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弋洋 葛 琛
(四川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四川成都 610011)
教師是決定教育質量的關鍵。針對教師這一話題,國內學者已進行過大量研究,但極少有研究者關注到教師隊伍中的一個特殊群體——聾人教師。聾人做教師不僅對于聾校教學的意義重大,也為優秀聾人的就業提供了一定的保障,既有利于實現聾人的人生價值,也是其平等爭取社會權利的一種體現,這樣就使聾人和學校實現了雙贏,對于兩者來說都是大有裨益的。顯然,聾人從事教師職業的意義是毋庸置疑的。為了促進聾人教師這一群體更健康快速地發展,對聾人教師的相關研究也應跟進。為此,本研究對近20年來我國有關聾人教師發展的研究進行了梳理和分析,以期進一步促進該主題研究的不斷深入。
筆者以“聾人教師”和“發展”為主題,對中國學術期刊網出版總庫(CNKI)進行了檢索。檢索得到36條記錄,剔除重復發表及與主題相關度低的文獻后,最終僅獲得匹配文獻4篇,其中期刊論文2篇、碩士學位論文2篇。鑒于文獻數量較少,筆者又放寬了檢索條件,以“聾人教師”為主題,檢索得到207條記錄,剔除重復發表、紀實報刊類及與主題相關度低的文獻后,與本研究主題相關的文獻僅有26篇,其中期刊論文24篇、碩士學位論文2篇。又以“聾人教師”作為篇名或關鍵詞進行檢索,檢索結果僅有期刊論文12 篇。(以上數據僅為近20年即1999年以后的相關文獻統計結果。)
從文獻數量看,近20年來我國與聾人教師發展相關的研究非常少,除了2011年和2017年每年有4篇研究,其余每年均不足4篇。從發表刊物級別看,有6篇文章發表在核心期刊《中國特殊教育》雜志上,占總文獻的23.1%,其他均為一般級別的期刊。從作者所屬機構看,大部分研究者來自高校,只有早期的幾篇研究出自聾校一線教師或聾人教師本身。整體來看,我國有關聾人教師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
(一)聾人教師的作用與意義。
1.對于聾人群體的意義。聾人是手語嫻熟的使用者和傳播者,從事聾校教師這一職業最能發揮聾人的優勢,同時也有利于聾人文化的傳承。聾人做教師是聾人在社會上獲得尊嚴的象征,不僅有助于改變聾人的社會形象,也有利于實現聾人作為社會平等一員的人生價值,[1]對于聾人教師個人和聾人群體都有深遠的影響。
2.對于聾人學生的意義。因為有著相同的生理障礙和相似的生活處境,聾人教師在教育實踐中往往對聾教育有著更切合聾生需求的經驗和體會,這對聾生的學業發展和人格發展都有積極的影響。[2][3]從手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聾人教師的自然手語在類標記和語序兩個方面以及手語表達方式上都和聽人教師的手勢漢語有所不同,[4]由于在課堂上聾人教師更多地使用自然手語,學生對其課堂教學用語的理解度較強,有效的課堂溝通使得聾人教師能更好地完成教學任務、促進聾生心理健康發展。[5][6]更為重要的是,聾人教師可以給聾生一種對自己未來身份的確認,是榜樣的存在。[7]由此看來,聾人教師在聾人學生的成長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3.對于健聽教師的意義。聽障群體有著他們特有的聾人文化,這為聽人教師了解聾生造成了障礙,聽人教師不懂聾人文化便無法真正走進聾生的內心。而聾人教師了解聾生的文化及需求,這便促成了聾人教師成為聽人教師與聾生之間的橋梁紐帶。基于聾生的文化和特征,聾人教師可以幫助聽人教師更好地管理課堂與講解知識點。[8]
4.對于社會的意義。除了在學校教學中發揮手語的優勢,聾人教師在課后還可為學校的技術人員、兒童的父母及其他家庭成員開展手語培訓。[9]總之,聾人教師始終在社會中承擔著必要的任務和責任。聾人從事教師職業不僅體現出聾教育事業育殘成才的作用,也體現了聾人平等參與社會生活的權利,這是社會進步與發展的標志。[10]
從現有的文獻看,我國對聾人教師存在的意義的探討已經比較全面具體。研究者們從各個角度肯定了聾人教師的作用,不管是對聾人群體還是對聾校或是社會,聾人教師都有著積極的影響。
(二)雙語教育中聾聽教師的合作研究。
