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 靜
訪談類節目在我國已經走過二十幾個年頭,我國最早的訪談類節目可以追溯到1993年上海東方電視臺的《東方直播室》。談話類節目話題親民,寓樂于教,同時也充滿了人文關懷,深受觀眾喜愛。隨著各省市電視臺談話節目的蓬勃發展,各種類型、各種題材的電視談話類節目紛紛開播,滿足了觀眾的不同口味和需求,電視訪談節目進入一個快速發展階段。例如《魯豫有約》《藝術人生》《非常靜距離》《可凡傾聽》等,這些談話類節目都曾紅極一時,但是在面臨節目同質化嚴重、嘉賓資源有限和節目質量下降的問題上,這些傳統的電視談話節目也日漸沒落。隨著媒介不斷融合,網絡訪談節目不斷發展,《和陌生人說話》作為我國首檔豎屏播放的人物訪談節目,以其獨特的節目內容和形式,在眾多的網絡談話節目中脫穎而出,深受觀眾喜愛。《和陌生人說話》專注于挖掘我們身邊陌生人的故事,這與之前的談話類節目以“明星”“名人”的八卦緋聞為主要內容不同,它呈現普通人身上的閃光點,展現他們不平凡的一生。據統計,《和陌生人說話》2018年網絡總播放量高達2.6 億。
胡智鋒教授在《電視節目策劃學》中對電視談話節目的定義是:主持人與訪談對象就預先設定的話題在某一個固定的空間場所進行熱烈討論的一種電視節目形式。從這個定義中我們可以看出,談話類節目中的“談話空間”是一個很重要的元素,傳統的電視類談話節目大部分是在演播室里發生的,一個固定的空間區域,場下還有觀眾,這些元素共同營造了一個固定的聊天場所。例如安徽衛視《魯豫有約》的場景就是在一個固定的演播室里,而且演播室布置得溫情,柔和的藍調背景和米色的沙發,底下坐著很多捧場的觀眾,觀眾還會時不時地歡呼雀躍,在與被訪者的訪談過程中,面對現場的觀眾和現場的環境,嘉賓很難做到真情流露。
《和陌生人說話》的談話空間發生了較大的變化。節目是在一個灰色調的演播室里錄制的,節目中只有兩把靠椅,一張圓桌,一個灰色的落地燈,環境極其簡約,就像一個私密的聊天會所。這些場景的布置營造了一種不偏不倚的中立者的態度,就像節目片頭陳曉楠所說的“不預設立場,也不去評判”。在演播室內沒有現場觀眾,只有主持人和被訪者,這樣就給了被訪者一個私密的傾訴空間,以保證情感的全部釋放。《和陌生人說話》在談話空間上給被訪者一個私密的空間環境來讓被訪者敞開心扉,沒有現場觀眾的干預使得被訪者能夠真情流露,去傾訴他那不為眾人所熟知的人生經歷,不僅能讓節目最大限度地發揮情感優勢,也能引發受眾情感上的共鳴。
談話類節目最重要的除了營造一個所謂的“談話場”,更重要的就是談話嘉賓的選擇,那些帶有話題感的嘉賓就是節目的看點。以往的嘉賓無非是文娛界的明星,或者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某個行業的精英,雖然這類節目一開始可能會有很好的收視率和看點,但是由于名人資源的有限以及話題的枯竭導致很多節目都是在炒殘羹剩飯,所以傳統電視談話綜藝節目才會越來越沒有市場。而《和陌生人說話》節目不同,談話嘉賓的選擇更加寬泛,不再僅僅局限于文娛界和知名人士,而是更多地關注普通個體,普通人的故事似乎更有共鳴,更能打動人。其次,以往談話類節目的談話嘉賓帶有明星光環,是一個自上而下的訪談,讓觀眾了解明星背后的普通生活,但是《和陌生人說話》節目更多的是一個自下而上的訪談,去了解平凡人背后不為人知的故事。例如《魯豫有約》有一期采訪的是胡歌,胡歌是明星,觀眾更希望知道他拋去明星外衣下的平凡的生活,但是《和陌生人說話》不一樣,《和陌生人說話》中都是普通的陌生人,這個時候受眾更想要了解他們不平凡的故事。在節目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個給自己的肺寫了三年信的女孩,也看到了為盲人放電影的爺爺,還有“網紅搶劫犯”大力哥,以及專業抓賊的“便衣警察”馮黎明等,這些人都是我們身邊最平凡的人,他們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也分享著自己對于人生、對于生命的理解。
網絡類談話節目在談話內容上也有不同。由于嘉賓選擇的不同,所以談話內容也會有區別,主要體現在由以往的八卦軼事向更加貼近生活和民眾轉變,談話內容更多的是當下社會熱點話題,慢慢從宏大世界觀轉變為普通個體,更好地履行了談話類節目的社會責任。在《和陌生人說話》節目中所討論的并不是宏大的家國政事,也不是名人的八卦軼事,而是身邊普通人的故事。例如曾經的“殺馬特之父”羅福興,通過他的自述,我們才知道原來曾經的殺馬特是留守兒童在青春期表達的一種宣泄方式,想要獲得關注的一種狀態,由此也帶給我們思考:到底什么是高雅文化,什么是非主流文化?再如為死囚寫遺書的歡鏡聽,通過他給死囚寫遺書才感悟到生命可貴,他向我們展示了這個社會中比較特殊的一類人群——死囚犯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樣子。