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幾點思考

[摘 要] 2018年以來，圍繞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的“拐點”陡增，驚喜與失望同在，進步與倒退同行。在“開啟通向朝鮮半島持久和平的正確道路”上更是荊棘密布，困難重重。為了從根本上推動朝鮮半島無核化，解決這一“跨世紀難題”，國際社會在談判解決的過程中應該做到相互妥協，實現目標與手段匹配，行動與堅持并行的雙輪驅動。其中，相互妥協是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必要前提，解決的關鍵是要做到目標與手段匹配，正確態度和行為應是貴在行動、成在堅持的雙輪驅動。與此同時，我們要有長期心理準備，防止無核化問題的反復。

[關鍵詞] 朝鮮半島無核化；相互妥協；目標與手段；雙輪驅動

[中圖分類號] D815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2007（2019）01 -0008 -08

[收稿日期] 2018-08-14

[基金項目]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朝鮮核戰略和半島安全環境與中國的應對研究》，項目編號：16BGJ035。

[作者簡介] 王曉波，男，延邊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朝鮮半島問題與東北亞各國關系。（延吉 133002）

2018年以來，繼平昌奧運會之后，圍繞朝鮮半島，特使外交、外長互動、首腦電話和會晤等外交行動可謂目不暇接，頗為頻繁，朝鮮半島局勢和東北亞國家關系趨暖的“拐點”陡增。中朝兩國高層北京互動被激活，“翻開了中朝友好關系新的一頁”。[1]國際社會對習近平與金正恩百日內的三次會晤寄托厚望，希望能“開啟通向朝鮮半島持久和平的正確道路”。[2]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宣布的“不再進行任何核試驗和洲際彈道導彈的發射，廢棄朝鮮北部核試驗場”[3]和朝韓領導人開啟的“和平，新的開始”的南北“文金峰會”及簽署的《板門店宣言》使兩國關系迅速改善，為朝鮮半島和平吹來了一股和煦春風。特別是被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稱為“世界將見證巨大的改變”的朝美領導人新加坡“金特峰會”，其發表的《聯合聲明》所達成的“四項承諾”朝美雙方承諾：第一，朝鮮和美國將遵照兩國人民的愿望，致力于建立“新型朝美關系”，推動和平與繁榮；第二，兩國將共同努力，建立持久穩定的朝鮮半島和平機制；第三，朝方重申將遵守2018年4月27日的《板門店宣言》，承諾繼續推動“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目標；第四，朝美致力于找回戰俘和失蹤人員遺體，包括立即遣送已確認身份者。，更成了國際社會觀察朝鮮半島和平和無核化走向的重要“風向標”。

那么，如何從根本上推動朝鮮半島無核化的政治解決進程，解決這一“跨世紀難題”呢？明確解決的前提，找到解決的關鍵和正確的解決態度無疑是繞不開的問題。因此，對此進行相應的探討就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筆者認為，相互妥協是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必要前提，而解決的關鍵是要做到目標與手段匹配，正確態度和行為應是貴在行動、成在堅持的“雙輪驅動”。

一、 “相互妥協”是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必要前提 朝鮮半島無核化究竟應該用什么方式來解決？國際社會曾在和平與暴力，談判與“流鼻血”[4]之間徘徊和糾結，在誰先主動邁出第一步上博弈。甚至引發了特朗普在社交網絡上向朝鮮喊話威脅稱，朝鮮領導人金正恩說桌上有核按鈕，麻煩請轉告他，“核按鈕我也有，比他的更大、更厲害，而且真的有用！”[5]由于國家利益使然，各國最終將朝鮮半島無核化的進程回歸到了理性解決的軌道，也就是“體制存續、國土安全、經濟發展、民眾生活等這些關乎存亡的選項， 任何情況下也不能取決于決策者的偏執和妄斷”。[6]也正因如此，中國政府一貫主張的通過對話協商解決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得到了國際社會較為廣泛的認同和支持，并被付諸于今天的一系列現實的外交行動之中。由此，在朝鮮半島無核化政治解決過程中，相關各方彼此的相互妥協就是題中應有之意，理應成為必要的前提。其內在的邏輯為：

