1個旅空運濟南的消息，就國民黨軍在濟南的守軍兵力增加后作戰(zhàn)方案是否需要調(diào)整，致電許世友、譚震林、王建安，并報中央軍委、華東局和中原局：

八十三師有一個旅空運濟南之消息，各方均有傳說。除你們得自吳化文駐徐辦事處外，江淮軍區(qū)及冀魯豫三分區(qū)均有同樣消息。豫皖蘇三分區(qū)則稱八十三師六十三旅之一八七團已于齊佳（八日、九日）空運濟南。據(jù)曲阜報告，佳、灰（九、十）兩日敵運機經(jīng)曲阜上空南北往返者每日達十余次之多。八縱偵察自商丘東南來電謂，虞（七）日由商開徐四列車（每列二十節(jié)），滿載軍隊。另據(jù)密息，劉峙令七十四師之五十一旅開豐縣接八十三師防務，八十三師交防后就開徐州西北之敬安集戰(zhàn)備休整待機。杜聿明于灰日由濟飛寧等情。

根據(jù)上述情況，敵八十三師似有增援濟南之較大可能。請許譚王即令濟南市委迅速查明電告。如該市委未設(shè)電臺，最好能設(shè)一電臺以便通報傳遞情報。如八十三師一個旅確已增濟，則濟市有敵九個正規(guī)旅，連同地方保安團隊、軍警后勤及黨政機關(guān)約有十三萬人之多。似此，攻濟作戰(zhàn)方案須重新研究。經(jīng)考慮后，提出如下幾個方案，請你們考慮后提出具體意見電告，并請軍委、華東局、中原局指示。

甲、仍按原計劃，集中攻堅集團之兩個兵團之大部指向飛機場攻擊，及迅速攻占與鞏固之，并盡量向縱深發(fā)展，以便查明敵情與守備能力及其工事程度，而便決定下一步行動，或繼續(xù)攻堅，或移兵打援。對濟南其他方向，則僅以渤、魯兩縱作輔助攻擊。

粟 裕

乙、將攻堅集團就現(xiàn)態(tài)勢繼續(xù)作攻堅之充分準備，而以打援集團之一個兵團向徐州東南郊攻殲外圍，以配合江淮、豫皖蘇部隊及一、八縱對徐海、徐蚌及商蘭（商丘至蘭封）段之破襲，造成攻擊徐州之勢，以吸引敵人注意力于徐州，爾后發(fā)起對濟南之真面目攻擊。

丙、仍照原計劃發(fā)起對濟南之攻擊，以吸引敵人北援，爾后以打援集團分由徐州西北、東北兩方近迫徐州，以調(diào)動援濟之敵回援徐州，而于運動中求殲其回徐部隊。我攻濟集團則視機以一部阻援，或乘敵人援徐之際而繼續(xù)向濟南攻擊。

83師增援濟南并非空穴來風。還在8月，負責濟南防守的國民黨軍第二綏靖區(qū)司令長官王耀武發(fā)現(xiàn)華野部隊北上，他判斷華野下一個作戰(zhàn)目標“必是濟南無疑”。他一面加緊備戰(zhàn)，一面請求蔣介石增調(diào)83師加強濟南防務。據(jù)當時南京國防部第三廳廳長郭汝瑰回憶：“國防部原擬定83師空運濟南，14日，見共軍進攻濟南的征候已經(jīng)明顯，遂命令立即開始空運。誰知徐州‘剿總已令83師前去金鄉(xiāng)、魚臺一帶，所以15日蔣介石只好臨時改運74師，但74師尚在豐縣……74師僅空運2000余人，但共軍在黃河以北用重炮猛襲濟南機場，濟南空軍被迫全部撤出，空運只得停止。”

這個在孟良崮被殲滅，然后又用這個番號重新編組的整編第74師只運到濟南7個連，就因解放軍已經(jīng)用炮火將飛機場牢牢封鎖而停止空運。

在戰(zhàn)爭中，敵情隨時變化，指揮員應當根據(jù)敵情的變化而不斷考慮調(diào)整自己的部署。粟裕根據(jù)敵情可能的變化，提出應變的預案，并向上級請示和向下級征求意見是指揮員的職責所在。粟裕對自己提出的三個預案并未表示傾向性，從這三個預案的排列順序看，他是把“仍按原計劃”放在第一位的。

