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都
法國著名文學理論家、評論家羅蘭·巴特曾說:“敘事存在于一切時代、一切地方、一切社會。……它超越國度、超越歷史、超越文化,猶如生命那樣永存著。”①文獻紀錄片往往具有強烈的社會現實性和歷史真實性,其在反映生活、傳播文化、記錄歷史和傳承文明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將文獻紀錄片的紀實性與故事片創作中的故事元素和敘事策略相結合,已成為創作的主流方向。在當前基于“互聯網+”的社會文化轉型語境下,文獻紀錄片的敘事策略面臨著突破與創新的新形勢。
文獻紀錄片是有關社會生活中客觀存在的事物的影像記錄,同時也是人類記錄自身社會活動的影像文獻,所以它往往會受到創作和傳達各方主體認知的影響,并在紀錄片文本的構建和傳播中有意無意地反映這種影響。從語言學上看,話語是指用來講故事的一套手法,包括視覺、聲音、持續時間、頻率、速度②。從結構主義敘事學的角度來看,敘事是話語的一種表現方法,以區別于內容——人物、事件和背景。它是敘事創作者對主題或者目標的談論方式,包括口語、文字以及其他的表述方式。作為一種以文獻性為主的影像敘事文本,文獻紀錄片的事件多為具有鮮明社會意義的歷史事件,所以往往都帶有強烈的社會性和歷史性。文獻紀錄片不但表達觀點、反映立場,而且通過這種立場背景下觀點的表達和傳播,重新構建紀錄片相關主體的身份和地位。
互聯網讓公眾從簡單的社會表達者轉化為復雜的社會行動者。網絡傳播快速普及,在“互聯網+”的時代潮流下,文獻紀錄片的內容和形式在創作中不斷變化發展,互聯網儼然已經代表一種全新的網絡生態,即互聯網的優化和集成的作用充分地體現在社會資源配置中,在經濟社會各個領域之中與互聯網的創新成果深度融合,提升社會的生產力與創新力。
從1927至今,我國歷史文獻片的發展已經有80多年的歷史。隨著電視制作水平的提高和制作理念的完善,歷史文獻片經歷了意識形態的逐步強化期、題材內容的不斷擴展期、敘事方式的不斷更新期,并正在向21世紀發展的新時期邁進③。
作為政治話語的一種,文獻紀錄片的敘事形態不可避免地帶有強烈的時代印記和民族特色,不同的社會歷史背景影響下會有不同的文獻紀錄片的創作理念,不同的創作理念會制作出不同形態的文獻紀錄片文本。
1927年,中國文獻紀錄片的發展開始起步。在當時的電影業遠離中國革命的情況下,香港民新影片公司創始人黎民偉就已經拍攝了大量記錄孫中山革命活動的新聞紀錄片。解放戰爭時期,東北電影制片廠于1949年制作的《東北三年解放戰爭》記錄了東北解放戰爭的情況,影片思想性和藝術性并重,全面表現了人民解放軍解放全東北的艱苦歷程和軍民團結的偉大力量。我國的歷史文獻片起步于戰爭題材的新聞紀錄片,起步時期的戰爭文獻片政論性較強,意識形態逐步強化,空鏡頭較多,制作水平粗糙,但為后來的輝煌奠定了較為豐富的文獻基礎。
如前所述,我國歷史文獻片的前身是政論性質較強的新聞紀錄影片,正式有了“歷史文獻紀錄片”這個稱呼是在20世紀90年代的《毛澤東》面世以后,所以歷史文獻片的初創期,實際上就是文獻紀錄影片題材內容不斷擴展的歷程④。一直以來,我國的文獻紀錄片題材總是脫離不了時代特征,在市場化的漸變下,競爭越來越多。隨著文獻紀錄片的市場化,其題材與社會熱點和關注度較高的話題緊密聯系,比如《敦煌》《中國道教與文化》《復活的軍團》等。除此之外,關于題材內容,我國文獻紀錄工作者習慣于拍攝戰地片,借鑒蘇聯工作者的工作方法,通過前期采訪構建出具有思想性和文藝性的劇本,作為整個影片的創作依據。對影片的主題和藝術結構做出具體設計,對于提高我國的文獻紀錄片有一定的積極性和拓展性。
進入21世紀,在電視欄目化及收視效益的推動下,文獻紀錄片的影像敘事開始出現,逐漸能夠獨立完成敘事和意義表達。影像敘事的出現使得場信息呈現成為可能。文獻紀錄片敘事方面的更新體現在技術和制作風格兩個方面。
第一,文獻紀錄片是以文獻為參考對歷史的呈現,而發展到今天,從口語時代過渡到新媒體,從書信等文獻材料、考古發現到情境再現,加上口述歷史等手法不斷更新和補充,使文獻紀錄片在敘事上的可塑性越來越強。