（一）國際爭端理應談判解決

解決國際爭端的基本方式為和平和暴力兩種。外交不僅是國與國之間對外的官方交往活動，而且也是談判的科學和藝術，也就是外交即為談判。雖然談判有廣義與狹義之分，廣義的談判是指除正式場合下的談判外，一切協商、交涉、商量、磋商等等，都被視為談判。而狹義的談判僅僅是指正式場合下的談判。但是，無論是哪種形式，各國在維護自身國家利益，處理國際糾紛時，必須要堅持通過談判等政治和平解決的渠道。由于參與各方的利益、思維和行為方式不盡相同，存在一定程度的分歧、沖突和差異，因而解決問題的具體過程實際上就是各方尋找共同點和協調行為的過程，這就要求有關各方彼此做出相互的妥協和讓步。因此，在朝鮮半島無核化上，有關各方必須要彼此做出相應的妥協和讓步，才能使朝鮮半島無核化解決之路在“十字路口”找準方向，避免重回緊張和對抗的惡性循環的老路。無論曾經的朝美韓在芬蘭赫爾辛基的“一軌半”會談，朝韓領導人的三次首腦會晤，朝美領導人的新加坡會晤，文在寅總統主張的韓美朝三方或韓美朝中四方會談等，還是現今特朗普就朝鮮棄核問題再表態稱“沒有時間限制，也沒有速度限制”[7]的“時間表”之爭的改變，都給朝鮮半島及人們以期待。事實證明，朝鮮半島無核化最終只能通過包括談判、對話協商在內的和平方式解決。即使美國曾寄希望于“關鍵決斷”和“禿鷲”等聯合軍演，并揮舞軍事打擊和經濟制裁的大棒進行“極限施壓”，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得不承認通過談判解決朝鮮半島核問題的可能性，并積極開展了朝美新加坡峰會和后續一系列有關無核化的各個層級的談判解決進程。當然，我們不能不防備朝鮮半島無核化暖春中的“倒春寒”。為此，國際社會必須共同努力，把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重新納入談判和對話解決的正確軌道上來，決不可錯失這一難得的歷史新機遇。

（二）談判解決就必須相互妥協

談判解決就必須相互妥協，首要步驟是“雙暫停”。平昌奧運會后，旨在解決目前最緊迫的安全關切的“雙暫停”倡議已初見成效。朝鮮宣布停止核導試驗、廢棄北部核試驗場、集中全力投入到發展社會主義經濟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斗爭中，并積極與周邊國家以及國際社會進行密切聯系與對話，進而走出了半島無核化進程中可貴又艱難的第一步。對此，美韓也以暫停“軍演”作為回應，美方多次重申的“四不承諾”也得到了國際社會的肯定。中方“希望美方能將這些承諾體現在具體行動上，也希望朝方能相向而行。我們期待著有關各方展現出足夠誠意，為對話積累條件，為和談創造契機。”[8]特別是新加坡峰會期間，朝美共同承諾的致力于建立“新型朝美關系”，共同努力建立持久穩定的“朝鮮半島和平機制”等，無疑是有關各方相互妥協的產物。中方的“安理會第2371號決議除包含制裁措施外，還明確規定要重啟六方會談，要求堅持以政治和外交手段和平解決朝鮮半島核問題，特別是防止局勢進一步緊張升級”[9]的立場，以及全力維穩促談，不允許任何人在家門口挑起事端，對朝美相互刺激言行“踩剎車”的態度和行為，一直為促成通過對話談判解決朝鮮半島核問題發揮著積極和獨特的作用。中方提出的推進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與建立朝鮮半島和平機制的“雙軌并進”思路，成為擺脫當前朝鮮半島困境的客觀公正、合情合理的方案，未來“雙軌并進”的實施迫切需要有關各方的相互妥協和讓步。

