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輝
(浙江農林大學文法學院,浙江 杭州 311300)
目前通過行政立法形式制定的權力清單還未出現,僅是理論上的可能形式。所以,政府部門制定的權力清單大致上被理解為行政規范性文件或行政規定。①關保英(2014)認為完善權力清單需要將行政系統中的綜合權限和職能權限予以厘清,王春業(2014)提出應以地方性法規的形式對權力清單的內容及其制定程序予以法制化;張茂月(2015)強調設置權力清單的審查監督制度和動態調整制度并確定合理統一的編制標準是完善權力清單制度的有效措施,林孝文(2015)指出當前我國地方政府所推行的權力清單制度在編制主體、編制程序以及清單內容等方面極不規范。王春業(2016)建議由國務院及其部委對權力清單內容、結構、名稱、監督、運行平臺等進行整體設計以形成上下聯動協調的權力清單體系,薛瑞漢(2016)提出應引入地方人大審議機制以保證權力清單制度的穩定性和權威性,汪瑋(2016)認為權力清單改革面臨的問題包括公民參與政府績效評估剛性規定不夠、政府職權清理下放中社會組織承接能力有待于提高;王克穩(2017)認為目前行政審批權力清單在形式上粗糙簡略、內容上多魚目混珠、沒有完全起到有效約束審批權的作用,孫彩紅(2017)強調地方政府要把權力清單與政府職能轉變實質性地關聯起來、明確不同主體的權力邊界、切實由審批職能向監管職能轉變、發揮社會組織的服務功能、調整和完善評價機制與責任機制。本文將圍繞權力清單改革的法治化趨向問題展開論述,基于功能分析的視角,對權力清單改革在政府信息公開、簡政放權②在參與某較大型城市政府權力清單改革課題組調研的過程中,通過收集超大型城市權力清單數據資料并撰寫分析報告,以及閱讀課題組成員對部分特大型、較大型城市權力清單情況的分析報告后,結合近幾年來相關論文的研究成果與個人感受,筆者能夠做出權力清單改革是簡政放權改革表現形式的基本判斷。、電子政務建設方面的發展可能進行探究。
既然政府部門公布了權力清單,就意味著該權力清單至少具有行政慣例的地位,能夠被本部門執法人員所認同,也為行政相對人提供了相對穩定的預期標準。如果行政主體的行政行為理由與權力清單中提供的參照依據存在差異,需要提供更為翔實的理由予以證成。規范政府權力行使的法治要義需要依靠具體而微的運行機制加以落實。依法完善行政權力清單制度,有利于推動服務型政府、責任政府與法治政府建設。
從安徽等省市的情況來看,權力清單包括職權目錄表、運行流程圖、問責事項單三部分內容。①例如,安徽省公布的權力清單包括“運行流程圖”“廉政風險點”“追責情形”等內容。從近年的政府實踐情況來看,權力清單改革從公布行政審批權力清單發展到全面梳理各級政府部門所有行政職權,發揮了政治改革舉措的合理作用。依據行政權力清單進行監管與服務是提升政府工作效率、增強公眾滿意程度的有益舉措。“發布權力清單,公開權力運行流程,……為公民有效參與和監督行政權力運行提供了基礎。”[1]從市場主體的角度來看,就像翻閱家用電器說明書可以快速了解電器的基本功能一樣,政府信息公開意義上的權力清單可以被比喻為行政部門這類國家機器的使用指南或工作手冊。通過公開權力清單內容,落實《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第19 條的要求,有利于促進透明政府建設。
第一,公開職權事項詳單,從行政組織法制完善的層面為行政行為法治化創造條件。在裙帶官僚制向科層官僚制過渡的過程中,曾在官僚系統中發揮決定作用的非正式關系逐漸向民主選舉與依法行政要求塑造的正式關系衍化,政府的行為偏好從惟上是從的效率模式向合法化模式轉型。“權力清單通過對各級人民政府所行使權力的梳理和列舉,補充了我國行政組織法在此方面的不足。”[2]從各地公布權力清單的形式與內容來看,各級政府部門的致力方向在于逐條梳理行政職權的法律依據、問責情形與方式等內容,使公布在官方網站上的權力清單呈現出行政執法手冊與政府信息公開資料的外觀。在各地政府公布的部門權力清單中,通常包含行政許可或行政審批、行政確認、行政檢查、行政強制、行政處罰、行政征收、行政裁決、行政給付、行政指導、行政獎勵等剛性或柔性的職權內容。