9月12日，許世友、譚震林、王建安復電粟裕，并報中央軍委、華東局、中原局：83師是否已空運濟，尚難肯定，但我們在精神上假定該敵已到濟為穩(wěn)重。攻濟第一步，以攻下機場為主。東邊也應攻擊，才能作有力之配合;否則，敵易集結(jié)全力向機場反撲，使我不易得手。加之機場方面地形狹隘，最多只能使用兩個縱隊，否則擁擠一堆，徒增傷亡，于事無益。因此，攻濟部署不作大的變動，僅以13縱緊隨魯中南縱之后，必要時參加機場作戰(zhàn)。機場攻下后，再依情況而變更。請促成宋劉孫（指宋時輪、劉培善和孫繼先）等之決心與信心，按時發(fā)起戰(zhàn)斗。

毛澤東認為“攻濟打援”應按原計劃進行

毛澤東接到粟裕9月11日20時左右的電報后，認為“攻濟打援”應按原計劃進行。13日丑時，以中央軍委名義復電粟裕，并告許譚王、華東局、中原局：

真酉（11日19時至20時）電悉。我用一個兵團攻徐東南郊外圍之敵，另以幾部兵力發(fā)動向徐海、徐蚌、商蘭之破擊，造成攻擊徐州之勢，以求牽制徐敵不敢北援。因劉峙有三個有力兵團分駐商丘、新安、蚌埠三處，隨時可以集中徐州附近，除給我分散各部以反擊外，尚有充分兵力（十個旅以上）組成一個集團北上援濟，此時我分散各部，勢必被迫調(diào)回，兵力疲勞處于被動，恐已難達打援目的，因此乙項方案不宜采用。甲、丙兩項方案是按照原計劃作戰(zhàn)的兩項打援方法，這是可以依據(jù)敵援情況臨時選擇的。因此，只要你們在八十三師加到濟南后，仍有把握奪取飛機場及在濟市外圍殲敵一部，你們?nèi)砸园凑赵媱澃l(fā)動攻濟并在徐、濟間準備打援為適宜，只要你們能在飛機場及其附近殲敵二個旅左右，則濟市之敵等于沒有增加。除非你們對奪取飛機場及在濟市外圍殲敵二個旅左右業(yè)已完全無把握，那就只好根本放棄攻濟計劃，而另作其他計劃。但即使如此，亦不妨試攻一次兩次，假如試攻無效，對我亦無大損失。

13日清晨，粟裕致電中央軍委、華東局、中原局：

我們已決定不論八十三師之一個旅是否已空運濟南，仍按原計劃于16日晚開始對濟南之攻擊。為求南路達到控制機場，除三、十縱及魯中部隊協(xié)力向機場進擊外，并商得許譚同意，以東兵團之十三縱（東兵團第一步只使用九縱及渤縱）隨魯中兵團之后跟進，于必要時可以協(xié)助魯中兵團，由仲宮方面沿津浦路以東向北攻擊。西兵團各部已布置完畢，亦已開進，爾后所有攻濟兵團統(tǒng)歸許譚王指揮。南線各部今晚已先后開始破擊徐商、徐蚌及徐州至運河站，各鐵道線阻擊部隊亦已向阻擊陣地開進。韋吉兵團之七個旅已有四個旅越路北來，今晚可到沂河邊;其余三個旅被阻，擬隨黃匪（指黃百韜部）北來之后跟進。爾后戰(zhàn)況當隨時電報鈞部，并請鈞部能及時供給情況，并隨時予以指示。

需要說明的是，當時電報從機要員將電報譯成密碼，再由報務員發(fā)出到對方收報、譯報，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粟裕發(fā)出此電時尚未收到毛澤東為中央軍委起草的丑時（清晨3時至4時）電。

至此，“攻濟打援”的部署最后確定。在毛澤東、中央軍委和粟裕等華野領(lǐng)導人電報往返，醞釀“攻濟打援”的部署的同時，濟南戰(zhàn)役的各項工作均在緊張而有條不紊地進行。

解放軍列隊開進濟南市區(qū)

二

經(jīng)過幾個月來中央軍委同東北野戰(zhàn)軍領(lǐng)導人在往返電報中反復磋商，經(jīng)過毛澤東不斷的說服、指導，林彪終于下了南下攻打錦州，將國民黨軍封閉在東北予以各個殲滅的決心。1948年9月10日，林彪、羅榮桓根據(jù)中共中央軍委、毛澤東制定的作戰(zhàn)方針和國民黨軍在東北的態(tài)勢，制定了秋季攻勢計劃（后來成為遼沈戰(zhàn)役）。