（三）相互妥協需要朝美的華麗轉身

相互妥協需要朝美的華麗轉身和東北亞相關各國的合力配合。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的癥結是朝鮮與美韓之間的矛盾及彼此間根深蒂固的敵對和互不信任。解鈴還須系鈴人，朝美不能只顧追求自身絕對安全、只從自身利益出發而采取單邊行動，這不僅無法實現自身的真正安全，反而會使相關目標的實現更加困難。一方面，朝美雙方要通過各自放棄一部分要求或讓渡一些利益，用讓步的方法解決分歧，避免沖突。要尊重聯合國各項決議，通過政治談判，做出并實施彼此互讓的承諾，最終達成無核化的目的。另一方面，東北亞其他國家也要合力配合。由于東北亞面臨較為復雜的局面，利益交錯，相關各國必須采取“棄兩端而執中”的方式以達成彼此間問題的解決。當有關各方因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的觀點尖銳沖突而又想使問題能夠解決時，只能采取“擱置”“存而不論”的辦法， 以緩解各方的沖突，防止沖突升級為戰爭。

2018年以來，劍拔弩張的朝鮮半島形勢雖然出現了一些緩和跡象，朝美態度也都出現了“積極”的變化，但局勢依然非常復雜，以至于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對平壤進行了2018年以來第三次訪問后，朝鮮外務省發言人就發表了一番談話，指責美國要求朝鮮“完全地、可核查地、不可逆轉地棄核”是“單方面提出了強盜的無核化要求”，[10]為此，相關各方，特別是朝美等直接當事方應為此做出更多努力。中方態度非常明確，認為朝鮮半島問題的核心和本質是安全問題，只有均衡解決有關各方合理安全關切，才能真正打開和平解決朝鮮半島問題的大門。目前，最緊要的是把朝鮮核導開發的進程停下來，把朝鮮半島局勢輪番升級的惡性循環停下來，“有必要放下誰先誰后的較量，擱置爭論，把主要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推動盡快復談的大方向上來。”[11]而中方也提出“朝美等相關方利用當前南北恢復對話的契機，通過低門檻、同步走、小步走的方式開展雙邊和多邊溝通和對話，為下一步通過政治對話進程尋求妥善解決朝鮮半島問題并進而實現朝鮮半島長治久安創造有利條件”。[11]可以說，中方提出的是最理想的相互妥協步驟，應該得到相關各方的理解和全力配合。

此外，國際社會必須清醒地認識下面兩個問題：

其一，朝鮮半島無核化的武力解決只是備選方式，而非唯一方式。

在朝鮮半島無核化解決的方式問題上，國際社會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其困擾的“戈耳狄俄斯之結”[12]不會被一刀斬斷。武力雖是解決無核化問題最簡單、干脆的方式，但卻不是唯一和最好的方式。文在寅總統曾多次強調的“將會不惜一切阻止朝鮮半島發生戰爭”，“沒有韓國的同意，任何國家都不能采取軍事行動”和“絕不接受（美國的）先發打擊措施”[13]等，都足見其對武力解決的排斥。朝韓兩國借平昌奧運會的契機和雙邊關系改善的實踐，也驗證了“伸出和平的橄欖枝，阻止采取軍事措施”[14]對朝鮮半島國家的可貴。武力方式，也就是采取暴力和戰爭方式僅僅是解決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的最后手段和方式，實屬無奈之舉。中方明確表示，“在解決朝鮮半島核問題上，軍事手段不是有效選項，一味制裁不是根本出路。”[15]武力解決方式的存在和使用必須具備一定的條件，常見的“一方吃掉另一方”和雙方“同歸于盡”的鮮明的共同特征是：對抗到底。其結局是兩敗俱傷和殃及池魚，至少一方必“死”無疑。因此，也被稱為“死解”式解決方式。其方法簡單，后果嚴重，必然會付出血的代價，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嘗試和使用。