②例如,深圳市政府各部門公布的權責事項共為7950 項,其中行政處罰5607 項、行政強制460 項、行政征收12 項、行政檢查215 項、行政許可489 項、行政確認163 項、行政指導2 項、行政給付70 項、行政裁決7 項、行政服務925 項。廣州市政府各部門公布的權責事項共為6144 項,其中行政處罰3699 項、行政強制204 項、行政征收71 項、行政檢查427 項、行政許可283 項、行政確認67 項、行政指導90 項、行政給付48 項、行政裁決6 項、行政獎勵33 項、其他權力1216 項。在公開職權目錄的同時,若能公開職權事項詳單可以最大限度地方便公眾查詢相關信息。
第二,公開職權運行流程圖,吸納正當程序理念規范行政行為。政府機構的精簡整合與行政流程的優化改造,是推進法治政府建設的重要契機,為管制型政府向服務型政府轉型預置了前提條件。“權力清單中的‘權力運行流程’并非是對法律規定的行政程序的簡單‘拷貝’,而且還要在遵循‘正當程序’理念基礎上,對有關單行法規定的行政程序進行再造和補強。”[3]通過權力清單制度明晰職權與職責并完善行政程序,可以為構建從事前審批、管制向事中、事后監管轉型的負面清單管理模式創造條件,也能為公布便利相對人辦理行政確認、備案登記等事項的服務清單夯實基礎。各地公布的權力清單中列明的職權內容都表現為類型化的行政行為,通過明確承辦崗位、運行環節、辦理時限等內容,可以將服務行政的口號落到實處。“基于我國的人口特點、經濟規模、歷史傳統、人文素養等國情,希望將政府打造成像西方國家那樣的‘有限政府’還不現實,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我們還需要兼顧‘全能政府’和‘有限政府’之間的平衡。”[4]公布權力清單改革實踐只是促進依法行政的手段,應當服務于簡政放權的長遠目標。如果要將這一有益政治舉措的作用固化為穩定的法律制度,就需要站在依法行政的立場,有效激發權力清單制度在政府組織法與行政程序法層面的發展潛能。借助正當程序觀念的塑造,可以在避免強勢政府肆意作為方面構建起程序性的防護欄,為市場經濟健康發展、基層民主自治有序運行創造保障條件。
第三,公開問責事項單,督促公務員廉潔自律,推動責任型政府建設。國務院在我國加入世貿組織后曾展開行政法規與規章的清理工作,現在為了進一步推進依法行政、加速簡政放權,采取了要求各級政府盤點清理行政職權與職責內容的改革舉措。通過公開權力清單與權力運行流程圖,能夠產生在實體與程序上控權的作用。權力清單應當包含職權依據、追責情形、責任形式等內容。在行政權力清單中公布職權依據與追責方式,可以使公眾清晰地看到行政權力與職責的對應關系,從而推動責任政府、透明政府的建設。“在價值性維度上,權力清單堅持公開便民原則,以公眾需求為導向對現有政府職權進行清理,有助于提升公眾的改革獲得感;在技術性維度上,權力清單以減權限權為抓手,通過權力‘瘦身’和責任‘強身’,使監督制約行政權力有了制度保障,有助于廉潔政府和責任政府的實現。”[5]各地政府在權力清單中逐漸增加對不作為、亂作為進行追責的依據及責任形式、幅度等內容,有利于實現建設責任型政府的目標。通過權力清單制度明晰職權與職責并完善行政程序,可以為構建從事前審批、管制向事中、事后監管轉型的負面清單管理模式創造條件,也能為公布便利相對人辦理行政確認、備案登記等事項的服務清單夯實基礎。
綜上所述,公開權力清單是政府主動公開信息的行政自制形式,有利于消除政府與公眾之間信息不對稱局面導致的官員暗箱操作、權力尋租現象,是促進透明政府、廉潔政府建設的有利舉措。公開職權目錄的工作在《行政許可法》與《國務院依法行政實施綱要》實施后就在逐步推進,因此當下需要從公開職權事項詳單方面著手,推進行政組織法制建設,為行政行為法治化創造條件。程序法治建設是強勢政府向法治政府轉型的重要方式,因此,通過公開職權運行流程圖來吸納正當程序理念的要求,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補足當前程序立法欠缺的短板,促成行政相對人與行政主體良性互動的目標。責任追究機制是將權力關進籠子的鐵鎖,可以為瘦身的權力提供強身的目標,防范掌權者亂作為、不作為的惡政、懶政現象大面積蔓延。伴隨著簡政放權改革的推進與法律法規的調整,權力清單需要適時進行調整完善,因此需要從公布權力清單的機制建設方面做出妥當的安排。
