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濤
(華東師范大學 哲學系, 上海 200241)
自福山發表《歷史的終結及最后之人》以來,“歷史的終結”的問題便引起了廣泛的爭論。人們對此提出了各種不同的看法,鼓舞者有之,批判者有之。當然,這一論斷的問世在很大程度上與20世紀風云詭譎的歷史進程密不可分。雖然現今和當時的歷史環境大相徑庭,甚至一些歷史事件的發生也似乎是在反駁福山在書中的一些觀點。然而,即便是時隔多年,在現代國家社會不斷呈現多元化的今天,似乎也依舊可以追問歷史是否會終結這個問題。這在福山看來,歷史當然會終結。但是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說明歷史何以會終結、是如何終結以及終結之后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這些就是福山在其“歷史終結論”中向人們展示的內容。
福山的歷史終結論緣起于動蕩的20世紀。伴隨著當時社會主義國家的衰頹、柏林墻的倒塌是西方民主化浪潮在世界上的一路狂飆。福山的“歷史終結論”可以說是西方資本主義在面對這樣的歷史情境時的歡慶之聲。當此之時,福山認為,西方的民主制與市場經濟具有無與倫比的優越性。從某種意義上說,世界歷史的發展已經證明,自由民主已經成為一種無與倫比的理念。世界歷史的發展過程已經在某種意義上佐證了自由民主成了一種無可匹敵的理念。福山認為自由民主制度是人類歷史發展的終點,當人類歷史進入自由民主階段,歷史將迎來它的終結。對于“終結”的涵義,福山明確地說道:“歷史的終結并不是說生老病死這一自然循環會終結,也不是說重大事件不會發生了或者報道重大事件的報紙從此銷聲匿跡了。確切地講,它是指構成歷史最基本的原則和制度可能不再進步了,原因在于所有真正的大問題都已經得到了解決。”[1]3福山如此說并非是要否定資本主義社會中還存在的抵牾,而是為了說明這些抵牾并不是不可調和的矛盾,無法對資本主義產生根本的威脅。此外,福山還認為,這些矛盾的存在恰恰是因為自由民主沒有得到完全的貫徹所導致的。
雖然福山對于“歷史終結論”的論述針對的是蘇聯社會主義的解體,但他認為,歷史終結的線索早在兩次世界大戰時就已經成型。福山指出兩次世界大戰從根本上摧毀了人們承繼自19世紀的樂觀主義的迷夢。人們原以為現代科學的發展會戰勝災難和邪惡,并且能夠改善人們的生活。但這一切在世界大戰中消失殆盡,只留下了科學技術發展的邪惡陰影。現代科學技術所帶來的經濟增長也是如夢幻的泡沫一般,它確實是極大地提高了人們的經濟水平,但也因此造成了許多環境污染,隨時可能引起全球性的生態災難。
現代科學不僅是在經濟和戰爭方面起著反面的推波助瀾的作用,并且還給人們創造了一個新的詞匯——專制主義。專制主義又有左翼與右翼之分。在福山看來,這兩者自身都有著致命的弱點,它們最終會因缺少合法性而招致失敗。因為任何一個政治制度必須獲得相應的合法性才能夠得到認可,才能夠進行有效的運作。右翼專制政府的弊端是它對公民的社會控制的綿軟無力;左翼專制政府則企求經由控制媒體、教育和政治來改變人的價值結構。但是,由于在經濟發展上的危機,它的合法性也受到質疑。因此,隨著人類歷史走進20世紀末,“專制主義和社會主義計劃經濟這兩大危機只留下唯一的一個競爭者作為具有潛在的全球價值的意識形態,那就是自由民主制度”[1]47。特別是蘇聯社會主義的衰敗更是直接佐證了這一點。福山還進一步認為,沒有所謂的普遍適用的意識形態可以與自由和民主競爭。而隨著民主在各個地方和各種人種中的成功,意味著一種適用于所有時期和所有人的世界普遍史的問題被提上了議程,這也表明歷史開始走向了終結。因為不同國家的性質將不具有根本性的區別,在全球范圍內,各個國家的歷史將是向自由民主前進與發展。
