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國
《李大釗、瞿秋白對俄國道路的認識》一文,發表于《中國社會科學》2016年第10期。文章的醞釀、研究、寫作,經歷了一個長時間的過程,其中甘苦自知。好在,文章發表兩年來,不斷獲得好評、肯定,受到學術界的重點關注。譬如,2017年3月,時任中共江西省委副書記,現任江西省政協主席姚增科同志專門予以批示肯定,指出:“省委黨史研究室、省社科聯和省委黨校等單位,要學習、借鑒江西師范大學張艷國教授的《充分發揮歷史學作為“有用之學”的社會功能》和作者此前發表的《李大釗、瞿秋白對俄國道路的認識》 (《中國社會科學》2016年第10期) 兩篇文章,做到古為今用,讓國史、黨史“活”起來,為現實服務,發揮更大作用。”2016年11月,時任中共江西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朱虹同志一看到新出版的該期《中國社會科學》發表本文,十分欣喜地閱讀后,批示肯定,指出:“江西現在特別需要這種在全國最權威期刊上發表的厚重的理論文章。”本文在2017年獲評江西省第十七次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一等獎(編號:17—1—010)。《光明日報》2016年11月23日第14版和《新華文摘》2017年第2期摘編本文論點,中國人民大學報刊復印資料《中國現代史》2017年第2期全文轉載本文;人民網、新華網、光明網、中國社會科學網在2016年11月間先后全文轉載本文。此外,專家學者也發文評論了本文,如喬克、魏芳在《2016年北京現代史研究述評》 (載《北京黨史》2017年第5期)一文中指出,張艷國比較李大釗、瞿秋白兩人運用唯物史觀闡釋俄國道路的特點和差異,從他們針對革命道路、革命手段和革命目標,俄國國情與革命、社會建設關系,群眾、階級、政黨和國家關系,人類社會發展普遍規律,社會發展動力與革命主體,思想、意識和觀念因素的社會作用等問題,展示出早期中國共產黨人探索中國道路的思想睿智與科學認知;滿永、葛玲、辛逸在《二○一六年中共黨史研究的若干學術進展》(載《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7期) 一文中指出,張艷國圍繞對俄國道路的認識,比較了李大釗和瞿秋白的異同,并強調他們之間的認識分歧是一個陣營內的不同看法和差異性理解。一些高校在學術活動中,專門對本文進行了研討本文,如在南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2016年12月9日主辦的“惟士·為能”系列之讀書分享交流會上,特以《李大釗、瞿秋白對俄國道路的認識》一文為主題,就文章內容做精彩分享、交流。在國家課題申報方面,以本文為重要成果支撐,成功獲批2018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新時代文化創新的內在邏輯和實踐路徑研究”(18AKS011),這些都是對忠于學術、堅守學術的獎掖,值得珍視,并化作繼續前行的動力和精神滋養。
關于本文的構思、立論的問題意識、行文寫作的方法和重點,以及本文的寫作意義和學術情懷,不少同行朋友,特別是我的碩士、博士和博士后學生表現出極大興趣;加之文章較長,文字量大(3.6萬字),讀起來也要費些時間、精力。為此,再為文專門作個簡介。
選題的擬定以及問題意識的形成在于:
一是由聚焦當代世界最為突出的熱點話題“中國道路”、“中國經驗”、“中國模式”,而把中國社會主義由革命通向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作為一個長時段來思考和考察,由當代話題入手,切入歷史話題,思考和探究中國道路的歷史源頭和緣起。毫無疑問,新文化運動時期的一代先進中國人對當時世界熱點問題十月革命與中國出路問題的思考,是一個具有歷史起點意義的重大問題。
二是緊緊圍繞“中國道路”這個主題,深入考察新文化運動時期對此問題關注最多、思考最多、探討最活躍的先進分子;進而言之,在確定李大釗、陳獨秀、毛澤東、李達、鄧中夏、蔡和森、惲代英、周恩來、張太雷、瞿秋白等聚合而成的中國早期共產主義者群體后,經過集中篩選、比較,最后選擇由國際話題到中國問題,由“欽慕俄國”、“走俄國人的路”到思考“中國如何向俄國人學習”、“如何進行中國革命”等原創性重大問題代表人物李大釗和瞿秋白。李大釗和瞿秋白在那個時代,對中國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選擇作出了最為突出的歷史性貢獻,他們二人具有20世紀20年代先進中國人特有的素養和品質,擁有寬廣而敏銳的世界眼光,對俄國道路的認識超邁而深入。經過學術史梳理,雖然在中國早期共產主義者群體中,其他人也在宏觀理論層面從不同角度研究了中國革命道路問題,成就卓著,但就由俄國道路到中國道路的認知而言,他們的成果卻顯得相對單薄和零散,而李大釗和瞿秋白則是這個先進群體中研究中國道路起步于俄國道路的代表性、典范性人物,其研究的深入性、系統性和前瞻性,均非常突出。