依據行政權力清單進行監管與服務是提升政府工作效率、增強公眾滿意程度的有益舉措。行政權力清單改革是推進行政部門整合、簡政放權的可行方式,能夠激發社會發展的活力。“發揮動力、克服阻力是探索權力清單制度長效機制的基本思路,政治體制、行政體制、公共精神是最主要的三個領域。”[6]從維護穩定的政治需要來看,行政體制改革是為政治體制改革創造條件的重要方式,也是培育公共精神的基本途徑。在統一行政權力清單的編制標準、建立動態調整制度、健全程序規制功能的條件下,政府就有可能從依賴行政審批、全面管制的“暗箱操作”模式管理市場秩序的路徑中走出來,將職能重心調整為加強事中、事后監管與全程服務。
第一,簡政放權需要遵循依法行政的要求,避免職權下放與履職能力、擔責主體的聯系失當。從行政組織法的角度來看,行政權力的總量調控是科學配置權責、設立機構、確定編制的前提條件。部門之間職權交叉重疊是權責清單改革力求解決的重要問題,而整合部門職能則是最有效的方式。當然,對于直接開展部門職能合并改革難度較大的城市政府而言,梳理各部門權力就成為推動部門精簡合并的條件。①通過查閱深圳市的權責清單及相關文件內容,可以看到深圳市政府在大部門制改革方面走在前列。既然對權力清單的梳理能夠促進政府部門的精簡整合,那么各城市公布的權責清單情況就會隨著當地政府行政體制改革的深化而發生變動。行政權力清單的公布與部門職能的精簡工作能夠產生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效應,可以為服務型政府建設創造必要的條件。除了橫向整合權責外,縱向合理分配權責的問題同樣亟待解決。在實踐中已經出現“放小不放大、放虛不放實”以及“點面不協調”的職權形式化下放現象,導致“過去辦事費勁兒,現在變得更麻煩”的現實問題。①例如,在建設審批領域,已經形成的同級政府部門并聯審批模式會因為某一部門下放相關職權,而導致行政相對人從跑一級政府部門改為跑兩級政府部門辦理申請事項。這種情況表明簡政放權同樣應當遵循依法行政的要求,從維護規則穩定性、增強規則便捷性的角度考慮問題,避免點與面不協調的現象發生。“根據行政職權法定原則,行政機關的職權必須由法律來授予;根據行政行為法定原則,行政機關作出影響人民權利的行政行為必須有法律依據。”[7]如果上級政府部門希望依法通過行政委托的方式來方便行政相對人獲取公共服務,那么應當從財力、物力與人力方面為移轉行政任務創造匹配的條件。“對于應該下放但一時承接有困難的權力事項,需要有一個培育承接能力的過渡過程。”[8]行政權力清單的公布與部門職能的精簡工作能夠產生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效應,可以為服務型政府建設創造必要的體制與機制條件。行政任務的法律形式是行政職權,而行政執法權是行政職權的重要內容。在強調基層綜合執法能力建設的簡政放權背景下,重視對基層政府與社會組織協同治理能力的培育,是權力清單改革依法獲得實效的基本條件。
第二,服務于簡政放權目標的權力清單,需要接受合法性審查。對權力清單的編制與審查主體進行明確規定,確保內容合法性審查與動態調整的及時有效,是增強權力清單公信程度的必要條件。各級政府部門在編制權力清單過程中將部分權力取消、合并與下放涉及到職權法定的根本問題,因此政府法制辦顯然應當與編辦及相關部門對清單進行合法性審查。人大及其常委會與檢察院、法院在各自的工作實踐中也應充分重視權力清單的合法性審查問題。“從目前各地方的實踐情況來看,大部分地區的政府權力清單均由地方政府負責制定,同時結合審改辦、法制辦的審核意見,并召開專家聽證會,聽取專家的意見進行修改。”[9]通過人大或政府的立法確立權力清單的編制與審查制度,是在當下值得肯定的理性選擇。權力清單制度需要設置處理部門職權交叉問題的責任主體,從行政組織法的層面為政府部門權力清單的無縫銜接與動態調整提供可能。