還需注意的是,福山的世界普遍史“是大寫的歷史,亦即被理解為單一的、連貫的、朝向革命的歷史”[2]。在他看來,歷史不是各個重大事件的盲目堆積,而是一個有意義的整體,人類對正義的政治社會秩序的本質的理解就是在這個整體中發展起來的。
福山認為,第一個真正的世界普遍史的思想來源于基督教。恰是基督教帶來了有時間限制的歷史概念。歷史從上帝創造人開始,并在審判之日迎來了它的終結。然而,對世界普遍史進行非宗教化的理論論述的工作是從康德開端。康德提出,歷史應該存在一個盡頭。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歷史有一個潛藏在人的潛意識之中的終極目標,也即實現人類自由。但康德的這種觀點表述得并不清晰。直至經由黑格爾、馬克思的現代化發展理論的不斷演進,康德的這種世界普遍史才逐漸明晰了起來。黑格爾并不認為歷史會無休無止地持續下去。恰恰相反,隨著現實世界的自由社會的確立,歷史才因此走向了它的終點,這也就意味著歷史迎來了終結。雖然馬克思是在批判黑格爾思想的過程中建立起自己的觀點,但馬克思對于歷史進程從根本上是辯證的這一點也是認可的。但他與黑格爾不同的是,自由國家不能夠解決資產階級內部的根本矛盾,即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的沖突。在馬克思的設想中,資產階級社會中的自由民主并不被所有人擁有,而只是隸屬于少數人。因此,歷史的終結只有在無產階級獲勝時才能實現。即便如此,福山也依舊認為,這并不意味著歷史就沒有方向,同時也不意味著發達的自由民主制度不可能走到它的終點。
所以,在承接黑格爾和馬克思的相關思想的基礎上,對于福山而言,歷史具有方向性、具有意義就是可以被理解的了。正基于此,福山宣稱思考歷史的終結也是可能的。
在說明了歷史的終結的可能性之后,福山還亟待說明的一個問題是歷史發展是否具備方向性。如果歷史發展全無方向性可言,那么歷史的發展就可能處于盲目的混沌之中。這樣歷史就永遠無法走向所謂的“終結”。與此相關的是,歷史何以在自由民主中終結,而不是在其他的制度中終結。這也就是說,福山必須說明什么是歷史必定會發展到自由民主的動力機制,并最終推動歷史走向終結。福山指出,這種推動歷史發展的動力機制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科技的發展,二是人的欲望。
在福山看來,現代自然科學是決定歷史方向的關鍵因素。這是因為,科學的產生從根本上將歷史看作是有前后次序的不同階段。自然科學一朝被發現,其自身的“動力機制”就為以后的歷史發展提供了方向。自然科學所使用的動力機制有兩種,一種是軍備競賽。福山認為,戰爭的力量可以使得社會理性化并且在不同文化之間建立統一的社會結構。這也意味著戰爭以一種非常敏感的方式反映了社會現代化的必要性,也是現代化成功的最好檢驗。自然科學的另一種手段是經濟發展。經濟發展給所有社會帶來了某種統一的社會變革,而不管它們過去的社會結構如何。因為現代自然科學可以與經濟相結合,并通過一定程度的經濟競爭來創造強大的生產力,從而使得國家能夠普遍接受資本主義經濟文化的基本信條。所以福山通過這樣的設想認為,科學推動了經濟的發展,而經濟的發展連帶著使得資本主義的制度與價值擴展到全球,因而所有接受現代科學的國家也必然會接受相應的資本主義經濟制度。對于這一系列的連鎖進程,福山認為這是毋庸置疑的。