不管是什么樣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幾個小時暴露出來的人性都是脆弱的也是真實的。而《和陌生人說話》的特別節目《不可說》更是深刻地討論了當下社會的熱點話題——整容、丁克、癌癥和暴富。這是一場兩個陌生人的對話,他們可能觀點不同,經歷不同,也無法理解對方,甚至不能和解,但是只要說了話就有意義。這是這個節目的主題,為的就是把當下最敏感的話題放到節目中進行開誠布公的討論,不預設立場,也不評判對方,剩下的交給觀眾。現代社會的發展日新月異,互聯網的熱度更替也太快,很多時候大家聊一個話題,都是草草聊,聊完就過去了,然后更新到下一個更熱門的話題。但是《和陌生人說話》的特別節目《不可說》聊的是社會大眾所關注的話題,注重個人的表達,將話題聊深刻、聊透徹,給觀眾重新思考的機會。
說到談話方式,我們不免想到主持人的角色,因為在整個談話類節目中的談話方式是由主持人控制的,主持人的主持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節目的質量。在傳統的電視談話類節目中,我們能明顯感受到主持人的角色是八卦問題的提問者,即在節目中通過提問的方式串聯節目,用一些吸引眼球的八卦隱私來吸引受眾。在傳統的電視談話節目中,主持人要么是講述嘉賓生活,以及拍戲時有趣的故事,要么是挖一些嘉賓的隱私來滿足受眾的窺私欲,并沒有去探討更深層次的話題。說到底在談話節目中,主持人的主要角色應該是作為一個傾聽者、提問者、參與者來調動現場氣氛,控制話題的方向,如果僅僅作為一個發問者來主持談話節目,顯然是不夠的。
在《與陌生人說話》節目中,主持人陳曉楠不僅僅是一個主持人,更是一個聆聽者,就如她在節目中說,主持人就是用你的問題像鑰匙一樣去打開一場談話。在整個節目采訪中,陳曉楠作為一名主持人并沒有大量的臺詞,大部分時間她都是一個傾聽者,只是在講故事的轉折點會有一兩個繼續訴說下去的問題,不會打斷被訪者的談話,而是認真地聆聽他們的每一句話,作為觀眾的我們也會感受到陳曉楠的真誠。其次陳曉楠在主持中尊重每一個被訪者,不管是殺人犯、同性戀媽媽還是酗酒者,她都同樣以尊重的方式去對待每一個人。知名電影評論人毒sir 說:“在看這檔節目時,有一個感覺,它是真的尊重鏡頭下的人物,這種尊重不是獵奇,不是消費他們身上的經歷,是發自內心地平視對方。”在節目第一期《大力哥:從蠢賊到網紅主播》的最后,陳曉楠和大力哥都笑了,他們就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相互談論著各自的經歷和人生體驗,到后來大力哥有些哽咽,陳曉楠用真誠和尊重抵達了大力哥內心中那塊柔軟的地方。陳曉楠沒有以一位主持人的態度發問,而是作為一位傾聽者,說到動情處與講述人一樣達到共情,也正是她對生命的敬畏,對每一個平凡人物的尊重,使得節目有了獨特的魅力。
隨著互聯網的普及,節目的觀看方式變得更加多樣,早已不再局限于客廳的電視機,各種終端設備都在成為內容的播放平臺。從電視機到手機,從手機到平板電腦,又從手機投放到智能電視,只不過是將同樣的內容放到不同的介質上播出。但是隨著智能手機和4G 的普及,開始逐漸形成豎屏和橫屏的觀看模式。據了解,智能手機用戶中約94%的時間需要豎持手機,人們更愿意豎持手機進行日常生活,但是在觀看視頻時,卻有了麻煩,需要將手機向側邊旋轉90°或點擊選擇全屏模式,這實在不是令人舒適的體驗。傳統的電視談話類節目大多數都有著這樣令人不適的體驗,不管是iPad 還是手機等移動終端都是只能橫屏觀看。豎屏播放是《和陌生人說話》節目在觀看形式上做出的最大創新,由此開啟了中國豎屏播放時代。在這個以手機為主要播放載體的時代,因為豎屏觀看時,一只手就可以把手機拿穩,符合在公交、地鐵等移動場景觀看的需要,拿起手機點開視頻直接看,不用調轉手機屏幕方向,減少了選擇最適合看視頻的步驟,迎合了用戶的觀看姿勢。其次,豎屏播放還能增強交流感,將屏幕寬高比例從16∶9變成9∶16,從全屏變為豎屏的播放形式,人物居于視頻的中央位置,拉近了觀眾與被訪對象之間的距離,有面對面交流的親近感。豎屏播放還能展現被訪者細微的表情,例如羅福興在回憶“殺馬特”時代的無力感,大力哥在談及女兒時的愧疚,這些微表情通過豎屏播放能夠近距離地呈現在觀眾面前,使觀眾感同身受。最后,豎屏播放減少了周邊道具物品的干擾,只有主持人和被訪者出現在畫面中,簡潔的訪談環境使觀眾的注意力聚焦于訪談的雙方,從而能夠保證觀眾的視點不被干涉。
綜上所述,《和陌生人說話》在內容和形式上的創新都體現出當下社會越來越尊重受眾的需求。隨著媒介融合的不斷發展,《和陌生人說話》這個節目率先在談話類節目中做出適應時代的改變,既吸取了電視談話類節目的成功經驗,又迎合了互聯網時代網民的需求。《和陌生人說話》作為網絡談話類節目的一顆新星,應該引起更多人的關注。它遵循網絡媒體的特點和規律,不斷進行創新,為談話類節目的發展開辟了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