部分地方政府以政府規章或規范性文件的形式明確編制權力清單的依據、動態調整的要求、監督審查的方法,可以使權力清單成為強化依法行政意識的有效舉措。“若有關部門在梳理過程中,發現侵益性行政行為的權力來源為規章以下的規范性文件,則該權力事項應被視為無法定依據,予以廢止。作為授益性行政行為權力依據的規范性文件中若沒有相應的程序規范,則應當要求制定單位細化程序,若在規定期限內沒有細化,也應當視為依據不足,予以廢止。”[10]在清理編制權力清單所依據的行政法規與規章的工作不斷推進的前提下,審查權力清單中的職權依據是否與現行立法規定存在沖突、抵觸之處,是保障依法行政目標實現的重要條件。就政府部門公布的權力清單而言,首先需要在制度層面明確主導部門、審查主體與發布形式等關鍵內容。除了編辦、法制辦、監察局等部門在編制清單的過程中發揮統籌與監督作用外,吸納公眾參與監督的意義不容小覷。若地方人大能夠對權力清單的編制權限等問題通過立法等方式進行規范,可以使政府的自制努力與人大、法院的他律舉措相互結合,從而取得良好的政治與社會效果。
第三,國務院應當設定編制權力清單的基本標準,借助統一編碼的形式增強不同省市權力清單之間的協調性。在各地政府公布的部門權力清單中,除了明確類型化的行政職權②例如深圳市人民政府辦公廳于2016 年3 月7 日,以深府辦〔2016〕10 號文件公布了《深圳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印發深圳市政府部門權責清單管理辦法的通知》。在該《權責清單管理辦法》的第2 條規定,“本辦法規范的行政職權包括行政許可、行政處罰、行政強制、行政征收、行政裁決、行政檢查、行政確認、行政給付、行政指導、其他10 類。政府信息公開、信訪維穩、行政監察、行政復議、行政賠償、行政調解等行政機關共有的職權不適用本辦法。”外,在權力清單中還包括“其他權力”或“行政服務”的項目類別,容納了大量性質模糊的行政職權,因此需要行政部門與研究者嘗試對這些權力內容進行細化分類。目前,深圳市完全取消了非行政許可類審批權力,并大量下放、轉移行政職權給基層部門、社會中介組織。因此,逐漸取消非行政許可審批權力、明確區分外部許可與內部審批,是防止行政審批權力被隱匿在權力清單中“其他權力”類別的有效方式。在權力清單的編制內容方面,設定明確的標準不僅可以約束政府部門的恣意行為,而且有利于督促各地政府開展具有可比性的職權內容清減競爭,向市場與社會交還更充分的自由與自治空間。目前,各地政府部門編制權力清單的依據可能是以法律條文中的條、款、項或目作為統計標準,因此在職權內容的數量表現方面會出現巨大差異。①例如,行政權力事項最多的是青海省,為7488 項;其次為廣東省,為6971 項。不同省域的權力清單對上下級政府共有權力的認定也存在差異,杭州市有4227 項,廣州市有4972 項,南京市有5122 項,成都市有7437 項。盡管地方性法規、地方政府規章與政府規范性文件可能是影響職權事項數量的可能因素,但若產生較大的差異則說明標準不統一才是導致差異的主要原因。例如,“長沙市公安局行政處罰清理表中囊括了208 項處罰職權,杭州市公安局的處罰項目卻只有24 項,而廣州市公安局保留的處罰權力則有291 項之多,三者處罰權的數量差異極大。但事實上各地公安部門所管轄和處理的事務相差不多。”[11]有些地方政府及其部門為政績需要刻意將職權數量在外觀上減少,雖然能夠在上級政府的形式化考核中獲利,但并未達到方便行政相對人辦事的服務行政目標。當然,也有一些政府部門因為所處地區經濟、社會發展速度較快,已經可以將部分公共服務職能通過外包的形式移轉給社會組織,所以相應的管制職權內容就會比欠發達地區略少。②例如,重慶市政府各部門公布的權責事項共3687 項,其中行政處罰2036 項、行政強制143 項、行政征收44 項、行政檢查74 項、行政審批673 項、行政確認134 項、行政給付31 項、行政獎勵42 項、行政裁決11 項、其他權力499 項。天津市的權責清單中包含職權4654 項,其中行政處罰3066 項、行政強制142 項、行政征收57 項、行政檢查275 項、行政審批404 項、行政確認122 項、行政給付19 項、行政獎勵59 項、行政裁決5 項、其他類別權力505 項。