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斯《正義論》中的平等思想及其當代啟示

張 琪，張保均

（新疆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烏魯木齊 830054）

平等作為人類社會長期所關注的問題，對于社會的發展穩定以及人類自身的進步都起著非常重要的影響作用。但是我們也知道，絕對的平等也是不可能實現的，社會要發展、穩定，人人都能夠不受外界因素的影響盡最大所能去發揮自己，這些始終都離不開一個公正平等的社會環境。那么如何讓社會盡可能的體現平等、如何在不平等中把握平等，這些問題都成了羅爾斯在研究平等時所思考的問題。

一、羅爾斯《正義論》平等思想的產生

羅爾斯《正義論》中平等思想是在對傳統社會契約論、古典功利主義批判與繼承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并且當時社會所處的背景環境也為他提出平等思想奠定了現實基礎。

洛克、盧梭等思想家所論述的傳統社會契約理論對羅爾斯平等思想的形成產生了深厚的影響。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提到：“我一直試圖做的就是把以洛克、盧梭、康德為代表的傳統的社會契約論，使之上升到一種更高的抽象水平?！盵1]9盧梭認為通過契約將獨立、分散的個人都結合起來，并且將個人的權利移交給社會集體，由社會集體來行使這些交給他們的權利，當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權利轉交出去時，那么大家又都回到了一個平等的原點，什么都沒有但是卻又都同時受到社會集體的保護。洛克也認為，在自然狀態中，每個人都希望維護自己，那么在社會中就會造成人與人之間的沖突，因此要通過契約的方式將自己部分的權利轉交給社會，再通過法律和制度的制定來保障這些自然的權利。羅爾斯認為，這些契約雖然能夠集中集體的力量來解決問題，似乎是維護了平等，但是總的來說卻忽視了個人的權利。羅爾斯把“原始狀態”當作一個假設的社會契約的環境，在這個最初的原始狀態中，沒有人知道他自己的出生、所處的社會地位，甚至連自己的才能、能力、天賦等都一無所知。所有各方在這種“無知之幕”的條件下都是平等的，都能夠受到平等的待遇，并且有同樣的權利去選擇，都能在選擇的同時不受到外界自然環境或者是社會的偶然因素的影響。因此，羅爾斯認為正義的原則作為一種公平的協議或者是契約的結果，既保證社會的正義和平等的同時也保護了個人的權利。

羅爾斯在反駁古典功利主義時指出：“對一些人的損害是否能夠被一種其他人享受的較大的利益總額綽綽有余地抵消。或者，正義是否要求一種對所有人的平等的自由，且只允許那些有利于所有人的經濟和社會的不平等存在。”[1]26他正是在思考，當這些人都能夠享受到較大利益時，其他人所受到的損害是否又是合理的呢？顯然，羅爾斯是不認可古典功利主義所認為的只要是有利于所有人，不平等的存在是可以的。也就是說，他們認為只要能夠滿足全體大眾的利益是可以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但是羅爾斯則認為，所有道德的主體彼此之間都是平等的，而不能因為整體而損害個人的利益，應該保障每個人平等的權利以及他們的個人利益。而功利主義的平等觀念是不能保障一些人的正當合法權利，他們只關注的是集體或者是大多數人的利益和權力。

在羅爾斯所處的社會背景環境中我們可以知道，在美國，黑人當時受到種種的歧視和不公正的待遇，隨著美國快速的發展，大批的黑人從農村走向城市，因此黑人所處的地位成為了全國最關注的問題。后來，黑人一直在抵抗和反對種族隔離制度，包括他們在生活、學習和工作各方面受到的歧視和不平等的對待，努力爭取自身在社會中本該擁有的基本權利。在1955年的時候，經過黑人長時間的努力抵制和爭取，最高法院判定在公共汽車上的種族隔離制度是違反憲法的，黑人第一次的努力爭取有了明顯的成果。而在1964年，美國通過了《公民權利法案》，在1965年通過了《選舉權利法》。通過法律和法案的制定，保障了黑人在選舉權等其他方面與白人擁有同樣的平等的權利，消除了種族隔離和種族歧視。黑人在美國社會所受到的種種不平等的對待也在慢慢隨著黑人的奮力抵抗而漸漸的得到改善，雖然這種現象至今還存在于美國社會當中。