1.聾聽教師合作教學存在的問題。聾人教師和聽人教師在合作教學中存在著一些不平等和沖突。鄭荔等人對聾校學齡前雙語班課堂教學評估發現,由于聾人教師與聽人教師相比缺少專業訓練,在教學中大多處于“助手”的地位,上課時“獨白”現象較聽人教師更嚴重,沒有能夠發揮聾人教師應有的作用。[11]孫繼紅等人通過個案研究發現聾聽教師在教學合作上存在課堂教學行為沖突和教學內容選擇權沖突,分析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聾聽教師還需要共同工作的時間和經驗彼此磨合,二是二人尚未具備建立信任、溝通、控制沖突等的技術。[12]劉穎通過對某校三對協同教學的聾聽教師研究發現該校開展的教學活動僅具備了協同教學的基本形態,并未具備協同教學“有兩位同等資格教師”“重視課前和課后準備”“建立平等的合作關系”等核心要素,在本質上并不屬于真正的協同教學。[13]從已有研究還能看出,我國雙語聾教育中的聾人教師,一般沒有專任某一學科教師,而是在一個教學班與不同學科的不同聽人教師合作,教授不同學科這顯然對聾人教師的專業要求更高,但同時也可能導致聾人教師在學科專業性上不如科任聽人教師,造成聽人教師始終處于主導位置的現象。聾聽教師地位不平等,不僅會影響聾聽教師合作的質量,也必然會限制聾人教師的發展。
2.聾聽教師合作教學的意義。歐美部分國家試行了“雙語聾教學方法”,并通過大量實踐研究充分肯定了雙語教學法的優勢。2004年開始的中挪雙語聾教育合作項目在國內一些聾校進行實驗,實踐發現,聾聽教師的優勢互補對提高課堂教學有效性發揮了較大作用。目前,雙語聾教育已在我國江蘇、天津、四川、貴州、山東、湖南、重慶等省市一些聾校進行實驗,并取得了階段性成果。[14]鄭荔采用傳記式評估、學業成績測試、課堂教學評估、教育背景評估等多種評估方式評估出雙語聾教育中的聾童在語言學習環境、語言發展領域、其他發展領域(如認知發展、社會性發展等)等方面都有積極發展的趨勢。[15]在雙語教學中,聾人教師可以幫助聽人教師提高手語溝通交往的能力,課堂上聾人教師不僅是教育者,更是檢驗者,因為和聾生有著共同的生理特點,聾人教師能幫助聽人教師檢驗他的手語表達或課文講解是否到位,同時在這個過程中,聾人教師的教育教學水平也能得到提升。[16]可以看到,聾聽教師雙語合作教學對聾生和聽人教師都是大有裨益的。
3.提高聾聽教師合作教學有效性的研究。為了使聾聽教師在合作教學中發揮自己的優勢,優勢互補,促進學校教學質量的提升,有研究者提出了合理的建議。孫繼紅在探討雙語聾教育聾聽教師合作教學存在的問題的基礎上針對“雙語教學中的失諧與困惑”從教育行政部門、師范院校、學校、教師等層面提出了一些建議。[17]也有研究者做了雙師合作的方法策略型研究,如王琦以“四種命題及其關系”數學課堂教學為例,介紹了合作教學的具體策略:(1)重視課前合作,提高備課質量,(2)強化課上合作,切實完成目標,(3)關注課后合作,實現共同提高。[18]這些為聾聽教師的合作教學提供了相關經驗和有益借鑒。
聾聽教師的雙語合作教育不僅僅狹義指向聾教育,還有共融教育和普通教育。雙語共融教育即聾聽教師協作教授共融班中的聾人學生和健聽學生,宋良生在對香港雙語共融教育的研究中肯定了聾人教師的作用,指出聾人教師參與教學不僅能有效幫助聾健學生提高學習信息量的獲取程度,豐富的手語雙語語言環境還能讓聾生和健聽學生都使用手語和口語作為溝通媒介,有利于學生建立積極的社交及情感互動。[19]另外還有研究者探討了聾聽教師在普通高校手語課堂中的協作教學,指出由聾人教師和聽人教師協同教學手語,有利于提高教學質量和學生的實踐交流能力。[20][21]由此可以看出,聾人教師這一角色不僅在聾教育領域可以發揮優勢,在共融教育和普通教育中也能促進學生的發展。
(三)聾人教師的困境及對策研究。
