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兒子找“學伴”，媽媽的希望在血腥中破滅

暮虹

用變形膝蓋激勵兒子

2016年6月30日，是賈秀云42歲生日，丈夫郝均明、兒子郝宇在酒店為她慶生。當看到郝宇6門功課僅考了442分，距普高錄取分數(shù)線還差24分，只能讀中等職業(yè)技術(shù)學校時，賈秀云憤懣地將手機甩到兒子眼前……

賈秀云與丈夫都是石家莊人，她1974年出生，郝均明大妻子兩歲。兒子郝宇2001年降生。夫婦倆都只有高中學歷，賈秀云不希望兒子做“貧二代”，為給兒子創(chuàng)造優(yōu)質(zhì)的生活和教育條件，2006年，賈秀云夫婦辭職，通過勞務(wù)輸出遠赴日本東京打工，郝宇跟隨爺爺奶奶生活。

賈秀云和丈夫不懂日語，只能從事最低端的工作。她在東京一家海鮮冷庫當搬運工，郝均明在東京郊區(qū)種大棚蔬菜。夫婦倆以命相搏，但每月收入也只有65萬日元（折合人民幣2.2萬元）。為省下往返機票，他們整整6年沒回家。

2012年，賈秀云的膝關(guān)節(jié)凍壞了，連走路都吃力，再在冷庫耗下去，雙腿就報廢了。加上郝宇再過一年就上初中了，這年8月，賈秀云和丈夫返回石家莊。6年辛苦打拼，賈秀云夫婦積攢了140萬元人民幣。2012年10月，他們用這筆錢在石家莊裕華區(qū)開了一家海鮮超市。

次年9月，郝宇升入初中，鑒于兒子自律性差，賈秀云與丈夫做了分工：周一至周五晚上，由她督促兒子寫作業(yè);雙休日，她去海鮮超市忙碌，郝均明在家輔導(dǎo)兒子功課。為拓展兒子的眼界，她還出資6萬元，讓郝宇連續(xù)兩年暑假赴加拿大、美國游學。

2016年8月，經(jīng)親戚幫忙，賈秀云夫婦繳納4萬元贊助費后，郝宇被市某重點高中錄取。15歲的郝宇無力主宰命運，只能接受父母的安排。

郝宇所在的班級有62名學生，他的成績排在最后一名。為激勵兒子，賈秀云經(jīng)常像復(fù)讀機一樣，反復(fù)講述自己在日本打工的慘痛經(jīng)歷，為不讓父母失望，郝宇比以前刻苦了。然而因基礎(chǔ)太差，他的成績始終處于下游，尤其是數(shù)學和英語落分嚴重。

2017年3月，賈秀云與丈夫商量后，以每科7800元的高價，給兒子請數(shù)學和英語家教。一天，賈秀云無意在家中電腦上發(fā)現(xiàn)兒子竟在網(wǎng)上搜索“8種無痛苦自殺方式”的網(wǎng)文。聯(lián)想到媒體經(jīng)常報道孩子與父母對立自殺的慘劇，賈秀云驚出一身冷汗。當老師的表妹提醒賈秀云：“不如請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同學，陪郝宇一起寫作業(yè)，輔導(dǎo)他功課……”

“曲線救國”給兒子請“學伴”

2017年6月2日，賈秀云了解到兒子班上成績最好的男生叫鄭瑞。從家長群里打聽到了鄭瑞的家庭住址后，她帶著牛奶、水果登門拜訪。鄭瑞的母親孫月麗接待了她。

孫月麗希望兒子將來考清華、北大，不想外界因素影響兒子的學業(yè)，明確拒絕了。賈秀云帶著禮物悵然離去。一進家門，眼前一幕讓她暴怒。只見電視里正在播放“全國金牌大廚烹飪大賽”，郝宇戴著報紙卷成的帽子，身著白色圍裙，跟著電視里的大廚學做三明治。賈秀云咬牙罵兒子：“別人家的孩子一心想考北大、清華，將來做上市公司高管。你怎么就這點出息？”說完，她抄起掃把一通亂揮，將面粉、奶油掃得滿地都是。郝宇蹲在地上哭了……

不久，賈秀云登陸家長群，通過媽媽們的八卦，她了解到：44歲的孫月麗于2015年患過乳腺癌，術(shù)后病退在家，每月領(lǐng)1100元生活費。孫月麗的丈夫是公交車司機，月收入5000元，家里經(jīng)濟拮據(jù)。孫月麗一家最缺的是錢，賈秀云頓時有了主意。

6月21日傍晚，孫月麗與兒子談心：“賈秀云阿姨請我去她的海鮮超市打工，月薪3200元。前提是你得給郝宇做‘學伴。你爸負擔太重了，我不能將家里的擔子全壓在他身上。”鄭瑞答應(yīng)了。

第二天，孫月麗就到超市上班了，而鄭瑞也開始履行“學伴”的職責。每周一三五晚上，他都去賈秀云家陪郝宇寫作業(yè)。雙休日，鄭瑞過去給郝宇補習數(shù)學和英語。鄭瑞的所作所為，賈秀云點點滴滴看在眼里。為表示感謝，她經(jīng)常將超市里瀕死的海鮮裝進塑料袋，免費讓孫月麗帶回家。