羅爾斯的平等思想既是對當時他所在社會的一種現實的反思，也是對之前各思想家關于平等的論述的批判繼承。他希望通過自己這些觀念和思考能夠改善當時社會中的一些不平等現象，例如權利和義務的不平等、財富和收入分配的不平等等。

二、羅爾斯《正義論》的平等思想

羅爾斯的平等思想是在他“原始狀態”的理論基礎上構建的，而這種“原始狀態”是一個平等的、理想的環境。羅爾斯的平等思想主要體現在他所論述的兩個正義原則：平等的自由原則、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以及差別原則，兩個正義原則是以詞典式次序排列的，只有在滿足了第一正義原則的基礎上才有可能考慮第二正義原則。而在第二正義原則中，同樣也是只有在滿足了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的基礎上才能去考慮差別原則的實現。

（一）平等的自由原則

羅爾斯提出的兩個正義原則中的第一個原則就是平等的自由原則。他認為，每個人對最廣泛的基本自由都有平等的權利，這與其他人享有的同樣的自由是相融的。

在正義論這本書平等的原則這一部分內容中，首先，羅爾斯用四個階段的序列來講述了關于制度的這些正義原則是怎么制定和運用的。一是召開一個立憲會議，二是服從兩個正義原則制定憲法，三是在制定憲法的過程中必須重視處理程序正義，四是法官或行政官員將制定的規范運用到具體的案例中，當然公民也必須遵循這些規范。其次，羅爾斯在講述自由的概念時，他提出自由是由三個方面構成：自由的行動者；自由行動者所擺脫的種種限制和束縛；自由行動者自由決定去做或者不做的事情[1]158。人作為一個自由的主體是能夠自主地去決定做或者不做一件事，并且這種自由不會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涉和影響。但是在他看來，這些基本自由并不是無條件的絕對的自由，而是在法律、規則和制度范圍下的自由。這里也就是羅爾斯想要表達的自由只能為了自由的緣故而被限制，而這些限制服從于兩個正義的原則的次序和平等自由的意義的某些標準。因此可以看出與第一原則發生的沖突包括自由的不平等和不廣泛的自由這兩種方式。其一就是一個人所擁有的自由本身要大于另一個人，其二就是自由會因為公共秩序和安全的公共利益受到一些限制以及由于保護少數的權利而限制了多數的范圍和權利。在他看來不受限制的自由的另一面也表示他們擁有同樣自由，但是此時的自由已經不再是自由了。因此他認為：“自由是制度的某種結構，是規定種種權利和義務的某種公開的規范體系。”[1]159這個規范的體系內,人們能夠享有各種的基本自由，這使自由真正得以實現，并且在這個規范的體系面前人人是平等的。羅爾斯的基本自由主要是在政治和經濟兩方面：包括政治自由及言論和集會的自由；良心的自由和思想的自由；個人自由和保障個人財產的權利；依法不受任意逮捕和剝削財產的自由。

（二）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和差別原則

羅爾斯提出的兩個正義原則中的第二個原則包括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和差別原則兩部分，主要針對的是經濟和社會上的不平等。他認為第二個原則的兩部分有各自兩種自然的意義，一是適合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二是在機會公平平等的條件下職務和崗位能夠向所有人開放。