研究內容的前沿性:歷史地看,思考并聚焦中國道路,在新文化運動時期最為科學、最為現實的思維路徑,就是借助“鄰居家革命式的變革方式”,即“俄國道路”。十月革命為這一認識路徑的形成提供了客觀依據,但這不等于就有了“現成的答案”,還需要將中國問題置于世界潮流之中的超拔識力,擔負20世紀20年代中國發展的時代任務,指明中國道路的前進方向和最終歸宿。正是李大釗和瞿秋白,他們不僅深刻認識到中國社會變革的社會主義前途,而且更重要的在于,對于中國道路從俄國道路出發的理論起點、理論內涵、實現途徑等,都作出了具有文本示范價值的貢獻,值得人們從中國近代史、革命史、思想史和文化史的角度,循著“人物—思想—時代—社會實踐”的社會關聯和邏輯關聯,進行一番“對話與理解式”的深層思考和理性分析。對此,學術界雖然對于新文化運動時期李大釗和瞿秋白的經歷、著述、思想轉變等,有著成熟的研究,惟對于二人從研究俄國道路入手認識中國道路,并進行比較研究,由此審視其研究成果所具有的當代中國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的歷史淵源和歷史理據的時代價值,尚付闕如,形成研究的空白點。
全文在引言部分論述了問題意識的由來和選題的學術價值及其研究路徑,然后分為七個部分展開論述:一、關于革命道路、革命手段與革命目標;二、關于俄國國情與革命和建設的關系;三、關于群眾、階級、政黨、國家的關系;四、關于人類社會發展普遍規律;五、關于社會發展動力與革命主體;六、關于思想、意識、觀念的社會作用;七、余論。
采取總分結合的方法,全文系統深入地分析了李大釗、瞿秋白關于中國道路源生于俄國道路思想在同一個革命戰壕里的共性、差異及其特色。主要觀點如下:
李大釗與瞿秋白基于唯物史觀的共同理論立場與方法,已經認識到俄國道路為中國所必走。其革命道路、手段和目標的思想深刻性在于,在必然性的前提之下,不僅認識到,而且努力揭示道路的曲折性。他們從俄國道路中受到啟發,認為革命不可能一帆風順,過程必然經歷苦難、付出重大犧牲,但革命前途一定是光明的,共產黨人和一切進步人士都應該對革命道路充滿信心,一往直前。就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來說,其思想確實具有起點的意義,其思想之超拔,由此得以彰顯。
李大釗和瞿秋白對俄國國情與俄國革命和社會發展階段關系的思考,既遵循了列寧的思維路徑,又緊密聯系實際,從國情出發,進而將國情凝練為社會性質,成為中國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方法和基本特征。受到俄國道路啟發,瞿秋白最早提出中國革命要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即實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是此后中國共產黨探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源頭,成為中國共產黨此后長期堅持的精神品格和實踐品質;而關于在一定社會發展階段采取“過渡”的思想,同樣意義非凡。
李大釗在研究俄國革命時,已經善于按照唯物史觀的理論邏輯,建構了人民群眾—階級—政黨—國家的序列,并廓清了這一序列的內在互動關系,突出指出建立無產階級政黨并依靠黨組織發動革命的極端重要性;瞿秋白則發現,在十月革命勝利后,在俄國國內的群眾、階級、政黨和國家之間是一個“相互為用”的關系,即良性互動關系,其中政黨工作主要是發動群眾、依靠群眾,這個環節是至關重要的,將這一思想放置在中國革命實踐中形成的“黨的領導”和“密切聯系群眾”的法寶和作風來看,無不包含著瞿秋白的思想智慧。
在對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矛盾運動的關注點上,李大釗與瞿秋白各有自己的認識重點和深度,他們關于無論是革命還是社會改革,都要立足于社會歷史發展階段和具體國情這一根本原則,這是具有歷史底蘊和理論穿透力的。
李大釗和瞿秋白在分析俄國道路的過程中,一直運用了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展動力理論。階級分析是他們首先的視點;明確革命的主體、對象和動力,也是他們關心的重要問題。從社會發展動力論到革命主體論,運用階級分析方法看待社會矛盾,對于認識中國社會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關注俄國農民在俄國革命中的作用、地位,對于正確認識中國農民在新民主主義革命中的價值,借鑒意義尤其重大。
