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法兩國力推數字稅

高榮偉

2019年7月3日，法國參議院投票通過向大型互聯網企業征收數字服務稅的法律草案。根據該草案，自2019年1月1日起，谷歌、亞馬遜、臉譜等30余家全球數字業務營業收入不低于7.5億歐元，同時，在法國營業收入超過2500萬歐元的互聯網企業，將被征收相當于其在法國營業額3%的數字稅。“這意味著法國將正式開始實施數字服務稅這一新稅種。”有媒體分析指出。

法國征收數字稅與英國的有關表態遙相呼應。早在去年10月，英國財政大臣菲利普·哈蒙德（Philip Hammond）就曾指出，“科技巨頭在英國獲得了大量收入，卻沒有按照比例繳稅。”哈蒙德表示，英國計劃在2020年4月推出針對科技巨頭的數字服務稅，稅率為2%。

英法為何執意要征數字稅

數字稅是一個全新的稅收項目，其概念由早期的“谷歌稅”演變而來。

2010年，法國文化部出臺報告稱，法國應該向互聯網公司征收廣告收入稅以補貼本國的文化產業。這項稅被形象地稱為“谷歌稅”。2018年3月21日，歐盟委員會首次提出了“數字服務稅”的概念，并推出了“新的歐盟數字稅（DAT）指令草案”。

法國、英國和歐盟為何要對科技公司征收數字稅？一直以來，Facebook、谷歌、亞馬遜以及其他大型科技公司，無論其終端客戶位于哪里，它們都會選擇在稅收低的國家兌現盈利，此舉大大降低了科技巨頭們的稅負，但造成了高稅率國家的稅收損失。

據了解，此前，大型科技公司通常利用在愛爾蘭、開曼群島、百慕大等國家地區的稅收優惠政策避稅，導致歐盟各國經常在稅務問題上，與美國科技公司糾纏不休。

媒體報道，2012年，谷歌將120億美元的網絡廣告收入，轉往位于百慕大的子公司，在全球節省的稅負開支高達20億美元。公司文件顯示，2012年谷歌的意大利分公司，僅僅只交納了180萬歐元的公司所得稅。在英國，谷歌的逃稅行為更為夸張，相關文件顯示，從2006年到2011年，谷歌在英國獲得了180億美元的廣告收入，但是谷歌在英國的納稅總額，僅為160萬美元。

再以亞馬遜為例。2017年，亞馬遜英國業務的收入較上一年增長3倍，至19.8億英鎊，而繳納的公司稅卻從2016年的740萬英鎊下降至456萬英鎊，降幅近40%。2017年9月，歐盟委員會發布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新科技公司的稅負遠低于傳統企業的稅負，科技公司的實際稅負率為10.1%，而傳統企業則為23.2%。

谷歌、亞馬遜、蘋果等科技公司將收入轉移到“避稅天堂”的逃稅行為，引發了歐盟許多國家的強烈不滿。法國財政部長勒梅爾表示，“現在，是這些公司支付所欠稅款的時候了。”英國財政大臣哈蒙德則表示，“如果硅谷的科技巨頭希望在英國發展，它們就必須妥協。”

在英國，數字稅就是專門針對全球收入超過5億英鎊且盈利的科技巨頭征收2%的稅款，而且是針對他們的收入而非利潤進行征稅。

“數字稅預計一年能給英國帶來4億英鎊的稅收”，“這不是一個小數字。”哈蒙德指出。

對此，美國互聯網公司抱怨：“我們正在遭遇不公正的對待。”針對美國科技公司面臨的“單邊及不公平”稅收方案，美國財政部長史蒂文·努欽（Steven Mnuchin）在G20財政部長會議上表示，“美國非常擔心法國和英國提議的兩項企業稅。”他敦促外國同行在經合組織（OECD）框架內盡快制定全球計劃。

代表谷歌、臉書等科技公司的華盛頓游說團體Information Technology Industry Council則警告稱，數字稅可能導致雙重征稅，“這對所有行業的公司構成切實而重大的威脅”。

美國老調重彈：啟動301調查

由于全球大型科技公司中，美國占了大部分，臉書、谷歌、亞馬遜、eBay等將是受“數字稅”影響最大的企業，因此美國明確表示反對。

更為重要的是，從目前情況看，對美國科技巨頭的收入而言，英法兩國的數字稅收僅僅是一小部分，但如果得到順利推行，則可能為歐洲對美國科技公司進一步的監管鋪平道路，包括全歐盟范圍的數字稅。“潘多拉盒子”一旦被打開，局面將不可收拾。

對于英法兩國數字稅快馬加鞭的進展，美國拿起了反擊武器。當地時間7月10日，美國總統特朗普下令，對法國擬向大型互聯網及科技公司征收數字稅的政策是否“不公平地”針對美國科技巨頭進行調查，“判定它是否具有歧視性，是否不合理，是否會對美國商業造成負擔或帶來限制”。