羅爾斯認為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是那些有著相似的能力或才能的人都應該有同樣的生活和工作的機會。也就是說，如果一些人的能力或才能是處于同一水平線上，并且他們有著同樣的希望或愿望，無論他們在社會中是處于什么樣的地位或者是擁有什么樣的身份，他們都應該有同樣成功的前景或機會而減少外界的社會地位或社會身份等因素的影響。羅爾斯認為在自然的自由體系中，第二個原則就是前途向才能開放的。自然的自由體系是滿足了效率原則的，所有人都能夠憑借自己的意愿去努力爭取，并且各種職務和崗位都是向他們平等開放的。這是在滿足第一個原則的平等的自由以及自由的市場經濟的前提條件下所提出的一種形式的機會平等。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擁有至少是同樣的權利進入所有有利的社會地位[1]56。但是由于人們的性格、能力、天賦、受教育程度等等外界因素的不同，可能會導致一個擁有高能力的人卻因為家庭的原因沒有獲得自己意愿的職位，而那些能力一般的人則可能會因為擁有一個好的家世獲得了別人夢想的職位。所以說在自然的自由體系中，雖然所有人都擁有同樣的最初權利但是整個社會并沒有為這個最初的平等創造一個有力的社會條件，資源在最初的分配中還是會受到自然或者是社會等外界偶然因素的影響。因此，在羅爾斯看來，自然的自由體系還是存在著一些不恰當的因素。所以，他在對自由主義的解釋中提到希望用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對前途向才能開放這一主張作一些限制，為調節由于偶然的社會因素等外界條件所造成的不平等。所有人在擁有同樣地位的權利的同時加上一些相應的社會條件來促使每個人都能夠到達這個地位。

雖然在機會的公平平等的原則下所有人都能夠擁有同等的機會去追求任何一個職務和崗位，但是在社會中還是會出現財富和收入分配不均的現象，職位或地位較高者則獲得更多的財富并享有更高的生活水平，而職位低者則獲得的收入較少并只能擁有較低的生活水平，社會還是會出現不平等的現象。因此，羅爾斯在民主的解釋中提到運用差別原則和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相結合來補充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的不足之處。

羅爾斯差別原則的核心就在于適合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也就是說在差別原則里他希望能夠保護到社會弱勢群體。他認為每個人都能在差別原則中獲益，那些有較好機會、狀況較好的人能從提供給他們的利益中獲益，而那些沒有較好機會、狀況較差的人則從那些有較好機會、狀況良好的人那里獲得盡可能多的利益。他承認在社會和經濟中本身會存在不平等，而差別原則正是通過這種不平等的現實得以實現，在不平等中盡最大努力去保持平等。

羅爾斯對差別原則的描述有以下幾點：首先，差別原則體現了補償原則，每個人的出生和天賦是不平等的，是存在差異的，有的人可能出生在一個條件較好的家庭，而有的人可能就出生在一個條件較差的家庭，在不同條件家庭出生的人的生活條件和生活狀況也是不盡相同的。因此對于這些社會弱勢群體的不平等和差異應當給與某種補償。他認為差別原則雖然不等同于補償原則，但是卻起到了補償原則的某些作用。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使最不利者在不利的條件下獲得一定的利益補償，而那些先天有利的人可以在改善最不利者狀況的過程中幫助他們獲得相應的利益。其次，差別原則體現了一種互惠的觀念。每個人的福利都是依靠一個社會合作體系，人們能在這一合作體系中自愿合作，在這種合作的條件下實現利益的和諧。最后，差別原則還體現了博愛的原則，博愛就是人與人之間能夠互幫互助，能夠和諧相處，但是這需要一個重要的前提條件就是人人平等。他認為博愛應該是這樣一種觀念，即如果不是有助于狀況較差者的利益，就不要占有較大的利益。