雖然自然科學對于普遍歷史的發展起著重大的推進作用,但是自然科學只是把人送入了自由民主的門檻,還沒有把人送進去。因為福山也清楚地意識到,自然科學的發展并不必然使得人類社會選擇自由民主,因此為了確保人類社會必然會進入自由民主制,福山還需要另外的動力機制。他認為這種能夠保證人類社會實現自由民主的動力機制是人的欲望。在福山的眼中,現代人就是與黑格爾所設想的人沒有本質的區別,人類與動物一樣,是各種欲望的集合體。但人與動物之不同在于,人會克服自身的動物性而尋求一種特殊的尊嚴與價值的欲望,即獲得他人“承認”的欲望。這種欲望“不是滿足有限的‘自然’需要的欲望,而是一種彈性極大的欲望,這種欲望的可能性境界受到不斷的推動”[1]148。福山認為,這種欲望就是來自他人的承認,而這種承認又是通過與他人的斗爭而獲得。要了解這種為獲得承認而進行的斗爭,首先必須要追溯到黑格爾。在黑格爾看來,“最初之人”——假想中歷史開端時期的人——基本上與動物是一致的。但是人與動物最大的分別在于,人還必須得到別人的需要。正如施特勞斯評論黑格爾的思想時說到:“人是為自身而存在的,他能意識到自身或自身的自由,但他意識到這一點的前提是別人的承認,換句話說,只有他被另一個意識或自由承認為意識或自由的時候,他才能意識到自己或自己的自由。”[3]這也就是說,人自身不僅想要獲得別人的認可,而且想作為人來獲得別人的承認。
而這樣的承認是通過拿生命冒險——一場純粹為名譽而進行的殊死斗爭——才能夠獲得。這種斗爭的結果就是成王敗寇,失敗的一方因珍惜生命屈身為奴,而選擇冒死爭斗的則成為了主人,獲得了其他人對他所做一切的承認。有鑒于此,福山認為:“人類歷史的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講,可以被看作是尋求一種滿足主人和奴隸雙方互相平等地獲得認可的欲望的方法。”[1]172并且福山還認為,這種斗爭所產生的奴隸才是真正推動歷史前進的動力。這是因為獲得勝利的主人天然就帶著他的不幸:他獲得了勝利,但是他的奴隸卻又不配認可他;他無需工作,自有他的奴隸服侍他,他的生活只剩下了閑散和死氣沉沉。與此相反,作為奴隸,他是不滿足的。奴隸當然無法獲得身為一個人所具有的認可,他只能夠被改造而成為滿足主人需求的工具。但是奴隸可以通過勞動來恢復人性,并從中找到自由。因為這顯示了人克服自然的限制和經由勞動實現創造的能力。所以,奴隸心中的自由比主人實際享受到的自由更有歷史意義,人類社會也正是在這樣的“主—奴”的辯證承認之中發展而來。福山大力說明“尋求承認”的欲望的目的是為了說明西方民主制度正是這種欲望的現實體現,因為只有滿足人性的全面發展的政體才是值得追求并且也是最好最持久的政體,而自由民主制恰恰就是這樣的政體。自由民主制的優越性就在于,它肯定了所有的人都是完整獨立的個體,并且能夠協調彼此間尋求承認的需求。因此,就現實的歷史進程而言,歷史終結于自由民主也是人性所向。
在對世界普遍史的發展動力的追尋中,福山發現了兩條互相平行的歷史進程。一條受現代自然科學的精神支配,另一條由獲得承認的欲望引導。兩個進程殊途同歸,最終都會走到資本主義的自由民主國家這一終點。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這兩者能夠被同一種社會和政治制度滿足嗎?事實上自由民主社會不代表也不可能同時滿足欲望和精神。恰恰相反,自由社會加劇了兩者的分離。無論是左翼還是右翼在對自由主義的批評中都提出了這種可能性。
左翼思想家們認為,自由主義社會中普遍的相互承認肯定是不完整的,因為資本主義社會中經濟上的不平等本身就是一種不平等的認可。并且事實上,勞動分工帶來的不同職業之間也有貴賤之別。因此,自由和民主之間沒有一個天然的支撐點,同時也沒有這樣一種方法能使兩者同時都達到最大化。來自左翼的批評的確看到了自由民主的不足之處,但福山認為來自右翼的批評才是更大并且最終更嚴肅的威脅。以尼采為典型代表的右翼思想認為,民主并不能實現主人道德和奴隸道德的結合,它僅僅代表著奴隸的勝利。在自由民主國家中生活的公民放棄了優越的自豪感,選擇了舒適的自我保存。“他卻完全缺少優越意識而只滿足于自己的幸福,并且不會因沒有能力超越這些小的需要而感到自慚。”[1]341尼采認為,真正的自由和創意只能夠由優越意識導致。所以,他認為在自由民主社會生活的“最后之人”——歷史終結時期的人——已經不再是人了。