高二第一學期，學校分文理科，郝宇與鄭瑞分入同一個理科班。2018年1月期末考試，郝宇由入學時的62名上升到44名，數(shù)學比期中考試提高了11分，英語上升了9分。賈秀云激動萬分，獎勵郝宇2000元。給兒子請 “學伴”這著棋走得妙！為表達感激，賈秀云買了一雙500元的耐克運動鞋送給鄭瑞。

這年4月高二下學期期中考試，郝宇的成績升到班級第23名，他向媽媽索要3000元獎勵。兒子簡直創(chuàng)造了奇跡，賈秀云爽快地給了這筆錢。然而6月期末考試，郝宇的成績竟直線下滑到第42名。賈秀云很不解，在她的逼問下，鄭瑞無奈曝光了秘密。

原來，因扛不住郝宇的威逼，鄭瑞答應(yīng)了幫郝宇作弊。而6月份的期末考試，學校嚴肅考場紀律，所有電子產(chǎn)品一律不準帶進考場。如此一來，郝宇原形畢露……

下藥報復(fù)“榜樣”撕裂媽媽心

賈秀云氣得渾身發(fā)抖， 順手拎起水晶花瓶就要砸兒子。鄭瑞趁機拽著郝宇跑到樓下。

郝均明與妻子溝通：“我們也別對兒子抱太高期望，哪怕他考二本也行，大不了將來送他出國留學。”

為讓鄭瑞帶動、影響兒子，暑假期間，賈秀云依然天天讓他過來，她每天中午回家給兩個孩子做中飯。賈秀云明確告訴鄭瑞：“小宇不自覺，你別放縱他。要是他欺負你，我給你做主。”

于是鄭瑞給郝宇制定了暑期作息時間表，嚴令他每天必須學習6個小時，做三套模擬試題。郝宇編織各種借口拖延磨蹭。鄭瑞便如實向賈秀云反映：郝宇看手機用了多少分鐘，在洗手間待了多長時間，一個小時內(nèi)吃了幾次零食……賈秀云夫婦聽說后，就聯(lián)手在家里體罰兒子。

郝宇不敢拿媽媽怎樣，便將怨氣發(fā)泄到鄭瑞身上。7月23日，賈秀云又在電話里向鄭瑞詢問兒子的表現(xiàn)，鄭瑞如實相告。郝宇順手端起桌上的溫開水，潑到鄭瑞臉上。

賈秀云下班后知事情原委，強行押兒子去給鄭瑞道歉。鄭瑞嘟著嘴巴一言不發(fā)。孫月麗悄悄將兒子拉進臥室：“賈阿姨對咱家很關(guān)照，你受點委屈算什么？”在兩位媽媽的雙重夾擊下，鄭瑞含淚答應(yīng)繼續(xù)給郝宇做“學伴”。

郝宇對媽媽說：“鄭瑞只是學習比我好，什么美食搭配什么食材，我看一眼就記住了，他行嗎？”賈秀云呵斥兒子：“會做菜有什么用？上不了臺面！”說急了，賈秀云口不擇言：“早知道你這么笨，一出生我就該將你掐死！ ”

賈秀云這句氣話，成了壓垮郝宇的最后一根稻草。自己在媽媽眼里一無是處，都是鄭瑞造成的！是他的學業(yè)優(yōu)秀將自己比下去了，他就是自己頭頂?shù)囊黄幵啤：掠畹睦牙鸦忌窠?jīng)衰弱，長期服用鎮(zhèn)靜類藥物苯巴比妥。2018年10月3日，郝宇偷偷從姥姥的藥瓶里偷出15片強效苯巴比妥。

10月5日下午，鄭瑞又來陪郝宇學習。趁鄭瑞給自己檢查作業(yè)，郝宇將苯巴比妥粉末全部摻進一杯酸奶里，并混入兩勺白糖后攪拌均勻。他將酸奶遞給鄭瑞，鄭瑞沒有絲毫戒備，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鄭瑞昏睡了整整一夜，孫月麗以為兒子太累了，沒有在意。次日早上，見兒子還未蘇醒，孫月麗趕緊撥打120，經(jīng)急救，鄭瑞蘇醒過來了。但因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他的智力遭受嚴重損傷，經(jīng)鑒定屬二級傷殘。

孫月麗夫婦當即向石家莊市橋西區(qū)公安分局報警。經(jīng)現(xiàn)場勘查，及問詢相關(guān)當事人，警方將嫌疑人鎖定為郝宇。經(jīng)審訊，郝宇交代了用苯巴比妥讓鄭瑞智力殘疾的犯罪事實。雖然郝宇尚未滿18歲，但我國刑法規(guī)定，已滿16周歲的人犯罪，應(yīng)當負刑事責任，郝宇被收監(jiān)審理。

兒子故意傷人致殘，撕裂了賈秀云的心。孫月麗更是痛不欲生，要是自己不貪圖幾千元工資和賈秀云的小恩小惠，不讓兒子做郝宇的“學伴”，他的命運也不會被改變。兩位媽媽追悔莫及，整日以淚洗面！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