9月12日，在錦州附近的東北野戰(zhàn)軍第11縱隊和冀察熱遼軍區(qū)的幾個獨立師首先動手，與此同時，在四平、長春周圍的各縱隊先后南下，分割包圍錦州、錦西、義縣諸點，拉開了遼沈戰(zhàn)役的帷幕。

國民黨增兵葫蘆島

自從遼沈戰(zhàn)役發(fā)動以來，大批部隊南下，東北野戰(zhàn)軍前線指揮所再放在遠離前線的雙城就顯得不合適了。1948年9月21日，林彪、羅榮桓、劉亞樓給中央軍委的電報曾表示“正式打錦州時，我們即向錦州方向移動”。如今錦州戰(zhàn)事方酣，30日，林彪、羅榮桓、劉亞樓、譚政及由野戰(zhàn)軍司令部、政治部組成的前線指揮所人員由雙城出發(fā)，秘密回到哈爾濱，然后過三棵樹松花江橋，經(jīng)江北聯(lián)絡(luò)線轉(zhuǎn)向濱洲線經(jīng)昂昂溪南下。

此時，錦州機場已被封鎖，國民黨軍要增援只能依靠海運，由于解放軍并不掌握制海權(quán)，對國民黨軍的海運無法遏制。林彪最擔心的就是傅作義部隊海運到葫蘆島來。10月1日，他和羅榮桓、劉亞樓致電中央軍委：

（一）錦州為敵要害，又為其弱點，我攻錦時敵必自沈陽與海上及山海關(guān)方面拼命增援。長春之敵亦必乘機突圍。故此次仗發(fā)展前途可能變?yōu)閿澄掖鬀Q戰(zhàn)，我方可能收復全東北。

（二）我對付錦西援敵及山海關(guān)敵兵力少而弱。為了牽制榆津段敵軍及為了第二步在榆津段上抓住幾個師，待北面大戰(zhàn)結(jié)束后，調(diào)兵南下予以殲滅。我們建議楊羅耿兵團，如已來不及向綏東前進協(xié)同楊、李、姚（指楊成武、李井泉和西北軍區(qū)第八縱隊司令員姚喆）作戰(zhàn)時，則該兵團除留一兩個旅在平張線破路外，主力可直向唐山、灤縣前進擊敵。盼考慮。

林羅劉已經(jīng)判斷出國民黨軍“必自沈陽與海上及山海關(guān)方面拼命增援”的動向，他們對戰(zhàn)局發(fā)展“可能變?yōu)閿澄掖鬀Q戰(zhàn)，我方可能收復全東北”的估計是非常準確的。但是，由于綏遠戰(zhàn)事緊張，他們要求楊羅耿兵團到唐山、灤縣卻難以做到。10月2日，周恩來為中央軍委起草復電：

（一）敵五個步兵師、四個騎兵旅正向綏東尋我楊成武部作戰(zhàn)，我楊羅耿部雖不能到綏東，但不能不在平張線集全力積極行動策應楊成武。如行動奏效，可鉗制或各個殲滅現(xiàn)守平張段之敵暫三軍及十六軍一個師，并可影響現(xiàn)在通州之十六軍另兩個師暫難東調(diào)。

（二）因此，你們應靠自己的力量對付榆津段可能增加或出關(guān)北援之敵，而關(guān)鍵則是迅速攻克錦州，望努力爭取十天內(nèi)外打下該城。

10月1日，東北野戰(zhàn)軍攻克義縣，全殲守軍1萬余人。在戰(zhàn)斗即將結(jié)束時，炮兵司令員朱瑞在觀察義縣縣城突破口時踩中地雷，不幸犧牲。

10月2日清晨，前指的列車到達鄭家屯（今吉林省雙遼市）以西，照例停車并進行防空隱蔽。鄭家屯，是東北軍閥張作霖起家的地方，雖說叫“屯”，但東通四平，西通通遼，是一個交通要道。

當日下午，林彪得悉，國民黨海運4個師到達葫蘆島。說曹操，曹操就到，真是擔心什么就來什么。本來，在醞釀南下作戰(zhàn)時，林彪就遲遲下不了決心。他主要的顧慮是：一、缺糧缺汽油。汽車只帶了南下的單程汽油。二、后方運輸線太長。三、怕傅作義由關(guān)內(nèi)北上。萬一錦州打不下來，大量汽車、坦克、重炮會因缺油而撤不出來。在羅榮桓、李富春、黃克誠、鐘赤兵等仔細地安排了后勤運輸后，林彪南下的決心增強了。但是，他一直擔心國民黨軍從海上增兵，因此致電中央軍委，要求華北楊羅耿配合。現(xiàn)在敵人果然在葫蘆島增兵4個師，如果攻錦的部隊被沈陽、錦西、葫蘆島之敵夾擊怎么辦？于是他又猶豫起來，命令暫停前進。