第二,新的科技運用越來越廣泛,紀錄片以互聯網技術為依托,多角度、多層次地展現歷史文獻。鏡頭語言敘事策略方面,利用主觀鏡頭、道具、光影、擬音、場景模擬等敘事手段。AR和VR的普及,使拍攝的內容更形象、生動。基于“互聯網+”,文獻紀錄片甚至可以達到全面感官的第一視角,帶給受眾更直觀、更直擊心靈的感受。
進入“互聯網+”時代,新媒體逐漸成為各種傳統媒體的風向標,媒介融合正在形成。傳播手段和傳播方式的變革,以及受眾階層的變化,使文獻紀錄片面臨新的機遇與挑戰。
在“互聯網+”時代,隨著新媒體平臺的崛起和移動終端的發展,受眾不管是閱讀習慣還是生活方式都變得“快餐化”。目前,在多平臺背景下,一家人坐在一起看電視的情景已經難以看到了。
移動媒介成為年輕觀眾的首選平臺,文獻紀錄片如何兼顧年輕觀眾,成為傳統紀錄片制播平臺需要思考的問題。我們總是關注屏幕在哪里,實際上我們應該去想用戶或觀眾在哪里,紀錄片要拍給誰看。訂閱和關注算是受眾單方面的與內容產生方的交互,觀眾可以主動地根據自己的喜好來選擇要看的內容⑤。這算是一個互動與反饋的起步,也是新舊媒體最大的不同之一,讀者真正的需求被精確地捕捉到。而正是因為這種傳播方式的改變,文獻紀錄片的革新更像是一次“大遷徙”,遷徙到各種主流的新媒體當中。怎樣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受眾記住,在茫茫的大數據中能把文獻紀錄片以各種形式推送出去,被大眾訂閱,這也是對敘事理念創新的一次考驗。
紀錄片紀實敘事,而文獻紀錄片中的“現實”事件間的距離是較遠的。傳統意義上,一般對文獻紀錄片感興趣的觀眾大部分是對相關的歷史了解或者具有一定的歷史知識儲備,這個門檻決定了文獻紀錄片的受眾階層偏高以及數量偏少。而在“互聯網+”時代,文獻紀錄片無疑面對著不小的挑戰。這是一個消費主義與狂歡盛行的時代,公眾借助互聯網消費的不僅是明星、八卦,也包括歷史、文化。觀眾觀影不受時間和地點的限制,擺脫了固定的框架收視習慣,并且喜歡有跌宕起伏劇情的故事而非枯燥無味的文獻,受眾不一定具有歷史知識儲備或者興趣。在傳播主體泛化與傳播權利分散導致傳播內容泛濫的今天,文獻紀錄片應該考慮如何革新創作理念以應對互聯網時代的受眾,既保留歷史的真實性又不缺失迎合受眾的故事性。
新媒體的崛起,使紀錄片觀眾老齡化問題逐漸凸顯。為此,英國的BBC,美國探索頻道、國家地理頻道,以及日本NHK等,都采用制播大片、開辟新媒體空間等策略吸引年輕的觀眾。
值得一提的是,“互聯網+”開辟出的傳播新空間令紀錄片傳播更加廣泛。2017年,中國紀錄片生產總投入為39.53億元,年生產總值為60.26億元,同比分別增長14%和15%。中國紀錄片已形成一個以專業紀錄頻道、衛視綜合頻道為主力,以新媒體為重要支撐的基本格局⑥。2016年,由央視播出的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在擁有大量年輕用戶的B站受到追捧,并被改編為電影進入院線。這一案例足見紀錄片依托新媒體所產生的巨大影響力。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電視的本質就是用永無止境的視覺快感一直不停地刺激觀眾,讓受眾不能進行思考,從而陷入“電視監獄”。而讓觀眾逃出“電視監獄”的限制,最好的方法就是敘事。文獻紀錄片可從中有所借鑒,以期吸引年輕觀眾,
“互聯網+”時代對傳統文獻紀錄片的傳播方式、創作理念等造成一定的影響,而近年來一部分文獻紀錄片的崛起,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互聯網+”視野下的文獻紀錄片制作,不能局限于單純的內容敘事的改變,更要考慮到用戶群體不斷變化的需求,從而更好地建構文獻紀錄片的敘事策略。
文獻紀錄片在發展過程中嘗試了各種拍攝方法,雖然每部文獻紀錄片敘事方法有不同的呈現,但堅持制作的藝術化依然是核心理念。歷史是靜態的,為了變靜為動,賦予其生機,讓敘事語言更加藝術化,需要對藝術理念進行創新,使之跟上時代的步伐。