其二，朝鮮半島無核化談判的解決之路崎嶇，需要攻堅克難。

面對朝鮮半島無核化這一“跨世紀難題”以及復雜多變的朝鮮半島局勢，如何更好地談判解決？解決之路崎嶇且漫長。特別是美國由要求朝鮮“全面的、可查證的、不可逆的廢棄（CVID）”，到新任國務卿蓬佩奧提出的將“完全的”進一步升級為“永久的（permanent）”條件的“PVID”，[16]每一條落實起來都極為艱巨和復雜。朝鮮宣布“停核”而非“棄核”，既有為在未來的朝韓、朝美談判中獲得更大的空間，也有事實推進其為“擁核國”地位的潛意。更何況朝鮮“核導”問題的解決，既有歷史因緣、技術難題，又有各國的現實考量。由此，聯合國制裁決議的執行、美韓能否善意地回應，“階段性、同步的”措施的跟進、朝韓和解合作關系的改善，朝韓、朝美首腦會談的成果及實施和朝鮮經濟發展的順暢程度等，都構成一道道難以順利逾越的“坎兒”，事情的反復、漫長的時間時刻考驗著各國的耐心和意志。對此，我們必須要有長期工作的心理準備，并對談判中相互妥協的有效性及后果進行正確的分析。

綜上可見，談判解決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目前最為可行，是新時代的要求和產物。它鮮明的時代性、最大化的社會整體效益和廣泛的適用性等特點日漸顯現，為我們建立東北亞地區新型國際關系，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維護各國國家利益和各民族尊嚴提供了理論依據和現實意義。在當今世界和平與發展趨勢下，各國合作空前加強，相互依賴與日俱增，國際社會間放棄對抗、求同存異、共同維持合作與聯合，以談判及必要的相互妥協來解決朝鮮半島無核化等各種爭端成為現實和必須。否則，整個國際社會都會受到“一損俱損”的威脅。為此，相互妥協應成為朝鮮半島無核化和平解決的應有之意和必要的前提，我們有理由對其未來充滿期待。

二、“目標與手段匹配”是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的關鍵 2017年，朝鮮半島圍繞“核導”和“薩德”連續上演了“‘矛與‘盾的戰略博弈”[17]的大戲。朝鮮加快了“核導”結合步伐，并宣布“完善國家核力量的歷史大業今天完成”，[18]致使朝鮮半島緊張局勢一觸即發，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接近戰爭的邊緣。面對復雜的形勢，人們十分關注朝美關系這一朝鮮半島局勢走向的“晴雨表”。朝鮮“核導”問題已然成為特朗普政府要優先完成的戰略目標及深度介入朝鮮半島事務的現實依據、切入點和最佳契機。由于朝鮮與美韓嚴重缺乏互信，美韓名目繁多的聯合軍演等與朝鮮擁核尋求自身的安全，彼此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從而引發了朝鮮半島無核化過程中“目標與手段失調”問題。目前的關鍵是如何做到朝鮮半島無核化過程中的“目標與手段匹配”關于“目標與手段匹配”的問題，筆者曾在論及朝鮮半島統一時有過闡述。（詳見王曉波：《朝鮮半島統一的癥結、“變”與“不變”》，《東疆學刊》，2016年第3期）考慮到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中，依然存在“目標與手段失調”的問題，有必要再次強調“目標與手段匹配”的重要性，筆者主張該問題是解決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的關鍵所在。，把危機轉變成契機和轉機，國際社會也在集思廣益地進行著有益探索，對各種“路線圖”進行著利弊分析。為此，我們必須做好如下工作：

（一）“分三步走”

由于目標決定手段，國際社會應根據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中的目標排序、輕重緩急以及國際社會的共同利益，確定朝鮮“棄核”的“路線圖”，進一步將目標區分為近期、中期和遠期。各個時期又要根據具體情況再劃分為若干不同的階段，并清醒地認知和把握各個時期和不同階段目標具有的科學性、多重性和實現的可能性，進而合理有效地配置相應的資源和手段，以確保不同時期及階段目標的實現。