林彪的猶豫及應對

敵情有變，己方部署要不要變，指揮員考慮這個問題是職責范圍內(nèi)的事，無可指責。孫子曰：“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應當說，林彪指揮作戰(zhàn)是精于計算的，他常常把敵人估計得很強，把困難估計得很大，在行動上極少犯輕敵的毛病，而偏于保守。但是四平未打下恰恰是由于輕敵。在鄭家屯，四平的陰影又在他心頭閃現(xiàn)。他又猶豫起來。

在飯桌上，有一種人吃相不佳，常常夾一筷菜，放下，又夾另一筷，又放下，再夾前一筷。這種夾菜法稱作“游動筷”。林彪這時也犯了這個毛病。他先夾的一筷叫“長春”，放下，又夾“錦州”。此時，他放下“錦州”，又想去夾“長春”。

10月2日22時，林彪以林羅劉名義起草向中央軍委發(fā)去的特急電報：

（一）得到新五軍及九十五師海運葫蘆島的消息后，本晚我們在研究情況和考慮行動問題。

1948年9月12日，遼沈戰(zhàn)役正式打響

（二）估計攻錦州時，守敵八個師雖戰(zhàn)力不強，但亦須相當時間才能完全解決戰(zhàn)斗。在戰(zhàn)斗未解決以前，敵必在錦西、葫蘆島地區(qū)留下一兩個師守備，抽出五十四軍、九十五師等五六個師的兵力，采取集團行動向錦州推進，我阻援部隊不一定能堵住該敵，則該敵可能與守敵會合。在兩錦間敵陣地間隙不過五六十里，無隙可圖。

（三）錦州如能迅速攻下，則仍以攻錦州為好，省得部隊往返拖延時間。

（四）長春之敵數(shù)月來經(jīng)我圍困，我已收容逃兵一萬八千人左右，外圍戰(zhàn)斗殲敵五千余，估計長春守敵現(xiàn)約八萬人，士氣必甚低。我軍經(jīng)數(shù)月整補，數(shù)量質(zhì)量均大大加強，故目前如攻長春，則較六月間準備攻長春時的把握大為增加，但須多遲延半月到二十天時間。

（五）以上兩個行動方案，我們正在考慮中。并請軍委同時考慮與指示。

據(jù)時任林彪秘書的譚云鶴回憶，在起草這份電報時，車廂里只有林彪和他二人。羅榮桓和劉亞樓分別在他們自己的車廂休息。這封電報由林彪口授，他記錄。林彪看過后即由警衛(wèi)員送給羅、劉看。

林彪此時雖然又想放下錦州去打長春，但是因為打錦州的決策是經(jīng)中央軍委批準的，部隊都已按照這一決策行動了，要改變這一決策也必須經(jīng)過中央軍委批準。在中央批準前，仍應按打錦州的部署行動。因此，林彪簽發(fā)這一電報后，攻錦部隊仍按原部署向錦州推進。此時，東總的列車停留在鄭家屯以西。如果攻錦州，列車應當繼續(xù)向西開，至通遼再南下。如果是打長春，就得倒車，由鄭家屯往東，到四平后向北開。深夜，當劉亞樓問林彪列車應該走哪一條路時，林彪說：“按原計劃。”于是，列車繼續(xù)向西，向錦州方向前進。

10月3日晨，列車已到達彰武以北的馮家窩棚。羅榮桓經(jīng)反復考慮，認為應當堅持打錦州。他在同劉亞樓商量后一同去見林彪。羅榮桓建議林彪仍然執(zhí)行打錦州的決定。林彪征求劉的意見，劉同意羅的建議。林彪考慮了一會兒，叫譚秘書告訴機要處，停發(fā)那份電報。但是，電報已經(jīng)在凌晨4點多鐘發(fā)出去了。