李大釗和瞿秋白思想超拔性的一個重大體現,在于不僅深刻論述了社會革命,而且極其重視文化革命。他們認為,俄國人的思想文化觀念對于十月革命的爆發產生了重要影響;在革命成功后,無產階級新文明的建設是擺在共產黨人面前的一個極其復雜而重要的任務。他們分析人的思想觀念在社會變革中的重要作用,深化了對社會革命的認識,為探索中國新文化建設道路積累了寶貴經驗;他們的立論重點,也起到了相互支撐、相互補充的作用。
就共同點來說,李大釗和瞿秋白都是新文化運動中的文化精英,是中國先進分子中接受馬克思主義并具有共產主義覺悟的知識分子,是傳播馬克思主義真理、探索救國救民道路的拓荒者和引路人;他們具有強烈的時代使命感和擔當精神,執著不舍,灌注著現實主義的實事求是精神,一致把俄國革命看作是中國革命的燦爛明天,回答了中國向何處去、革命道路怎么走的時代性根本問題。其共同點,產生于新文化運動時期風云激蕩和社會轉型的時代背景,產生于其時先進知識分子所共有的時代憂患和社會關切,產生于在新文化運動中迅速成長起來的“文化新人”所共有的時代精神和時代品格。同時,也要從國際角度予以觀照。當然,也要辯證地看,他們在俄國道路及其相關問題的認識上存在差異和特性,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正常的。從總體上和根本性上講,這都屬于同中之異,是同一個革命陣營內的不同看法和差異性理解。總之,其理論成果已經成為中國人民的寶貴思想財富,是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珍貴思想資料,是中國近代思想文化與社會轉型互動的一個寶貴案例。他們不僅是中國共產黨革命思想早期的論證者與闡述者,也是中國革命話語概念最初體系的塑造者,其思想一脈貫通至今。
就學術理論意義而言,本文著眼于20世紀20年代先進中國人、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群體的代表人物李大釗和瞿秋白研究俄國道路對中國革命的啟示,并依據于他們的研究成果,開拓了中國道路的歷史源頭及認識起點,豐富了中國道路研究的內涵,即由俄國道路到中國道路的理論探索、中國革命道路的開辟與理論總結、中國社會主義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與現代化建設,將中國道路的由來與現實展開歷史地、理論地整合為一條嚴密的邏輯體系,從而拓寬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源頭,豐富了中國道路話語表達體系的完整性和學術厚度。
就現實價值而言,確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理論自信和文化自信,必須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厚植于中國道路的發軔、理論認識的來源和科學選擇的歷史發展之中。凡事皆有本,所謂正本清源、源正流清,就是指追本溯源、持果論因。本文揭示中國道路的理論緣起與實踐探索的本貌,廓清由認識俄國道路到探索中國道路的理論內涵,指出中國道路探索在理論與實踐上艱難性、曲折性、復雜性并得出歷史與現實的啟示,實質上是賦予了中國道路的歷史選擇合法性。從歷史研究中得出智慧的啟示,正是歷史研究的科學屬性和社會功能之所在。
在研究方法上,本文緊扣中國道路來源于俄國道路的啟示這個中心、這個個案,選取中國早期共產主義群體中用力最多、貢獻最大、最具代表性的杰出人物李大釗和瞿秋白,按照唯物史觀原理關于社會革命的內在理論要素逐一展開,有機地分成有思想聯系的六個板塊,最后進行理論分析和總結。將李大釗和瞿秋白關于俄國道路認識的深刻表述,寓于俄國十月革命和中國新文化運動的時代背景與歷史空間之下,深入進行人物與時代、人物與思想、思想與社會的文本解析和歷史解讀,原始察終、感知時代、逆向考察相結合,從而構建起從俄國道路到中國道路探索的學術理路和新型話語解釋框架。
在研究手段上,本文側重于原典爬梳,精選個案,特別對俄國十月革命、中國新文化運動的權威史料和共產國際中的中國第一手資料進行了認真研讀,力求做到靠史料說話,有一分資料說一分話,站在歷史與現實的結合點上說一些有歷史啟示的話。
本文在研究寫作中,嚴格遵守國際國內學術規范,獨創性和著作權絕不存在任何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