大型紀錄片《故宮》從題材到主題再到制作都進行了一次藝術理念的創新,善于在已知史實中發現和放大歷史的爭議點,把握人物的性格、情感,在最大化地與觀眾產生共鳴的同時,不偏離歷史的真實性,力圖達到客觀真實與審美真實的統一。文獻紀錄片《鄧小平》通過走訪鄧小平的同事和親人,深入體驗鄧小平的生活環境和工作環境,首次披露了鄧小平工作之外的生活片段,力求還原最真實的鄧小平。這部紀錄片展現了鄧小平的革命歷程和政治生涯,體現出他在革命歷史中所做出的貢獻。這些采訪片段形成了一個個故事點,在提升內涵質量的同時也增加了藝術水準。
“互聯網+”時代,受眾具有更強的主體意識和參與心理,而制作技術的發展為敘事多樣化提供了更多可能。可以說,敘事視角的多元化,已成為新時期文獻紀錄片創作的主要特征。
數字制作技術是紀錄片真實再現敘事策略的基本手段。在數字制作技術的推動下,紀錄片的播放空間與表現領域得以極大拓展。文獻紀錄片在“互聯網+”時代的敘事策略應該在尊重歷史事實的前提下,注重受眾心理變化而帶來的敘事改變。例如BBC的紀錄片開始進入AR領域,為《文明》系列紀錄片推出第一個AR應用程序,它包括讓用戶與歷史進行“互動”,為褪色的雕塑恢復往日的風采。該應用包含的展品有來自托基博物館的埃及木乃伊,來自威爾士國家博物館的雕塑作品羅丹的《吻》,來自蘇格蘭國家博物館的繪畫《圣母與孩童》。這些技術使人們能夠在虛擬展覽中探索來自英國博物館的歷史文物⑦。VR或全景帶來的不僅是更加廣闊的視角,更會呈現一個更加真實的世界。相對于故事片,文獻紀錄片帶給我們更多的或許是一種生活的反思和覺知,它讓我們認識歷史,認識過去的種種生活,這一切都是基于敘事。而VR作為一種技術創新的敘事方式,能夠提供更加真實的情景和沉浸感,讓我們的體驗更加充盈飽滿,這對文獻紀錄片的發展無疑具有劃時代意義。
無論是創新敘事語言的藝術化,還是敘事技術的多樣化,我們最終需要回到一點,就是如何講好中國故事,讓世界了解中國。互聯網拓寬了傳播渠道,同時也為我國文獻紀錄片打開了一扇走向世界的窗戶。
首先,以時代背景為主題。文獻紀錄片具有很高的文化傳播價值、藝術欣賞價值和國際傳播價值,能夠代表國運之變化、時代之潮流、人民之變化、生活之發展。聚焦時代主題,特別要注重講好中國夢的故事,用中國人的奮斗歷程和平凡事跡,展示中國發展進步這一主流。
其次,增強文化底蘊。文獻紀錄片不僅應該承擔傳播的責任,還應該充滿文化的擔當。中國的文獻紀錄片需要善于從歷史文化中挖掘屬于自己的中國故事,扎根于本土的傳統文化,呈現一批內容有質量、形式有創意的紀錄作品,弘揚中華美德,傳承文化根脈。
綜上所述,在“互聯網+”與全球化的新的歷史語境下,文獻紀錄片面對受眾階層的改變與媒介平臺的創新,必須對其敘事策略進行革新,以新媒體技術為依托,講好中國故事,切實增強傳播效果和國際影響力。
注釋:
①[美]邁克爾·拉畢格.紀錄片創作完全手冊[M].何蘇六等 譯.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5:2.
②[美]詹姆斯·費倫.作為修辭的敘事[M].陳永國 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170.
③李佳駿.試論中國歷史文獻紀錄片的創作新動向[D].成都:四川大學,2006.
④傅紅星.寫在膠片上的歷史——談新中國文獻紀錄片的創作[J].當代電影,2000(05):47-52.
⑤《中國紀錄片發展研究報告2017》發布 營銷、跨屏、IP成紀錄片產業關鍵詞[EB/OL].http://www.chinafabu.com/a/sywh/20170419/14695.html.
⑥《中國紀錄片發展研究報告2018》發布,紀錄片“轉型之年”如何走有答案了嗎?[EB/OL].https://www.sohu.com/a/228844561_100109496.
⑦BBC為其紀錄片推出首款AR應用,可通過手機探尋歷史[EB/OL].http://www.vrtuoluo.cn/5092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