總而言之，羅爾斯的兩個正義原則中的第一原則體現的是平等的自由問題，是要保證全體社會成員基本自由的平等。第二個正義原則中的一部分體現的是權利和機會的平等問題，希望能夠排除自然和偶然的社會因素對職務和崗位追求的外界影響；另一部分體現的是財富和收入的平等分配問題，是要保障社會弱勢群體的利益。這兩個正義原則，或者說兩個正義原則所反映的三個問題是互相聯系的，其中一個問題沒有得到良好的解決，必定會影響其他問題的解決。羅爾斯為平等思想研究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雖然其中部分觀點遭受到許多的批評和爭論，但是他所提到的平等是對我們現今社會具有重大的啟示作用的。

三、羅爾斯《正義論》平等思想的當代啟示

羅爾斯的平等思想對于當代中國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以及社會的公平分配方面有著非常重要的啟示和意義。

首先，羅爾斯正義論的第一正義原則是平等的自由原則，這個原則的核心要義就是在制度或者規范面前人人平等和自由。這一原則對于我國健全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體系，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具有重要的意義。我國是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國家的一切權利都是屬于人民。因此，我國社會主義民主就是維護人民根本利益的民主。作為我國的公民則享有在法律基礎上的公民平等權、政治權利和自由、人身自由以及平等工作、教育和醫療等的權利。公民也只能在憲法的規定下享有其基本權利，這也體現了羅爾斯認為的自由只能是為了自由的緣故而被限制。對于我國來說，要保證這些基本權利的實現，其一就是要充分發揮人民代表大會的作用，保障人民政治參與的基本權利，人大代表能夠反映人民群眾普遍的有效的意見或建議。其二要進一步推動政府工作的透明度和政府政務信息的公開，保證公民的知情權、參與權、監督權等等，同時也能促使政府更好的發揮為人民服務這一職能。十九大報告也指出：要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一，加強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保障，發揮社會主義協商民主重要作用等等措施來建全民主制度，擴大公民有序的政治參與[2]。通過國家和政府的努力為人們創造一個更加公平公正的發展和政治參與的環境，推動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建設。

其次，羅爾斯正義論的第二正義原則是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和差別原則，對于我國在經濟快速發展過程中所出現的一些問題也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社會貧富差距也在逐步增大，城鄉的經濟收入和教育投入的差異造成了城市和農村在教育和醫療衛生上存在不平等現象，城市經濟發展快、學校擁有最先進的硬件設施和師資條件，醫院擁有醫療衛生事業發展帶來的先進技術，城市的兒童所能享受到的美好生活前景以及可供選擇的機會是遠遠要超過在農村或者是偏遠落后地區生活的兒童所能享受和選擇的。因此，縮減貧富間的差距，縮小城市、區域間的差距，經濟和教育資源的合理分配是當下我國正在做也是需要繼續長期努力的方向?；诹_爾斯的平等思想中的差別原則，減少由于社會差別因素的存在而造成的不平等現象，通過建立健全社會保障體系，逐漸解決社會弱勢群體在生活、人均收入等各方面的問題。在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三大攻堅戰中，精準扶貧作為其中的重要一戰，正是國家在為幫助社會弱勢群體、縮小城鄉差距、教育資源分配不均衡等方面所做的努力。當然，在建立健全社會保障體系的過程中也不應忽視或損害社會非弱勢群體的權益，要在基于平等的前提下保護社會弱勢群體。也就是說，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要在公平公正的原則之下保護弱勢群體的平等權益。我國也一直在為促進社會更加公平正義而不斷的努力。建立健全對社會公平有重大作用的社會保障體系，通過制度的安排更好的保障人們在各方面的權益，讓人們能夠依法平等地享有社會資源，為人們努力營造一個公平公正的社會環境。

綜上所述，羅爾斯正義論中關于平等的論述是有許多值得我們借鑒和學習的地方。保護人們平等的權利和義務、維護社會弱勢群體的利益等都是我國現在正在努力并且要長期堅持下去一件事情。雖然說永遠無法做到絕對的平等，但是通過政府和社會協調合作，一定會營造一個更加公平、平等的社會環境，來維護全體社會成員以及社會弱勢群體的各項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