這些原因表明中央政府至少可以考慮對不同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地區設定相對一致的參考標準,或者采取分檔設立標準的形式供不同省市的政府選擇。有學者提出,“中央政府應該通過匯總整理各省情況,經過充分論證后給出一個相對規范的參考意見,統一權力的分類和編制口徑,從而避免各省在權力清單制度編制過程中的隨意性。此外,要對整個制度體系進行標準化建設,建設統一的平臺,對權力事項進行統一編碼,從區域聯網逐步實現全國聯網。”[12]在形成相對統一的標準后,各地政府部門職權與職責交叉重合的問題也更容易解決。這并不會阻礙地方政府推進相關部門職能整合的可能。例如,深圳市政府對市場監督管理部門進行合并成立了市場和質量監督管理委員會,對規劃與國土管理部門進行合并成立了規劃和國土資源委員會。在部門整合的情境下,只需要在權力清單中標注對應相關法律條文與行政職權的編碼,就可以方便行政相對人或公眾查詢相關內容。在此基礎上,積極培育社會中介組織、拓展提供公共服務的渠道,才能更有效地實現政府與市場、社會之間協同共治的改革目標。
綜上所述,由于中國社會的結構具有政府主導、市場與社會組織依附的鮮明特征,所以強勢的政府需要加強行政自制的努力,給市場自由與社會自治騰挪出必要的活動空間。公布權力清單改革實踐只是促進簡政放權的手段。對于直接開展部門職能合并改革難度較大的城市政府而言,梳理各部門權力也相應地成為推動部門精簡合并的輔助條件。依法行政應當是簡政放權的基本條件,可以確保行政改革的基本秩序,因此對作為簡政放權表現形式的權力清單進行合法性審查,能夠鞏固簡政放權的實際效果。通過國務院制定相對統一的權力清單編制標準,并設定對應相關法律條文的統一編碼,可以從技術上解決各地權力清單內容缺乏協調性的問題,為電子政務平臺的建設創造條件。
在各地、各級政府部門都已公布權力清單之后,需要著重考慮的問題是權力清單的動態調整與及時完善。①例如,上海市已連續3 次公布了取消、調整行政審批事項的決定。深圳市連續11 次公布了取消、清理行政職權、行政審批事項的相關決定,在網站上顯示的數據涉及行政許可489 項、行政處罰6103 項、行政強制474 項、行政征收24項、行政裁決5 項、行政檢查230 項、行政確認117 項、行政給付82 項、行政指導2 項、其他服務847 項。如果缺乏長效機制的保障,那么權力清單改革也會淪為一場虎頭蛇尾的政治游戲。電子政務平臺建設是權力清單動態調整機制的有效載體。電子商務平臺的建設經驗可以為電子政務的迅速發展提供技術支持。國務院可以在省級電子政務平臺建設的基礎上,“按照統一標準,建設在橫向上覆蓋所有行業部門、縱向上聯通各級政府的全國性平臺。”[13]通過對權力清單中職權事項的編碼整理,可以為電子政務平臺的建設提供基礎數據,而電子政務平臺的建設與運行則為權力清單內容的動態調整提供了實踐動力。
第一,基于整體政府理念推進基于權力清單的信息共享、整合工作,為電子政務的開展創造條件。政府部門“條塊分割”的痼疾是“信息孤島”現象產生的病源。僅靠線下的行政服務中心建設來降低行政相對人辦事難度,還不足以解決政府各部門各自為政的難題。電子政務平臺的建設可以使政府部門分享信息的成本降低,而權力清單則可能成為政府部門對職權交叉、重疊事項決定分享信息的參考依據。“政府推行權力清單的最終落腳點是更好地履行政府職能,要以提升政府工作效率為著眼點,通過優化工作流程實現權力運行方式的改變。”[14]各地建設審批服務中心或行政服務中心的實踐經驗,以及電子商務平臺處理海量用戶購銷信息的成功模式,為搭建由省級政府統籌的電子政務平臺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強化整體政府概念,不僅需要理念層面的堅持,更需要花大力氣構建技術層面的支撐,其中最重要的當屬跨部門協作的信息共享系統。”[15]權力清單的內容不僅包括職權目錄表及職權事項詳單,還應當包括職權運行流程圖。電子政務平臺的運行可以增強公務人員遵循職權運行流程安排、重視正當程序理念要求的服務意識,通過技術監督的方式避免因為個人工作能力或主觀態度的差異造成公共服務缺位、錯位的情況發生。