近期，首先應從“雙暫停”開始，首要目標是避免出現戰爭，絕不允許朝鮮半島“生戰、生亂”；其次是啟動朝鮮半島無核化談判進程，共同尋求朝鮮半島和平合作和經濟發展，推進“雙軌并進”進程，努力建立“新型朝美關系”。中期，首先應把防止核擴散、朝鮮“棄核”步驟的實施作為目標；其次，簽署和平協議取代停戰協定，努力實現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遠期，首先是實現朝鮮半島自主和平統一；其次是建立持久穩定的朝鮮半島和平機制，最終達到朝鮮半島和東北亞地區的和平穩定與長治久安。國際社會應在這些目標設定下，積極儲備資源和盡心竭力，努力實現目標與手段的轉換，而不該在彼此相互影響國家安全、損害經濟發展和危害朝鮮半島乃至東北亞地區的和平穩定上“劍拔弩張”，背道而馳。

（二）“中西醫結合”

國際社會在解決朝鮮半島無核化過程中所實際掌握和使用的實力資源包括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工具庫”，極其豐富。但是，相關國家僅僅依靠單一的政治外交、單一的軍事打擊和單一的經濟制裁等手段，在復雜的東北亞國際環境下往往難以獨自奏效，這導致當前在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的解決過程中尚存實力資源有限、匱乏和僵硬等局限，效果不佳，為此，必須要打好“組合拳”。[19]國際社會決不能容許某些個別國家為一己私利，過度依賴和采取軍事打擊或經濟制裁等單一的手段，意欲顛覆朝鮮現政權，成為新的“麻煩制造者”，[20]這必然會阻礙既定目標的實現。一方面，容易被朝方認清其手段的效果，從而找到“超強硬”的規避路徑，甚至逼其走向誓死“擁核自保”的絕路；另一方面，也極易導致美韓等國家使用的手段走向單一、甚至絕對化，喪失靈活性和實效性，以至出現戰爭的災難性后果。

政治外交與經濟合作好比中醫，療程長，見效慢，但結果好。經濟制裁和軍事打擊好比西醫，療程短，見效快，但結果差，即使短期內有一定的效果，也會付出朝鮮半島動亂不堪、人道主義災難頻發等慘重代價，這是中國及國際社會不愿看到的。當前，國際社會積極采取“中醫療法”，力求實效；如果難以奏效，則必須將行之有效的單一的實力資源進行有效配置，科學合理地結合起來運用，也就是“中西醫結合”。這既可縮短解決問題的過程和時間，又可兼顧到解決的實際效果，防止和避免再度引發一系列新問題的產生。“胡蘿卜+大棒”未必都是負面作用，對相關國家的積極作為給予一定的獎賞和鼓勵，對負面作為給予一定的懲戒都是無核化過程中同時能看到的場景。但是，戰爭則是解決問題的最后的萬不得已的手段。

為此，國際社會現在需要的是豐富和充實在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解決過程中不同時期的“工具庫”，以利于選取和運用更多、更有效的手段形成復合性手段，以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過程中的近、中、遠期目標，乃至未來東北亞地區和平穩定的共同大目標。

（三）“標本兼治”

目前，導致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久拖不決、不斷升級的根源是冷戰殘余陰影下相關各方嚴重缺乏互信，尤其是朝美之間的相互敵視和猜疑。朝方稱“美國在散布錯誤輿論，稱朝方在《板門店宣言》中表明的有關朝鮮半島無核化的意志是制裁打壓的結果”，“并向朝鮮半島引入軍事裝備”，是“意在使局勢回歸原點的危險企圖”，[21]足見有關各方不僅要增強互信，而且要及時解決目標過高而手段有限、二者失調和效果堪憂的問題。為此，必須要保持目標與手段的匹配和一致，達到標本兼治。