雖然自由受到了來自左翼與右翼兩方面的攻擊,但福山認為,就左翼而言,左翼的觀點只是因對當前的現狀不滿而要求徹底革命的呼聲。“共產主義不是比自由民主制度更高級的社會形態,它與自由民主同屬于一個歷史階段,都是在全世界實現自由和平等這個過程中的一個歷史階段。”[1]75來自右翼的批評深刻地指出了在自由民主制度下的人將不人的現實狀況,但福山指出,現代自然科學中的預防機制能夠阻止歷史向過去回歸。雖然這個機制是由無限的欲望驅動,但它必須由理性來引導。因此優越意識在現代的復活實際上是一種欲割斷技術發展邏輯的企圖。這個企圖在現實時空中確實存在,但這并不意味著整個世界能夠長期處于這種割裂狀態。
換言之,在實際的歷史發展過程中,確有可能出現歷史的倒退與斷裂。這是因為生活在人類舊時代的人們認為,沒有一種社會制度,能夠滿足所有的人,包括自由民主制度在內。其原因不在于民主革命還沒有完成,或者說自由和民主的思想還未普及到所有人,而在于民主幾乎取得了完全的勝利。這是一種對自由民主自身的不滿,那些還未得到滿足的人們永遠都有可能重新創造歷史。福山確信,歷史本身最終將證明自己的合理性。
亞里士多德在《政治學》中論述城邦存在的基礎時指出,“一切社會團體的建立,其目的總是為了完成某些善業……其本意總是在求取某一善果。”[4]在古代希臘,人的地位是在動物和諸神之間,在城邦之外,非神即獸。而人之所以會結成社會團體,進而形成國家,最終都是為了克服人的獸性追求人性。就如福山所說的,“最初的人”純粹為了名譽而進行的殊死斗爭也是為了證明人的獨特性,張揚人的尊嚴。所以,任何國家的權威都是來自于結成國家這個團體的每一份子的認可,這種認可通過暴力的方式當然也是可以獲取的,但歷史最終會證明這樣的認可不會持久。因而,只有發自公民內心承認的國家,才能夠獲取長久的認可,才是具有合法性的國家。福山斷言歷史終究會在民主制中閉幕,是因為民主制度有著其他制度所沒有的獨特優勢。其他制度因其內部的缺陷會逐漸地消亡,但自由民主卻是現代人們獲得認可的最好的方式。但是,當代的自由民主是歷史的終結嗎?福山的這一宏大論斷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仔細分析起來卻經不起推敲。
首先,在對當代社會主義運動的分析上,福山顯然是歪曲了馬克思主義的歷史理論。福山認為,20世紀90年代蘇聯社會主義的失敗意味著社會主義作為一個經濟和社會制度,整體上都失敗了。惟有自由民主制度才是值得人們選擇且唯一可供選擇的對象。但實際上,歷史從來不是行走在康莊大道之上,相反,歷史總是在波折中前行。社會主義雖然曾遭受挫折,但就世界歷史的發展來看,社會主義已經展現了與上世紀完全不同的面貌。只要資本主義的內部矛盾還存在,那么就無法阻止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的進程。這是人類歷史發展不可阻擋的必然規律。福山的錯誤就在于將一段時間內發生的特定歷史現象上升為歷史發展的普遍現象,其實質是將西方的資本主義預設為整個歷史唯一終點的偏見。用德里達的話說,“是資產階級借以壓抑其他各種異質或對抗聲音的一種意識形態‘伎倆’”[5]。福山得出他的“歷史終結論”所依據的歷史事實,諸如20世紀法西斯主義的盛行以及蘇聯共產主義的衰落,是在一個與以往的歷史完全不同的“脫節”的時代。福山僅僅憑借這樣的經驗事實來肯定自由民主顯然是不夠充分的。