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避暑記

文/王鑒偉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夜幕中，路燈散發著迷離的光。

出機場，撥通訂車電話。不一會兒，司機前來接應，坐上車，向悉尼市區疾駛。

此行本是臨時起意，這個盛夏，天氣熱極，避居山中，仍覺酷暑難當。暗忖澳大利亞季節相反，不如一游，于是定下行程，輾轉飛來此地。

車抵酒店，很快辦好入住。公寓式套房，洗衣機、烤爐、微波爐等設施俱全，客廳中央一排沙發，很是寬敞。感覺饑餓，放下行李外出覓食。

雨已停，酒店周邊是新興街區，朝熱鬧處走去。整排的餐廳，披薩、漢堡、意大利餐等，看得眼花。猶猶豫豫，難以決斷，走了一個來回，時間已晚，店鋪紛紛打烊。好在不遠處有購物廣場，急步向前。

廣場盡頭大型超市仍燈火通明，顧客盈門，商品琳瑯。兜兜轉轉，購了一堆食物，又走進旁邊酒莊。各式澳大利亞干紅，挑了兩瓶去結賬，發現展示柜中擺著“山崎”威士忌，標價不貴，此日本名品，殊不易得，此處卻無人問津。

提著兩個大袋回房，將速凍的披薩拆封放進烤爐，開酒擺盤，準備大吃。不多久，披薩烤熟，隨手打開爐門，頓時一股濃烈的煙霧彌散開來，觸發報警器，鈴聲大作，手忙腳亂去開油煙機，把面板摸個遍，卻找不到開關。關上烤爐，開了房門透氣，鈴聲依舊刺耳，心中著實慌張，若驚動消防局，后果不堪設想。

此時，無意中拉動油煙機頂部，風扇開始運轉，原來是隱藏式推拉開關。煙霧散去，鈴聲停止，一切歸于平靜。

拭去額頭虛汗，洗了個熱水澡，端出披薩與蔬菜沙拉，坐到桌前小酌，澳大利亞紅酒乃“新世界”翹楚，果香濃郁，入口醇厚。不覺飲盡一瓶，醺醺然上床。臥具很是舒適，一覺睡到天明。

清晨，端了杯咖啡在陽臺上看景，天色碧凈，建筑皆披著金色朝陽，空氣清冽異常，深吸一口，感受冬末初春的氣息。

今日預備市內游，查看地圖，決定搭乘地鐵往悉尼港。最近的地鐵站據此不過兩公里，天氣如此怡人，循著導航地圖走去，腳步無比輕松。

街道靜謐，聯排的小洋樓，不時可見大片綠地。路旁立著鮮紅的消防栓，想起昨晚慌亂的場景，不禁啞然失笑。

前方道路封閉施工，無法走通，一老漢在門前修車，上前問詢，幾經周折，終于到達地鐵站。自助售票入內，候車者寥寥，環視四周，站臺雖老舊，然整潔有序。年輕的金發女郎在做保潔工作，儀態優雅，過目難忘。不多久，一列雙層地鐵駛來，新式車廂，座椅靠背可切換方向，設計巧妙。

過了幾站，乘客漸多，到目的地隨人流出站，中央商貿區高樓林立，環形碼頭上，一艘游輪正在啟航。縱目而望，悉尼歌劇院靜臥在海灣盡頭，海水蔚藍奪目，港灣大橋如長虹跨波，夢幻般的景象。

隨意而行，在長椅小坐，腳邊幾只小鳥散步，微風拂面，怡然之極。稍事歇息，沿觀光道走去，不遠處即悉尼歌劇院，近旁細觀，貝殼形屋頂乃特制馬賽克拼嵌而成，泛著耀眼的鈦金屬光澤，完美遠超想象。

這時節游客尚不算多，幾隊人馬繞著劇院跑步鍛煉。連日來缺少運動，見此情形，便跟著小跑了一圈。跑完微微有些出汗，遂脫下沖鋒衣綁在腰間。

興致盡了，轉身離去，路過海濱餐廳，露天遮陽傘下擺著桌椅，位置好極。落座點了份套餐，等到食物送來，舉起刀叉開吃，正吃得歡，猛覺耳旁呼呼生風，鄰座女子朝我大聲驚叫，扭頭看，一只海鷗從背后直撲過來。

海鷗向盤中奪食，我側身閃避，取桌上水壺狂噴，大鳥遁去，虛驚一場，只是食物已被叼走，剩了些殘渣。點餐時服務員曾特地指著噴水壺關照驅趕海鳥，誰知防不勝防。好在又上了份煎蛋，可以吃個半飽，真是別開生面的午餐。

餐畢向城里去，路旁公園門口雕塑頗為可觀，入園探幽，內中廣大極了，花草茂盛，大樹參天，一直走到海濱。前方徑道望不到盡頭，坐在草地上歇腳，取地圖查看，原來是身在皇家植物園。

返身出園，大道旁皆百年歐式建筑，過警察博物館、高等法院，前面即圣瑪利教堂，此號稱南半球之最，與歐洲大教堂相比，實屬袖珍。悉尼塔矗在眼前，似路標一般，移步朝鐵塔方向去，街邊有巨型象棋，棋子高可過膝，兩位棋手戴著鴨舌帽，叼著雪茄，踏在棋盤上過招，觀者皆凝神靜氣。鐵塔附近鬧市，電視臺在路邊拍攝節目，周圍彌散著摩登氣息。沿途成排的時尚商店， 令人炫 目。時候不早， 腳亦走得 酸痛， 遂搭地鐵而歸。

