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學徒制視角下欠發達地區產教融合的集成化策略

王麗華

(廣安職業技術學院 科研處，四川 廣安 638000)

產教融合和現代學徒制是我國職業教育領域的熱點和難點問題，目前大多成果僅對這兩大問題進行了單獨研究，且多適合發達地區。若將二者結合，從現代學徒制視角探討欠發達地區產教融合，對當下產教融合的研究是一種豐富和完善，有助于對產教融合進行多方位的審視和剖析。這首先需要對兩大核心概念進行清晰的界定并梳理二者之間的內在邏輯關系，其次需要分析欠發達地區實施現代學徒制的環境條件，最后提出欠發達地區深化產教融合的策略。

一、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概念界定

（一）產教融合

產教融合是我國職業教育發展的必然要求和鮮明特色。近十年來，國家多次出臺政策文件，提出職業教育要深化產教融合的要求和措施。隨著經濟發展方式轉變與產業結構的深度轉型和升級，產教深度融合成為我國職業教育改革的重要抓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的實踐指向和職業教育發展的必然選擇[1]。經過近四十年的改革和探索，產教融合正逐漸成為我國職業教育區別于普通教育的鮮明特色。

對于產教融合，政府有關文件并未做出統一的概念界定。相當多的論文在研究產教融合時不明確交代產教融合的內涵和外延，而代之以簡單的敘述性解釋[2]。目前學界對產教融合的界定呈現出兩個特點，一是在產教定義基礎上延伸出對產教融合的定義，同時基本上都將視角鎖定在產業系統與教育系統的互動關系中。具有代表性的是陳年友對產教融合內涵的解讀：“產教關系是職業教育與除教育之外的其他產業之間的關系。產教融合是職業教育與產業（行業企業）相互滲透、相互支持的深度合作。”[3]二是認為產教融合是一種“組織形式”或“統一整體”。具有代表性的是楊善江的界定：“籠統來講，產教融合是產業系統與教育系統相互融合而形成的有機整體。……各參與主體相互配合的一種經濟教育活動方式。”[1]王繼元認為上述定義“沒有抓住產教融合的核心本質，導致‘產教融合’與‘校企合作’概念雷同”。他認為以下的定義可能比較規整：“所謂產教融合是指高校與產業在人才培養、技術開發、成果轉化中緊密合作、彼此觀照、相互支撐、相互促進的一種發展戰略。”[2]

基于上述產教融合概念和內涵的界定，結合產教融合發展趨勢和本研究的現實需要，本文認為產教融合作為一種發展戰略和方向，不能僅停留于宏觀層面的理念倡導，更為緊迫的是將產教融合戰略通過具體策略、路徑和形式等加以實踐。同時，雖然產教融合的初衷和融合的著力點在于技術技能人才培養過程，但隨著產教融合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的深入，產教融合的內涵已逐漸漫出人才培養而延展至包括人才培養、技術開發、成果轉化、文化傳承創新等產業的整個價值鏈，是兩類具有高度互補性資源之間的全要素、全方位的集成整合和一體化合作。因此，本文認為產教融合應當是“職業教育系統與產業系統在人才培養、技術開發、成果轉化、文化傳承創新等領域進行的全要素、全方位、多層次的一體化合作和深度融合”。

（二）現代學徒制

目前國內對現代學徒制并無統一而權威的定義。具有代表性的定義主要有三類：一是認為現代學徒制是結合了傳統學徒制和現代學校教育的優勢、企業工作本位職業培訓與學校本位學歷教育緊密結合的一種現代職業教育制度[4-5]。二是認為現代學徒制是建立在傳統學徒制度基礎上創新發展的企業與學校合作實施的工作學習化、學習工作化的技能人才培養模式[6]。三是基于制度視角，認為現代學徒制是企業本位、基于工作進行學習的職業教育制度，是對于學徒學習秩序的安排，以維護參與主體的利益[7]。綜上，現代學徒制是由傳統學徒制演化升級而來、企業與學校雙主體育人、學徒與學生雙重身份融于一體、企業生產要素與職業院校教學要素融合集成的技能人才培養制度或模式。

與傳統學徒制、傳統職業院校教育相比，現代學徒制具有以下鮮明特征：

1.“五雙”人才培養體系。即“學校本位”和“企業本位”相結合的“雙主體”人才培養模式、學生與學徒于一體的“雙身份”現代學徒、學校課程與企業課程有效銜接的“雙體系”校企課程結構、學校導師與企業導師協同的“雙導師”專兼職師資隊伍、“學業標準”與“學徒標準”相結合的“雙標準”考核評價體系。其中，學徒雙重身份的明確和合法化是關鍵。