在福山所推崇的自由民主國家中,失業問題、難民權利問題、經濟戰爭、饑餓與貧窮、軍火貿易、恐怖主義等等一系列問題的存在,也似乎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否定自由民主制度在事實上也沒有如福山所說的那樣取得了廣泛而顯著的勝利。除此之外,福山還將馬克思主義的歷史理論誤解為一種終結論。那么馬克思是否提出過“歷史的終結”的斷言呢?這顯然是否定的。雖然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確實預言了共產主義社會的到來,但在馬克思看來,這顯然算不上是一種“歷史終結論”。因為馬克思從來沒有想過,當社會發展成共產主義時,歷史就停止了。與此相反,他認為共產主義是人類新時代的偉大開端。同時他也從未說過,在共產主義社會中,社會的基本矛盾將會停止運動。歷史的辯證的發展能夠說明的是歷史發展具有多樣性、開放性,而不僅僅是按照福山所理解的是單向的、片面的。因為歷史隨著人類的實踐而具有無限多樣的可能。今天的人類歷史的發展顯然是有悖于福山的設想,一個有限的、會終結的歷史顯然并不如福山認為的那般具有吸引力。要知道“在我們這一代還不可能有終極的歷史”[6]。
其次,現代自由民主是否就一定能夠滿足人們追尋的“善”,是否就一定可以滿足所有人的需求?要回答這個問題并不需要非常復雜的思想運思。某種意義上說,資本主義的民主制度的確是在一些程度上滿足了自由民主。但是,這并非是因為資本主義制度天生就如此,相反,這是通過被資本主義壓迫的能夠推動歷史發展的“奴隸”的斗爭取得的。資本主義因其本身所具有的貪婪本性,它不會追求平等,它追逐的是最大化的利益。自由是它的應有之義,因為能夠幫助它獲取最大利益。但民主卻是與它背道而馳的,因為資本主義造就的就是不平等,它能夠帶來的是表面上的形式的平等,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平等。它的平等體現在追逐資本上的平等,是人人都可以追求最大利益或者換言之資本主義式的“幸福”的平等。由此可以看到,自由與民主是資本主義的價值取向,但并不是資本主義本身的終極目標。福山對此的解釋是,民主制自身內沒有所謂的內在矛盾。資本主義國家中涌現的問題僅僅是民主制度的兩個基本價值——自由與平等——還未徹底付諸實踐所造成,而非是民主制度本身的缺陷。馬克思對此曾尖銳地批評道:“個人自由只是對那些在統治階級范圍內發展的個人來說是存在的,他們之所以有個人自由,只是因為他們是這一階級的個人。”[7]如果福山是正確的,自由民主確實是人類歷史的終結,那么它應該是人類社會最完美的體系。但事實上,它不是人類社會最完美的體系,相反,還有許多自身無法解決的問題。
總之,福山的歷史終結論是站不住腳的。在他看來,西方自由和民主是唯一合法的政治制度,事實上它們并非如此。就歷史發展的現實而言,歷史發展是一個趨向于多元化的歷程。那種認為只在一個時代中持續前進的歷史觀念是對理想、民主、進步等啟蒙思想的反映,已在隨后的歷史發展過程中表明其虛假性。當今世界無疑處于一個多元文化蓬勃發展的時代,因此歷史就不可能按照福山的設想走向唯一的一個終點。雖然福山一直秉持他的理論導師黑格爾的指導,相信“絕對的原則把我們帶到了歷史的最后階段,就是我們的世界、我們的時代”[8]。但是,黑格爾哲學的破產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這一宏大的構想是不可能的。因此,對于福山的“歷史終結論”,確實是應該給出我們的回應。但顯然不可能是贊成福山的構想,而是應該相信,歷史是由人民自己創造的,是人民實踐的產物。只有歷史不會終結才意味著有限的人正通過自己的努力而不斷地克服自己的有限性。一種會終結的歷史,顯然不會是人們愿意得到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