1.聾人教師的準入困境及對策。黃麗嬌等人認為編制和教師資格認證的體制對聾人從事教師職業存在很大阻礙,其次聾人參加高等教育考試也有較大困難。[5]而另一位研究者,梅芙生——一名聾人特級教師,在2001年則提到聾人教師被學校拒之于門外的真正原因是學校歧視聾人,不相信聾人教師的能力。[22]賈林等人專門針對聾人教師參與高等教育工作的困難作了原因分析,他們認為社會環境、學校接收度、聾人教師自身三方面因素都對聾人教師參與聾人高等教育產生了影響,并從政府、高校、聾人教師自身和社會支持四個層面提出了一些建議,以幫助推動擴大聾人高等教育聾人教師的比例,建設專業化的聾人高等教育教師隊伍。[23]滕祥東等人借鑒了美國殘疾人高等教育的經驗,啟示我國應當建立并實施殘疾人高等教育教師資格證制度,并特別提到,對于要從事殘疾人教育工作的聽力障礙者,在考取教師資格證時,建議將要求其普通話達到一定標準這一規定中的“口頭”表達改為“手語”[24]。對于許多研究者提到的聾人普通話水平測試的難題,有地區已經做出了相應的調整對策,如江蘇,同意聾人用“打手語”和“書寫”的方式替代普通話測試中的“朗讀”和“說話”。而有研究者卻認為,這項舉措并不能達到普通話測試原本的“聽準音、說準話”的測試目的,也不能從根本上破除聾人申請教師資格證面臨的制度障礙。應該從制度上明確聾人可以不參加普通話水平測試,代之以國家通用手語水平等級測試。[25]
2.聾人教師的發展困境及對策。即使已經踏入教育事業的大門,在校的聾人教師還是面臨著諸多限制其發展的問題。第一,聾人教師沒有受到學校重視。沈玉林通過聾人教師在學校一般不教授語文、數學之類的主課,在教育教學中的地位受到聽力和語言的限制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等現象,揭示了聾校語言教育中對待聾人教師態度上的不民主問題[3]。第二,聾人教師缺乏正規的師范專業培訓,很難在教學中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王琦在《聾聽教師數學課堂教學比較研究》課題實驗報告中提到,聾人教師在教學工作中雖然有其優勢,卻也存在明顯不足,他們大都未接受過正規的師范專業培訓,特別是特殊教育專業的培訓[14]。第三,教師資格認證難,導致聾人教師很難拿到編制。沒有編制的教師身份會影響聾人教師工作的積極性和熱情,必然會限制他們的發展。鄭荔在評述目前的雙語聾教育實驗效果時也曾指出很多聾人老師沒有編制,呼吁有關部門不再以漢語普通話不能達標為由拒絕給聾人教師資格證書,讓優秀的聾人教師能跨入正式的教師隊伍。[15]針對當前我國聾人教師發展面臨的多重困境,但瑰麗等人提出應通過轉變聾教育觀念、改革特殊教育師資培養模式、實施聾人教師資格認證、鼓勵學校招聘聾人教師和搭建聾健教師共存平臺等途徑解決聾人教師的發展問題。[26]
雖然目前我國聾人教師還面臨著諸多困境,但值得高興的是,針對許多研究者提及的關于聾人教師準入的難題,國務院常務會議在2017年1月修訂通過的《殘疾人教育條例》中明確提出了如殘疾人參加國家考試可申請必要支持條件和合理便利等有利于聾人教師準入的政策法規。目前,《國家通用手語常用詞表》已經公布,通用手語水平等級標準也正在制定中,這些都為聾人以考手語取代普通話測試創造了條件,也為更多聾人取得教師資格證創造了機會。社會開始逐步重視聾人教師的優勢和地位,相信在未來將會有更多的優秀聾人加入到聾教育教師隊伍中,在聾人教育領域充分發揮他們的作用和優勢。
(一)研究建議不具有針對性。有很多研究提到了聾人教師面臨的困境問題,但是大多數研究只是從現象表面分析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從政策等層面提出了解決策略和建議,如轉變聾教育觀念、招聘政策向聾人教師傾斜等,這樣的研究建議不具有針對性,落實下來會很難,很難真正達到解決問題的目的。
(二)研究內容狹窄。從研究內容看,僅有的關于聾人教師的研究大多集中在了聾人教師的作用、發展困境、聾聽教師的合作這三方面,都關注的是聾人教師群體,研究內容比較狹窄。可能因為大部分研究者并不具備聾校一線教學經驗,因此研究聚焦的問題較少深入聾人教師的課堂教育教學。而聾人教師作為教師,其個體的專業化理應成為研究的重點。
(三)研究方法單一。目前關于聾人教師的研究大多偏向定性,研究者通常僅僅通過簡單的訪談、觀察、參與經驗等方法獲得資料,研究方法較為單一,因此也限制了研究的深度和內容。相較于其他教師群體研究方法多元化的研究,聾人教師的研究顯得尤為單一。
從我國近20年來對聾人教師的研究可以看出,聾人教師事業正在發展與進步。鑒于聾人教師的特殊性,未來的研究可以跳出現有的研究框架,借鑒國外相關研究,結合不同學科、不同研究方法展開,這樣會有利于提供更多元化的研究視角與思路,以求實現聾人教師研究的突破和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