第二,打造以公眾為本位的電子政務平臺,推動權力清單轉變為公共服務清單。由于網站的建設與維護成本較高,因此由省級政府建設電子政務平臺為下轄的各級政府提供服務窗口是比較合理的選擇。在電子政務網站中的職權事項模塊化分布設計方面,可以從權力清單分類上做好必要的準備。“分類編制權力清單,可以考慮按照社會管理、市場監管、公共服務、生態保護等職能的基本范圍和框架來進行。”[16]權力清單作為基礎數據并非一定要直接反映在電子政務網站的頁面上,而是可以按照用戶的使用需要進行通俗化、親民化的導引式設計。“在形式上,可以借鑒上海浦東新區權力清單網上公開的六大模塊,用淺顯易懂的語言和形式表現出來,確保老百姓‘看得懂’。諸如‘我想申報有關證照和批文’‘我想反映違法行為和情況’‘我想申請政府救濟和獎勵’‘我想查詢行政復議等渠道’‘我想提供政策意見和建議’,我想了解行政指導等信息。”[17]電子政務平臺可以借助網絡聯系降低溝通成本的方式,降低行政服務中心提供人工服務的壓力,也為行政流程的優化、再造提供了技術支撐,是推進裁汰冗員工作、加速服務型政府建設的有效工具。
第三,以規范行政審批權力為首要目標,明確電子政務平臺服務經濟、社會發展的基本定位。盡管政府工作千頭萬緒,電子政務平臺也應當包含更廣泛的內容,但考慮到每屆政府的任期限制與政績需要,以及當前經濟發展明顯降速態勢的國情,各地政府應當首先集中力量推進電子政務平臺行政審批功能的建設。權力清單改革是規范行政審批權力的重要舉措,與負面清單構成了相互照應的關系。從政府、市場與社會之間關系來看,負面清單宣布了政府對市場管制的限度,權力清單標識了政府行為的可能邊界,責任清單向社會公示了政府必須作為的事項。“未來清單制的機制調適和運作機制均需跳出以政府為中心的實踐邏輯,側重以市場主體和社會主體為中心,建構清單制的市場屬性和社會屬性。”[18]通過電子政務平臺的建設吸納市場與社會力量參與督促政府倡導的權力清單改革,是解決擴張性政府與萎縮型社會之間巨大張力矛盾的可行方案,符合市場、社會力量與政府力量協同共治的現代治理方式需要。因此,中央政府有必要加強對長三角、珠三角經濟發達地區電子政務平臺建設經驗的總結,盡快出臺指導全國各省市政府電子政務平臺建設的規范性文件,為電子政務法等相關立法草案早日列入立法議程創造條件。
綜上所述,各地政府部門公開各自的權力清單僅是滿足了權力清單改革工作的初步要求,如果缺乏動態調整機制的跟進支持,就難免成為中央政府無法演繹出實際效果的“獨角戲”。電子政務平臺建設可以吸納市場、社會力量來督促地方各級政府不斷完善權力清單的內容,因此是推進協同共治的有效方式。權力清單屬于建設電子政務平臺的必要數據條件,所以各地政府部門應當基于整體政府的理念要求,增強各部門權力清單之間的協調性,為政府部門信息的分享與整合創造條件。由于每屆政府的任期限制以及官員的政績需要等條件限制,當下應著重建設電子政務平臺的行政審批服務功能模塊,使線上的行政審批逐漸取代線下的行政審批服務中心,達到降低行政相對人獲取服務的成本以及裁汰冗員的作用。既然大量的制造企業及服務企業已經完成了“機器換人”的升級轉型工作,那么在擴張型政府與萎縮型社會張力凸顯的國情下,政府更有必要通過電子政務平臺建設的方式節省國庫開支。
總而言之,如果簡政放權改革無法推進,那么權力清單的作用只是階段性的政府信息公開資料,最多只能發揮行政慣例的作用,很難獲得長效機制的支持。除非政府能夠在電子政務平臺建設方面取得可觀的成績,為市場與社會力量參與監督權力清單的功能激活工作提供平等的機會;否則目前各地政府行政審批服務中心建設后勁不足的窘境,就會成為權力清單改革收尾時的先兆。按照整體政府理念的要求,下一階段的權力清單改革應當注重破除“條塊分割”的信息孤島現象,由中央政府設定相對統一的編制標準,增強各地權力清單的內容協調性,并通過設計對應法律條文的統一編碼來為電子政務平臺的建設創造條件。從經濟、社會發展整體需要的角度來看,加強行政審批的電子政務工作是當前最應重視的內容,可以成為優化行政審批權力運行流程,吸納正當程序理念、規范行政行為的有效嵌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