翌日，元氣恢復，收拾行李，打車至機場，候機大廳內，幾位退伍軍人正在募捐，胸口掛滿了勛章。午后，登上往墨爾本的班機。

兩個小時降落，往城區，沿途電線飛架，雜亂無章。天氣好得出奇，駛上大橋，對岸高樓聳立，橋塔上深藍色澳大利亞國旗迎風招展，煞是耀眼。

至下榻處，公寓大門緊閉，須刷卡入內，一時不知所措。徘徊門口，恰有住客開門，閃身而入，然大廳空無一人。撥打服務電話，得知辦理入住在另一條街上。拖著行李尋去，走了五百多米，轉來轉去，始終找不到方位，不免煩躁，又打電話，原來在支路上。踏進辦公室，幾名華人青年正忙亂地工作，一問方知，是承包了房間來做住宿生意。

取鑰匙回到公寓，房間在三十層，坐電梯直上。空間局促，唯景致不錯，放下行李，動身往市中心。

門前即電車始發站，免費乘坐，轉觀光巴士，亦無須買票，木制車廂，頗為懷舊。時已黃昏，中央車站充滿英倫之風，周遭甚是喧鬧，街口藝人陶醉地彈唱，眼前森羅萬象，怎一個紛雜的世界。

走到唐人街，行人稀落，海鮮酒樓燈火通明，迎賓員在門口攬客。雖餓得發慌，唯不對胃口，疾步而行，見越南米粉店，氣息淳厚，趨步入內。上等的牛肉米粉，湯料濃郁鮮美，端起碗“呼啦啦”吃完，又到隔壁店里提了瓶紅酒，去肯德基買些雞塊，欣然歸去。

酒后入寢，高樓臨海，窗外風聲呼嘯，翻來覆去，捱至子夜，迷迷糊糊入夢。

一大早，接到凱瑟琳從新西蘭打來的電話，昔日同事多年，引為知己。她見我網上所發照片，說既然已經到了墨爾本，不如飛去一聚，往事歷歷，我也正有此意。

天氣微寒，女皇市場人氣頗旺，各色魚肉擺放整齊，如同展會。一群小學生四處散開，邊看邊做筆記。一圈下來，未見澳大利亞龍蝦，“季節未到，你去龍蝦鎮，也找不到一只。”攤主語氣非常肯定。

墨爾本格局不大，包車出城，入山區，道路蜿蜒。經過小鎮，艷陽朗照，寧靜而富有生機。停車午飯，餐館只幾張小桌，憑著直覺點單，撕碎的牛肉與土豆泥，上面淋了一層奶油，滋味妙不可言。司機身材肥碩，也叫了大盤食物，兩人邊吃邊聊。小鎮過去不多遠，乃百年蒸汽火車站，名聲遠播，司機查了一下發車時間，說吃完過去正好趕得上。

買票到終點站，售票員反復提醒，終點荒遠，通常游客只坐一兩站，我說有車接應。這時，旅游巴士載著大批游客駛來，頓時熱鬧起來。

列車長絡腮白須，制服筆挺，在站臺相迎。敞開式車廂，壁上貼著舊時伐木運輸的照片，時代滄桑，變幻無常。火車不急不慢，穿行山間，景物隨之延展。經過村莊，婦女在坡上遛狗，揮手致意。多數游客乘了兩站即返，車廂清靜許多。火車冒著濃濃的蒸汽，拉響汽笛，滾滾向前，山谷、森林、湖泊相映，幽美瑰麗。

終點絕少人跡，司機已在相候，老遠就打招呼。上車商討線路，他知我喜飲紅酒，提議去釀酒莊園，大合我意。

出得山區，前方一望無際的牧場草地，羊兒成群，遼遠壯闊。之前曾有牧場閑居的打算，因為行程匆忙，就此作罷。途中進動物園看了一回袋鼠、考拉，舒舒腿腳。

天色陰沉下來，拐進葡萄酒莊園，成排的藤架，空闊得很。轉悠了一會兒，到接待處品酒，取酒瓶在手，細看酒標，即知不算好酒，試了幾種，果然酒質平平。胡亂選最貴的買了一瓶，作睡前之飲。司機見我失望，忙問究竟，與之略說紅酒常識，他略感愧疚，告知集市上有家餐廳，牛排最為著名，不如一嘗，這便勾起了興趣，連連點頭。幾天來大吃大喝，腰圍粗了一圈，雖有節食之意，卻難擋誘惑。

未到用餐時間，餐廳空無一人。極品牛排，五分熟，恰到好處，慢悠悠吃到一半，進來十幾位少年，各自叫了披薩，氣氛熱烈。

不覺變天，細雨蒙蒙，溫度驟然降低。傍晚去看企鵝歸巢，冒雨站在海邊，冷風呼呼直吹，裹緊沖鋒衣仍難抵御，倍感不適，趕緊撤離。

雨越下越大，停車場很遠，走到車前已全身淋濕。天色大暗，司機猛踩油門，向墨爾本飛奔。應是受寒之故，加上所食牛肉太生，肚子疼痛，雙手緊捂無濟于事。到墨爾本尚需兩個小時，唯有堅持。

開到半路，胃中翻江倒海，喉嚨發癢，忙叫停車。顧不上傾盆大雨，跳下去在路旁嘔吐，吐了半天，回車上漱口，司機遞來浴巾，拭去頭上雨水，閉眼蜷縮在后座，繼續趕路。

總算開到酒店，進房又上吐下瀉。司機來電，說紅酒落在后座，待會兒送來，此時此刻，哪里顧得上飲酒，順水推舟，贈與他略表謝意。

第二天，腸胃仍極度虛弱，不敢輕易進食。原本欲往新西蘭會友，思慮再三，偃旗息鼓，即刻打道回府。為了避暑，竟至寒氣傷身，結局始料未及。正緣于此，流水之旅，尚堪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