2.雙重優勢有機結合。即傳統學徒制的實景現場學習優勢與學校教育制度的“系統、高效”優勢有機結合，有助于實現理論知識與實踐技能操作、教學環境與工作情景的有效結合，架起了企業和學校聯合培養人才的通道，是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的有效對接[6]。

3.學校參與和企業本位。與傳統學徒制中的企業單主體地位不同，現代學徒制中加入了學校教育因素，這是根本區別于傳統學徒制的地方。因此，學校的參與成為現代學徒制的重要特征。另一方面，現代學徒制是企業本位的職業教育制度[7]。因此，企業的主導地位是現代學徒制與傳統職業院校人才培養的本質區別。

二、現代學徒制與產教融合的內在邏輯關系

產教融合作為現代職業教育發展的戰略方向，與作為現代職業教育的一種制度或模式的現代學徒制，既有聯系又有區別。概言之，二者都是雙主體育人，但產教融合的雙主體并未明確主導者，而現代學徒制則是以企業為主導；產教融合的內容范圍大于現代學徒制，涉及人才培養、技術研發、社會服務、文化傳承創新，合作項目較多，而現代學徒制主要在于人才培養；產教融合的合作層次多樣，深度不一，現代學徒制則是校企深度合作。可以說，現代學徒制是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的一種實踐模式，歸屬于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的大范疇之內，屬于雙方深層次的合作[7]。因此，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具有以下內在邏輯關系：

首先，產教融合和現代學徒制具有相向而行的價值追求。現代學徒制和產教融合追求的都是產業與教育發展的相互支撐、優勢互補和協同推進，二者的出發點都是解決行業、企業的應用型人才缺乏與當下職業教育人才培養質量不高的矛盾。

其次，產教融合是現代學徒制的目標方向和施行條件。產教融合的價值取向在于實現產業與教育的融合與共同增長，而現代學徒制就是在學校與企業雙主體育人過程中實現產教雙方的互利共贏甚至是利益的共生共享。現代學徒制的順利推行也要有良好的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基礎，某種意義上而言，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實際上是現代學徒制得以實施的前提條件。

再次，現代學徒制是產教融合的典型形式。現代學徒制深刻體現了產教融合的內涵要求和價值訴求。現代學徒制是傳統學徒培訓與現代職業教育相結合、校企聯合培養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術技能型人才的一種現代職業教育制度或培養模式，是校企合作不斷拓展深化的新形式，是推動校企深度融合的新舉措。

最后，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存在雙向互動和良性循環的內在訴求。現代學徒制以產教融合為價值方向和實施基礎，產教融合以現代學徒制為典型形式和路徑，雙方必然是相互影響、相互制約，從積極的方向而言，雙方要在相互促進中實現共同成長的良性循環，這一內在訴求是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賦予二者的重要責任。

三、欠發達地區現代學徒制實施的環境條件制約

隨著職業教育改革的深化，特別是工學結合、校企合作的深入，我國推行現代學徒制已經具備了一定的基礎和條件。但是，現代學徒制在我國還處于試點探索階段，還有諸多關鍵難題亟待探索解決，欠發達地區現代學徒制的推行更是面臨諸多條件限制，概括起來主要包括社會認知、政策制度、企業參與、校企合作等四個方面。

第一，利益相關方對現代學徒制的認知偏差。在我國，職業教育并未獲得社會的廣泛認可，進而實施現代學徒制的利益相關方即地方政府、企業、學校、教師、學生及家長，對現代學徒制的認知存在一定誤區，致使現代學徒制認可度和接納度低。地方政府部門未充分認識到職業教育和現代學徒制的重要性，對現代學徒制也未給予應有的政策和制度支持；社會上對“現代學徒制”缺乏全面而正確的了解，甚至將其誤解為低等教育，家長和學生不認可進而不選擇現代學徒制；企業缺乏社會責任意識，參與現代學徒制的熱情不高；學校缺乏變革精神和措施來應對和適應現代學徒制實施帶來的變化；教師及企業師傅對于在現代學徒制缺乏應有的了解，不清楚自己在其中的角色和工作職責。