羅榮桓建議不要等軍委回電，立即給軍委發(fā)電報，說明我們?nèi)匀淮蝈\州。林彪同意，并對羅榮桓說：“是否請你執(zhí)筆？”羅榮桓客氣了一會兒，見林彪堅持讓他執(zhí)筆，便說：“好吧，大家湊。”接著，由羅榮桓起頭，林羅劉三人邊議邊寫，你一句，我一句，很快起草完了。羅榮桓最后又讀了一遍。林、劉都表示同意。于是，交給譚秘書送機要處譯發(fā)。

電報說：

（一）我們擬仍攻錦州。只要我軍經(jīng)過充分準備，然后發(fā)起總攻，仍有殲滅錦敵的可能，至少能殲滅敵之一部或大部。目前如回頭攻長春，則太費時間，即令不攻長春，該敵亦必自動突圍，我能收復長春，并能殲敵一部。

（二）我們擬采取以下的布置：以四縱和十一縱全部及熱河兩個獨立師對付錦西、葫蘆島方面敵兩個師;以一、二、三、七、八、九共六個縱隊攻錦州;以五、六、十、十二共四個縱隊對付沈陽增援之敵;以大、小、新、老九個獨立師，對付長春突圍之敵。

（三）估計九十五師及新五軍海運甚快，我軍不一定能在該敵到達錦州前，即能攻錦州。沈陽之敵，在我軍未正式攻錦前，不會出援。長春之敵，在我軍未正式攻擊前，不敢突圍。因此，我軍無過忙之必要。我們一方面盡可能調(diào)動部隊，以便能盡早開始總攻，但同時這一戰(zhàn)斗的勝利，則大大地有賴于我各攻城部隊到達后，進行充分偵察布置與政治動員，然后以強襲的行動，力求迅速解決戰(zhàn)斗。此次戰(zhàn)斗目的擬主要放在殲滅敵人上。錦州有可能在奪取之后，有可能像開封一樣，兩面援敵有可能重占錦州，因我打援力量僅能遲滯敵人，而無殲滅敵人的可能。敵寧可放棄沈陽，而必保持和恢復錦州。

（四）以上意見盼軍委考慮與指示。

電報所提“可能像開封一樣”，指的是1948年6月17日，華東野戰(zhàn)軍乘國民黨軍麇集魯西南、開封空虛之機，以兩個縱隊進攻開封，激戰(zhàn)至22日占領(lǐng)開封，殲滅國民黨軍3.9萬人。蔣介石急調(diào)3個兵團和1個整編軍分路向開封反撲。26日華野主動撤出開封。此后，華東野戰(zhàn)軍與中原野戰(zhàn)軍以6個縱隊阻援，以5個縱隊打援，在睢杞地區(qū)殲滅了區(qū)壽年兵團。

毛澤東的兩封批評電報

林羅劉這封電報于3日上午9時發(fā)出，中央軍委電臺于3日20時15分收到。毛澤東看到這封電報已是4日凌晨1時30分了。在此之前，當他收到林彪那封想回頭打長春的電報后，十分惱火。他擔心林彪擅自行動，使封閉國民黨軍于東北的計劃泡湯，乃于3日連發(fā)兩封電報批評林彪回師打長春的錯誤設(shè)想。

3日17時的電報共分兩段。毛澤東在第一段中說：

你們應利用長春之敵尚未出動，沈陽之敵不敢單獨援錦的目前緊要時機，集中主力迅速打下錦州，對此計劃不應再改。在義縣、興城、綏中之敵已被殲滅的情況下，葫蘆島、錦西地區(qū)雖然已增加新五軍及九十五師，并準備以四個師打通兩錦交通，你們可以于攻錦州之同時，部署必要兵力于兩錦交通線上，首先殲滅錦西增援錦州之四個師，然后打下錦州。在五個月前（即四五月間），長春之敵本來好打，你們不敢打，在兩個月前（即七月間），長春之敵同樣好打，你們又不敢打。現(xiàn)在攻錦部署業(yè)已完畢，錦西、灤縣線之第八第九兩軍亦已調(diào)走，你們卻又因新五軍從山海關(guān)、九十五師從天津調(diào)至葫蘆島一項并不很大的敵情變化，又不敢打錦州，又想回去打長春，我們認為這是很不妥當?shù)摹?/p>

在電報的第二段，毛澤東對東北野戰(zhàn)軍的指揮所遲遲未南下也提出了批評：

你們指揮所現(xiàn)在何處？你們指揮所本應在部隊運動之先（即8月初旬）即到錦州地區(qū)，早日部署攻錦，現(xiàn)在部隊到達為時甚久，你們尚未到達。望你們迅速移至錦州前線，部署攻錦，以期迅速攻克錦州。遷延過久，你們有處于被動地位之危險。