不同時期和不同階段的目標要與相應的不同的手段匹配。目前，美國認為朝鮮宣布“無核化”是其“極限施壓”的結果，并捧為至寶。但是，其“制裁打壓”能否達到預期效果不僅尚有待觀察，而且朝美新加坡峰會給人們無限的期待，更待“聽其言，觀其行”。歷史證明，單一的軍事打擊或經濟制裁等手段不僅不能單獨勝任無核化問題解決的需要，而且還限制了各時期目標的實現。國際社會應尋求更多、更有效的復合手段，綜合施策，既要治標又要治本，為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乃至東北亞地區的和平穩定目標的最終實現準備條件。

當前，朝鮮半島在啟動無核化的進程中，要尋求和平穩定和經濟發展，達到“標本兼治”，只有安全、穩定與發展了的朝鮮半島才有望實現無核化目標。誠然，國際社會必須避免標本不分，目標與手段的混淆，尤其是將手段作為目標本身來追求時往往限制了目標的實現。

（四）“齊心協力”

目標與手段確定之后，關鍵是朝美與國際社會的廣泛合作和睿智抉擇。朝美及國際社會都要為此換位思考，并進行觀念的轉變。國際社會要增強互信，同心協力，形成合力，盡力減少和扭轉“陷阱論”“陰謀論”等彼此之間的猜疑。

美國應該放下身段。毋庸置疑，美國依然是世界最強大的、唯一的超級大國。問題是美國“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雖其“心存芥蒂”并依然希望強化對世界各角落局勢的操控，但其已經再無法支撐起稱霸全球的雄心。美國應自己放下身段，與東北亞各國加強合作，如此既可以改善自身政治經濟局勢，渡過難關，又有利于朝鮮半島和平穩定，還可以繼續保有領袖的地位，受到國際社會的尊敬。“解鈴還須系鈴人”，美國應正本清源，對癥施治。

朝鮮也必須要清醒地認識到“獨木難成林”，不能孤寂地游離于國際社會之外生存。雖然國際社會清楚朝鮮的矛盾心理和對安全的極度關切，但是，朝鮮不該為自身安全尋求險境，心存“越危險越安全”的僥幸，“擁核不能自保，或許會引來殺身之禍”，“過激”表現曾預示著戰爭解決的“臨界點”的到來。朝鮮也要睿智抉擇，切忌“以小搏大”，更要防止美國失去理智導致的嚴重后果。朝鮮不該給日韓以提升防御能力的“多米諾骨牌效應”的理由，不該給美韓將“薩德”防御系統部署到中俄家門口的借口，更不該給自身安全帶來危險的同時，給中國等周邊國家和地區的安全利益帶來“負資產”。

目前，國際社會對朝鮮“核導”問題解決公認的最大公約數仍然是朝鮮半島無核化、和平穩定和重啟會談的談判解決。朝鮮如今已經睿智地進行了抉擇并給國際社會一個清晰明確的答案，國際社會應“聽其言，觀其行”，做出正確判斷。否則，朝鮮的未來將如何發展恐難以預知，但很多負面效應和已有結果的發生必將是在意料和情理之中。透過朝鮮半島無核化清晰的現實實際，當前的“目標與手段匹配”是解決朝鮮半島無核化的關鍵和必須重視的課題，朝美與國際社會必須對此做出觀念的改變。這是本著為朝鮮半島負責的長遠考慮，也是殫精竭慮地“棒喝”目標與手段必須匹配的本意所在。

三、“雙輪驅動”是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必要條件 朝鮮在十余年間進行了六次核試驗，并伴有“一年兩試”和“氫彈”試驗，第四、五次核試只相隔247天。朝鮮的遠程投送能力也罕見地出現了“一月兩試”的“突進式”進展，“火星-14”的試射只間隔25天。基于朝鮮宣布完成核武力建設，“核導”呈現出“‘矛日鋒”[22]的特點，戰爭風險加劇，“鐘擺”走勢堪憂。