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宣布，根據《1974年貿易法》第301條款，美國決定對法國政府通過的數字服務稅法案發起調查。“法國政府擬征的數字服務稅涵蓋的正是美國企業處于全球領先地位的數字服務領域，新稅將不公平地針對美國科技公司。”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在聲明中說。

大型的美國科技公司進行辯護說，他們完全遵守了相關稅收法律。谷歌一位發言人當天在給美國全國廣播公司財經頻道（CNBC）的郵件中表示，“我們一直支付所有應繳稅款，并遵守我們全球經營的每個國家的稅法，并且我們在過去10年內支付的全球有效稅率是23%。”

臉譜公司在發給CNBC的郵件聲明中則稱，公司支付運營所在國法律要求的所有稅收，并表示將繼續遵守法國和歐洲的法律。

對此，法國隨即回應。法國財政部長勒梅爾指出，在美法外交關系歷史上，這是美國首次做出此類舉措，可能會導致法國采取反制措施。“征收數字稅是法國發出的一個強烈信號，即法國追求財政公平。”勒梅爾強調，計劃的稅收“僅僅是為了重建公平稅收”。“法國是一個主權國家，它在稅收問題上作出主權決定，并將繼續這樣做。在盟友之間，我們可以而且必須在不訴諸威脅的情況下解決爭端。”

法國領導人表示，新的稅收不僅針對美國，也有歐洲和亞洲。但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堅持認定，此稅所涵蓋的服務都是在美國公司處于全球領先地位的領域。

“新的稅收結構和官員的陳述表明，法國把對美國某些科技公司征稅當作目標，是有失公允的”。一位法國財政部官員表示，法國的數字稅符合國際法規，不會接受美國利用貿易工具阻止其征收。這名官員還表示，各國都有稅收主權，使用貿易工具攻擊這一主權是不適當的。

英法不懼美國力推數字稅

英國和法國一直以來都是大力倡導大型科技企業征稅提案的國家。這些提案的重中之重在于，要讓這些大型科技公司難以將盈利轉移至低稅管轄地區。

歐盟稅制改革需要所有成員支持才能成為法律，為此，法國與德國一直努力推動歐洲聯盟委員會引入類似稅種。2018年年初，歐盟委員會公布了針對大型數字跨國公司征稅提案，這項提案預計將對年度全球營業額超過7.5億歐元、并且在歐盟市場上的年度可征稅營業額達到5000萬歐元的大型跨國數字公司，征收3%的數字稅。

值得注意的是，歐盟提出的數字稅也是基于科技公司的收入征稅，而不是基于利潤。預計這將為歐盟各國帶來每年50億歐元的額外收入。據統計，符合上述征稅條件的企業大約有180家。

2018年3月，經合組織（OECD）表示，大約有110個國家已同意在2020年之前就如何對跨國科技企業征稅問題達成國際共識。11月6日，歐盟財長理事會議討論向美國谷歌，蘋果等科技公司征收“數字稅”，但會議未能到就開征“數字稅達成共識”。

愛爾蘭、盧森堡、丹麥、芬蘭和瑞典等國認為，這樣的行為有可能影響歐洲經濟增長前景。

在歐盟內部經過大量談判未果后，英國和法國提出了基于本國利益的“數字稅”法案。2018年10月29日，英國財政大臣菲利普·哈蒙德強硬表態，并給出了具體征收方法及實施時間：大型跨國技術類企業在英國的數字服務將按2%稅率繳稅，自2020年4月起執行。

法國緊隨其后。法國政府認為，在數字經濟時代，針對互聯網企業的征稅制度存在漏洞，應該推動稅收改革。今年3月初，法國財政部長勒梅爾提交了一份征收數字服務稅的法律草案，計劃向全球互聯網巨頭征收數字服務稅。

2019年3月6日，法國部長理事會對數字服務稅（GAFA稅）進行了詳細說明，并針對美國的大型科技公司開啟了嚴格監管模式。理事會表示，將對蘋果、谷歌、亞馬遜、臉書等互聯網巨頭征收3%的數字稅。今年5月，這份草案獲得參議院投票通過。數字稅法案實施后，法國媒體預計，2019年，該稅種將為法國帶來4億歐元收入，而到了2020年，將達到6億5千萬歐元。

分析人士指出，英國和法國力推的數字稅效應正在外溢。6月28，在日本舉行的G20峰會上，G20財政部長在會議中達成共識。據路透社報道，G20財政部長將制定相關法規，以堵住Facebook等全球科技巨頭為減少企業稅所利用的漏洞。

如今，英國的數字稅已經列入議程，法國的數字稅箭在弦上。在法國，相關的法律草案已經通過了參議院的投票，只等第一批“待宰”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