第二，缺乏配套的制度設計和法律法規。現代學徒制的實施需要系統的配套制度和法律法規作為支撐要素，以協調有關利益方的關系、解決企業參與和經費投入等關鍵問題。然而，現代學徒制的探索與實踐在我國還處于基礎階段，與國外相比，在國家戰略層面我國尚未形成完善的制度管理體系、配套的扶持政策與制度，技術支撐框架等深層次問題需要進一步探索解決[5]。一是缺乏對現代學徒制的頂層設計，現代學徒制中學生的“雙重身份”等重要的法律關系沒有澄清。二是缺乏具體有效的激勵約束機制，尤其是對企業的激勵機制不健全，對學徒到企業學習獲得合理報酬也缺乏明確的政策激勵和支持。三是企業和職業院校內部缺乏配套的制度改革，包括與現代學徒制相適應的招生制度、學分制度、管理制度、評價制度等改革。上述制度和法律法規的缺失在欠發達地區更為突出，是制約現代學徒制實施的重要因素。

第三，企業的學徒培養能力與參與意愿偏弱。現代學徒制需要企業具備較高的學徒培養能力，即企業用于學徒培養的工位數、可用于崗位學習的生產設備、企業師傅的數量與質量、企業原有培訓體系與培訓文化等，同時也需要企業在薪資、福利、發展前景等方面對學徒具有較大的吸引力。因此，現代學徒制更適合在規模大、崗位需求穩定的企業實施。欠發達地區企業大多都是民營小企業，地方龍頭企業缺乏，小規模企業對人才需求量小且崗位需求不穩定，同時企業能作為師傅型的技術工人也不多。企業本身運行困難重重，加上認知不足，參與學徒制的意愿不強。因此，如何破解本土企業數量少、規模小、參與意愿低等困境，是欠發達地區推行現代學徒制要克服的一大難題。

第四，校企合作缺乏深度。校企合作是實施現代學徒制的基礎[8]。因此，現代學徒制的實施要求校企有良好的合作基礎。雖然欠發達地區職業教育改革致力于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但其產教融合大多是淺層次，形式合作多于實質合作，根本原因在于缺乏校企合作的長效機制，這對于現代學徒制的推行是極大的約制。

四、現代學徒制視角下欠發達地區深化產教融合的策略

欠發達地區產教融合的困境可以通過現代學徒制的實施得以突破。借鑒國外的成功經驗，依據國內的探索與實踐情況，要保證欠發達地區現代學徒制有效實施，深化產教融合，需要改變思路，走集成化的發展之路，以整體解決欠發達地區環境條件和資源短缺的約制。其中，社會認同的集成化是首要，政策制度的集成化是關鍵，價值功能的集成化是主要內容，培養主體的集成化是核心，運行平臺的集成化是重要載體。

（一）社會認同集成化

現代學徒制的有效實施，需要加強職業教育先進理念的宣傳、教育和引導，繼承和發揚師徒文化，改變人們對現代學徒制的認知偏頗，提高人們對現代學徒制的社會認同，營造現代學徒制實施的良好文化和社會環境。第一，改變社會對職業教育的貶低認知。改變重腦力輕體力、重知識輕技能的傳統觀念，弘揚勞動光榮、技能寶貴、創造偉大的時代風尚，宣揚職業教育在個人成才、經濟發展、社會進步中的重要作用和意義，改變公眾視職業教育為低等教育的認知誤區，使職業教育被社會更廣泛的接受和認可。第二，以制度建設為先導，加強對現代學徒制的普及教育與宣傳推廣工作，提升其社會形象和對公眾的影響力，尤其要讓企業充分認識現代學徒制的重要作用，使現代學徒制這種人才培養模式得到社會廣泛的知曉與認同，促進文化建設與制度建設的良性互動；第三，不僅要加強現代學徒制本身的社會認同宣傳，而且要著眼職業教育的長遠發展和大環境的改善，從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構建出發，實施勞動體驗教育、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融合、職業教育內部晉升通道的構建、社區學院的建立以服務人們終身學習需求。

