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
媽媽們常說,最沒用的嬰兒用品就是爸爸。這話說得有點兒絕對,從科學角度上來說,懷孕及哺乳期間,孩子和母親是融為一體的,爸爸是被隔離在外的,但當爹的不該真把自己隔離在外。要當一個好丈夫,當一個好爸爸,應該了解妻子的感受,了解“成為母親”是一種怎樣的變化。我最近讀的一本書叫《成為母親》,作者是英國小說家蕾切爾·卡斯克??ㄋ箍顺錾?967年,畢業于牛津大學,寫過幾本小說。這本《成為母親》是她的一部非虛構作品,寫的是她懷孕生孩子的經歷。
在她看來,你幾乎無法對外人解釋做母親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就像某種人耳接收不到的頻率一樣,當媽的那種體驗,不當媽的人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感同身受。這本書開頭第一句就說,要不要孩子這個問題非常復雜,比討論愛情、討論工作要復雜得多。在第四頁,卡斯克說,如果我三年前看到如今自己所寫的這本書,我肯定會納悶:如果本書的作者覺得生孩子這么恐怖,為什么她一開始還會費盡心思地去要孩子呢?
因為陪伴在孩子身邊,意味著不去別處,準備好放棄一切。
有統計說,2018年是多年來生育率最低的,還有一個統計說,現在的育齡婦女正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代,我們不能因此得出結論說,受教育程度越高,越不愿意生孩子。但觀察一下周圍,就會發現,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想要孩子。生孩子是一件成本很大的事,生一個容易,養一個太費勁了,要花很多很多錢,孩子還會吞噬你的時間,消耗你大量的精力。
卡斯克本來一心打算在家分娩,離預產期一個多月時忽然開始出血,經過會診,她沒辦法自然分娩了,需要剖腹產,由她自己決定孩子出生的日子。在手術間,即便接受了麻醉,卡斯克的感受依然敏銳,她感受到了空氣的流動,感覺到了時間奔流直下、泄入一條新的支流,世界自行調整了。體驗之鐘已然開始滴答作響,時不我待,女兒的生命已拉開了序幕。帶著女兒回家的卡斯克,感覺自己是個俄羅斯套娃對自己進行了復制:出門時,獨身一人,回家時,多帶了一個人回來。
我們時常說,好好享受懷孕的時候,等孩子生下來,就塞不回去了。養一個嬰兒是非常麻煩的。卡斯克的孩子患上了腸絞痛,其實這個病在醫學上有很大爭議,但簡單來說,腸絞痛表現為孩子無緣無故的哭鬧,無法被安撫。這些毫無規律的哭鬧,讓作者陷入絕境。一個相信文字、靠語言文字與世界建立聯系的小說家,面對只能以哭聲為唯一交流手段的孩子,一點兒辦法沒有。孩子任何時候都可能哭起來,而作者也放棄了用成人的正常思維和能力去阻止她哭泣。當這陣哭聲停止時,卡斯克領悟到自己以一種無法言說的方式見證了孩子的再度出生,孩子熬過了生存所帶來的首次痛苦,也錘煉了作為母親的作者。母親雖然沒能幫她,也不能理解她,但一直陪著她。而這種陪伴,在卡斯克看來,就是母性。因為陪伴在孩子身邊,意味著不去別處,準備好放棄一切。
這本書的體裁是夾敘夾譯的散文,卡斯克講了自己養孩子的辛苦。講了她讀書的心得,也講了她成為母親之后的兩大感受,一是疏離,二是異化。疏離有好幾重表現。首先,由于懷孕生產,作為妻子的女人與丈夫疏離了。孩子出生后,如果延續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照顧模式,男性的統治地位必然愈發牢固,育兒者和工作者間的鴻溝會越發加深。其次,懷孕生產也將女人與女人分開,把做媽媽的女人和不做媽媽的女人分開。再其次,由于育兒工作的繁瑣與隱秘特質,她們又與公共生活相隔離。至于異化,表現為自我的分裂——過去的我和現在作為母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