當劉亞樓看到這封電報時，雙手一攤，對身邊工作人員說：“看看，挨批評了。幸而我們又發(fā)了一封電報。”

毛澤東簽發(fā)了上述電報后仍然擔心林彪改變決心。此時，林彪遠在千里之外，不可能耳提面命，影響他的唯一辦法就是發(fā)電報。于是，3日19時毛澤東又致電林羅劉并東北局：

本日十七時電發(fā)出后，我們再考慮你們的攻擊方向問題，我們堅持地認為你們完全不應該動搖既定方針，丟了錦州不打，去打長春。除了前電所述之理由外，假定你們改變方針打下了長春，你們下一步還是要打兩錦。那時，第一，兩錦敵軍不但決不會減少，還可能增加一部，這樣，將增加你們打兩錦的困難。第二，目前沈陽之敵因為有長春存在，不敢將長春置之不顧而專力援錦，你們可利用長春敵人的存在，在目前十天至二十天時間（這個時間很重要），牽制全部至少一部分沈陽之敵。如你們先打下長春，下一步打兩錦時，不但兩錦情況變得較現(xiàn)在更難打些，而且沈敵可能傾巢援錦，對于你們攻錦及打援的威脅將較現(xiàn)時為大。因此我們不贊成你們再改計劃，而認為你們應集中精力，力爭于十天內(nèi)外攻取錦州，并集中必要力量于攻錦州同時殲滅由錦西來援之敵四至五個師。只要打下錦州，你們就有了戰(zhàn)役上的主動權(quán)，而打下長春，并不能幫助你們?nèi)〉弥鲃樱炊鴮⒃黾幽銈兿乱徊降睦щy。望你們深刻計算到這一點，并望見復。

毛澤東這兩封電報批評很嚴厲，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怕林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改變決心，貽誤戰(zhàn)機。

但是，林彪因為敵情有變而考慮部署要不要變是無可厚非的。而回師打長春，僅僅是他的思想活動。他這種想法是錯誤的，但他把這種思想活動向中央軍委報告，是符合組織原則的。他這種思想活動并未變成行動，打錦州未受影響。所以，說他思想上一度動搖是可以的，說他行動上動搖就言重了。

接到這兩封批評電報后，4日9時，林羅劉致電中央軍委并報東北局：

（一）軍委昨日十七時和十九時兩電均收到，我們主張仍攻錦州的意見，已于昨日上午九時半電報軍委，故不重復。

（二）我們已于今晨到達阜新，擬于今晚出發(fā)，繼續(xù)前進到錦州附近指揮。我擔任攻錦后續(xù)部隊，正向錦州前進中，約五日后可到齊。

毛澤東發(fā)出上述第二封批評電報后又過了5個小時，收到了林羅劉重新表示攻錦決心的電報，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于4日晨6時發(fā)出復電，稱“你們決心攻錦州，甚好甚慰”。

林彪一度想回頭打長春這一插曲，到此可以說是告一段落了。

遼沈戰(zhàn)役紀念館

三

在濟南戰(zhàn)役開始時，粟裕曾因從各方面?zhèn)鱽韲顸h軍空運一個旅到濟南的信息而致電中央軍委和攻城指揮員許譚王，提出重新研究作戰(zhàn)方案并提出了三個預案。這同國民黨軍在葫蘆島增兵4個師后，林彪提出繼續(xù)攻錦和回頭打長春兩個方案有幾分相似，即都是在敵情變化的時候研究是否要改變部署。但是，毛澤東對這兩件事的處理則大不相同。對粟裕，他的答復是仍維持原方案，并指出粟裕的乙案，即用一個兵團攻擊徐州東南郊不可行;對林彪則連續(xù)發(fā)去兩封長電予以嚴厲批評。毛澤東之所以采取不同態(tài)度是因為問題和情況不同。在敵變時，我變不變？這是指揮員必須考慮的問題。粟裕在提預案時十分客觀，只在排列順序上表示了自己傾向于基本維持原方案，同時，所提只是對原方案的微調(diào)。而林彪提兩個方案時卻明顯傾向于回頭打長春，而這是對原定攻錦方案顛覆性的改變。如果真的回頭打長春，就不可能把國民黨軍封閉在東北予以各個殲滅，如同毛澤東所說：“將要犯一個大錯誤。”正因為二者情況不同，毛澤東對這兩員愛將采取了不同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