但是，2018年，朝鮮以最高領導人金正恩新年賀詞為起點，將平昌冬奧會和建國70周年作為“民族大事”聯系起來，冬奧會成為了改善朝韓關系的契機。朝鮮罕見地派遣了代表團、藝術團以及助威團，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委員長金永南也訪問了韓國，金正恩胞妹金與正當面向文在寅總統轉交了金正恩委員長的親筆信，提議南北首腦會談。隨后韓國國家安保室長鄭義溶的特使團訪問平壤，受到金正恩的接見，雙邊互動達成了諸多共識，為朝韓高層會晤做了相應的準備。朝韓領導人開啟了板門店“和平，新的開始”的會晤，這是繼金大中和盧武鉉總統訪問平壤之后，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首次南行跨過軍事分界線，與韓國總統文在寅的一次歷史性的會晤。雙方達成了諸多“重要共識”具體共識內容如下：1韓朝將爭取在2018年內宣布結束戰爭狀態，實現停和機制轉換，為了構建永久及鞏固的朝鮮半島和平機制，努力促成韓朝美三方會談或韓朝美中四方會談；2韓朝一致確認了通過完全棄核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共同目標；3韓朝領導人商定將定期舉行首腦會談，并通過熱線電話就民族的重大事件深入交換意見，全面鞏固互信。，并簽署了《邁向朝鮮半島和平、繁榮與統一的板門店宣言》（簡稱《板門店宣言》）。中日韓發表的《特別聲明》，對其表示支持，就其確認的“完全無核化”目標表示歡迎，“商定爭取使朝韓首腦會談成果促進東北亞的和平與穩定。”[23]中朝兩國最高領導人也在北京實現了歷史性首次會晤，并就新時代中朝關系的發展達成了“四方面原則共識”四方面原則共識：第一，中朝傳統友誼是雙方共同的寶貴財富，發展好中朝友好合作關系是雙方堅定不移的方針，也是唯一正確選擇。第二，中朝同為社會主義國家，雙邊關系具有重大戰略意義，要加強團結合作、交流互鑒。第三，兩黨高層交往對于引領雙邊關系具有不可替代的重大作用，雙方應保持經常往來，加強戰略溝通，增加理解互信，維護共同利益。第四，夯實民間友好基礎是推進中朝關系發展的重要途徑，應通過多種形式，加強兩國人民交流往來，為中朝關系發展營造良好民意基礎。。僅僅時隔百天，中朝兩國最高領導人進行了三次會晤，廣泛進行戰略溝通，這在中朝關系史上未曾有過。習近平所講的“中方支持朝方堅持朝鮮半島無核化，支持朝美對話協商解決朝鮮半島問題，愿繼續同有關各方一道，為全面推進朝鮮半島問題和平對話解決進程、實現地區長治久安發揮積極作用”，“支持朝方戰略重心轉向經濟建設，支持朝鮮同志走符合本國國情的發展道路”，[24]被譽為“為朝鮮半島和平輸送強勁動力”。[25]新加坡的“金特會”發表的《共同聲明》中達成的“四點共識”更成為了促進世界和平的“特殊時刻”，[26]這些行為使朝鮮半島局勢不僅喜上加喜，而且更留給國際社會無限期待。

朝鮮半島和平來之不易，“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27]為了成功的另一半，朝韓及國際社會正確的朝鮮半島無核化態度和行為應該是：貴在行動，成在堅持，實現行動和堅持的雙輪驅動。

（一）貴在行動

首先要目標清晰。如前文所述，各方首腦會談及南北達成的《板門店宣言》等共識清晰，承諾和理念明確，理應成為各方前行的方向和牽引。

其次要重在落實。這些共識固然重要，但更為重要的還是去落實。不去付諸行動，再好的峰會共識也都會化為泡影，再美的藍圖也是一張廢紙。朝鮮領導人金正恩說的好，“再好的共識，如果不能履行就會給期待好結果的人更大的失望”。[28]只有邁開雙腳，才能永遠離開原點，靠近終點。這要求有關各方在堅持達成的共識基礎上，做到“一分共識，九分落實”。