（二）政策制度集成化

政策法規強力推動及資金支持是實施現代學徒制的重要基礎。我國現代學徒制推行艱難，主要原因在于企業動力不足，特別是欠發達地區校企合作的層次較低，發展現代學徒制的基礎較差。從制度需求角度分析，以利益為驅動，滿足企業的利益需求，才是促進現代學徒制在我國發展的根本，也是制度設計需著力解決的關鍵問題。從制度供給角度分析，制度的形成有兩種形式：內生型和外生型。借鑒國際經驗，在我國當下的政治經濟環境中，現代學徒制的制度設計，必須是外生型，即必須是由政府主持的整體設計。因此，我國現代學徒制的形成需要政府引導和支持、統籌規劃和設計，并強化企業參與意識，完善學校參與制度，充分發揮行業協會和企業的力量。國家從制度架構層面理順和明確企業、學校和學生三方在技能人才培養流程中的責權利關系，以從根本上調動校企雙方合作育人的積極性。在國家總體規劃框架和省級政策體系下，遵循市政府-區市縣政府-職業院校-行業協會-企業的自上而下的制度制定框架，由市政府主導，區市縣政府、職業院校、行業協會、企業系統制定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現代學徒制的有關制度，重點出臺招生改革、激勵政策、明確學徒合法身份、建立技術支撐框架體系等配套制度，制訂現代學徒制從“試點”到全面實施的計劃，實現制度的協同、系統、銜接和配套，建立一套完善的政策支撐體系。

（三）價值功能集成化

現代學徒制雖然以技術技能人才的培養為主要功能，但是它完全可以同步承載技術技能積累與創新、技術開發與服務、科研成果轉化與應用以及文化傳承與創新等產業的整個價值鏈，以實現產教之間的全要素、全方位的集成整合和一體化合作。首先，通過現代學徒制實現技術技能人才技能、素養的全面發展，增強技能人才的適切性。其次，現代學徒制可以集聚校企雙方的比較優勢，在教師和師傅、學生和學徒、技術研發與成果應用等資源的集聚下，搭建資源共享平臺，實現合作共贏，推動企業技術改造升級，實現技能積累與創新，服務經濟社會發展。最后，現代學徒制是文化傳承與創新的重要載體和途徑。校企雙方通過學徒制項目，將學校文化與企業文化融合，催生出新的文化形式、內容和載體，促進我國文化內涵的充實與形式的創新。

（四）培養主體集成化

現代學徒制的校企雙主體，不能僅局限于本地單個院校或企業，完全可以整合區域內乃至于全國的職業院校和龍頭企業，聯合開展本區域當前和未來需要的技術技能人才學徒制培養，既能破解欠發達地區大型企業少、職業院校人才培養質量低以及技術落后的條件限制，又能實現現代學徒制的規模化效應以及適當分擔學徒制培養的成本。可以根據區域產業布局、產業功能區設置及崗位人才需求類型或者層級，按照不同職業院校的專業優勢和資源，實行合理分工、協同分類培養的機制。如工業機器人的現代學徒制可以由區域內最有優勢的院校牽頭，借助發達地區先進職業院校力量，選擇2-3家區域內同類型的企業或發達地區的大型企業，聯合開展多崗位、階梯化的人才培養。以此類推，其他職業院校也可以開展自身具有比較優勢的學徒制專業培養，或者實行中、高端人才的分級培養，避免學徒制的重復和人才梯隊的錯位。

（五）運行平臺集成化

現代學徒制的運行需要多樣化的產教融合平臺。遵循“職教集團-產教融合集團（聯盟）-校企協同育人聯盟-協同創新聯盟-校企合作長效機制”的思路，構建政府-企業-學校-行業-社會多元化協同辦學體制機制；針對區域重大產業布局，創新校企協同育人模式；在校企協同創新聯盟框架下，依托重點專業群，校企共建技術創新平臺，開展新技術研發、應用技術推廣和技術咨詢，推進校企協同創新和成果轉化；依托校企共建的集科技研發、技術服務、技藝傳承、社會服務、公共實訓服務為一體的社會服務體系，實現校企共建共享社會服務體系。讓現代學徒制在上述集成化平臺上運行，溝通行業、企業與學校的供需對接，推動欠發達地區產教深度融合。

五、結語

產教融合是我國現代職業教育的發展戰略和改革主線，應突破僅局限于人才培養的狹窄視野而拓展至產教融合的全過程領域，在推動宏觀框架制度體系合理設計的同時，也應落腳于微觀層面的實踐運行，現代學徒制所具有的多重優勢決定其是深化產教融合的重要途徑。欠發達地區實施現代學徒制面臨的環境資源限制困局，需要打破常規固有思維定勢，走集成化的發展之路，通過全面提升社會認同以凝聚共識、搭建多元平臺體系以提供運行載體、制定多層級多領域制度體系以理順利益關系、引入域內外培養主體以優勢互補、承載產教融合全過程多功能以現實效用最大化，方能整體解圍從而實現產教深度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