再次要行動正確。朝韓及有關各方要采取正確的行動加以落實，不能動輒揮舞經濟制裁、軍事打擊的“大棒”，夾雜私貨和添加自己國家的私利。而要為朝鮮半島人民福祉和無核化問題的解決相向而行，絕不能背道而馳。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今后擺正心態，能隨時見面解決問題并使（雙方的）心和意志都能聚攏就會不覺得失去的11年可惜”[28]的話語仍在耳畔回蕩。特別是相關各方更不能在危害朝鮮半島和平穩定的大局上相互叫板、威脅恐嚇，在加劇戰爭危機的道路上賽跑。

（二）成在堅持

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大方向和首腦會談達成的共識及承諾必須始終不渝地堅持。無核化問題的解決及朝韓關系的改善是一個龐大、復雜的系統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朝鮮半島既是陸權、海權兩大力量較量和對峙的核心地區，又受自身力量和對地區的影響力以及周邊國家和地區狀況的影響等因素作用，更是被動蕩性、危險性、復雜性、長期性、敏感性和脆弱性等朝鮮半島地緣政治特性所決定。因此，東北亞國家必須付出長久的艱辛努力。要依據領導人峰會達成的共識和精神、《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以及公認的國際關系準則處理好相互關系，要加強戰略溝通，共同維護協商對話勢頭和朝鮮半島和平穩定難得的積極趨勢，更要采取協調一致的步驟，分階段落實這些來之不易的共識和承諾。

（三）“雙輪驅動”

領導人峰會達成的共識要堅持和行動的雙輪驅動，不可偏廢。要堅持這些共識、原則，采取協調一致的步驟，分階段落實，更要堅持與行動二者緊密互動，有機結合，真正實現相互促進和協調發展。這就必須做到：一要確保達成的共識內容、原則和理念的持久實施，把握和堅持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基本方向，各方都要信守承諾，履行共識；二要積極探索無核化解決的新方式和構建東北亞和平安全機制的新途徑，采取有利于緩解朝鮮半島緊張局勢的新行動，切實維護好朝鮮半島來之不易的總體和平穩定的新局面。要在正確的“行”上下足功夫，而不應有任何擾亂朝鮮半島及東北亞和平穩定大局的想法，更不該實施危害朝鮮半島及東北亞地區安全穩定的負面行為。正確處理兩者關系，真正做到堅持是最好的行動，行動是更好的堅持。

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實現，貴在行動，成在堅持，應該雙輪驅動。只有堅持和彰顯無核化共識，才能“蹄疾而步穩”，也只有無核化積極的行動、落實和實施，才能更好地堅持無核化。同時，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朝鮮半島無核化曙光初現，但要達到目標還是任重而道遠。對朝美會談能否找到交匯點，找到交匯點后如何實施等存在的困難和問題，相關各方必須做好解決問題的長期心理準備，也必須對朝韓美進行“聽其言，觀其行”，在動態中觀察，做好創造條件的引導工作。

四、結論

為從根本上推動朝鮮半島無核化，解決這一“跨世紀難題”，國際社會應該做好必要的相互妥協，目標與手段匹配，實現行動與堅持的雙輪驅動。相互妥協是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解決的必要前提，關鍵是做到目標與手段匹配，而正確的態度和行為是貴在行動、成在堅持的雙輪驅動。

鑒于朝鮮半島無核化和平解決之路的漫長崎嶇，國際社會為了打破僵局，解開這一“死結”，必須采用政治外交的和平方式。中方提出的“雙暫停”的倡議和“雙軌并進”思路，主張通過“雙加強”來推動，是助力朝鮮半島無核化盡快走上和平解決的正確道路。國際社會要不斷為此獻上錦囊妙計，同時要做好相互妥協，目標與手段匹配，實現行動與堅持的雙輪驅動，更要攻堅克難，防止相互示強、較勁，在錯誤的行動和固執的堅持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特別是要謹防朝鮮半島無核化“倒春寒”的襲擾，以及“溫水煮青蛙”和“快刀斬亂麻”極端方式的干擾，以至動搖國際社會的信心。惟此，才能更好地助力朝鮮半島的和平穩定和開啟其長治久安的新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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