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杏杏
來土耳其的那一年,土耳其的里拉還相當值錢。經濟大好,然而外國餐廳卻少之又少。大胡子土耳其人拍著胸口宣稱,土耳其菜是世上最好的美食。
就像街上的大伯捋著大胡子逗你說他愛中國,然而他并不知道北京在哪里,“異國風情”太足,不容易在這里存活。
土國找工作的兩大網站,傳承了土國人傲嬌的性格——只有土耳其語頁面。機智的我憑著谷歌翻譯,完成了投簡歷的步驟。很快接到工作電話,對方是個女人,英文流利,開門見山地說她們是一家越野汽車貿易公司,對我的簡歷有興趣。對方落落大方地介紹了公司概況,然后約了面談。面談時,雙方互看合了眼緣,相聊甚歡,很快就拍板簽字,走馬上任。
新聞專業出身的我,對做生意原本一竅不通。好在土耳其多數公司對專業技能要求并不高,在各大公司混工資的老百姓也不少。我的入職入行,就顯得無比輕松。
公司規定是下午6點下班,事實上從5點半開始,同事已經從心理上“下班”:開始安排當晚的節目,不愿再回復郵件。
我當時負責管理亞洲市場。亞洲客戶多是拼命三郎,給我發消息從無時間限制,而且問了問題必須馬上回復。回復晚了客戶扭頭走人,少你不少。
這樣一來,土耳其同事開始對我頗有微詞:為何你總是在下班時間發來一堆郵件、一打請求?
假如遇上周末,要找同事幫忙查詢一些信息,更是難于上青天。有同事給我洋洋灑灑地打了500字的英文郵件,說她很忙,沒有時間去打開某個文件。
總結這些年的團隊合作經驗,就是一場和慵懶天性斗智斗勇的抗戰。一兩年之后我開始“上路”,銷售業績位居榜首。年終大會上老板開玩笑說,看來最優秀的汽車銷售經理,并不需要懂汽車。
時間長了我也開始理解,對于很多老百姓來說,家庭才是生活的重心,工作只求安穩。而土耳其豐厚的社會福利(免費公立醫療和公立大學)已經保障了民生最基本之需,讓每個人都可以活得舒適自在。
公司只要當年經營狀況良好,年底都會舉辦年會。2017年的年會定在一個人氣很高的餐廳,因為它有變性人歌舞表演。
土耳其超過97%的人口信仰伊斯蘭教,每年有一個齋月。我的同事們過齋月是不齋戒的,一日三餐按時吃。每周五的Happy Hour也名正言順在公司“紅酒喝起”。這代表了土耳其親近西方、世俗化的一半人,還有另一半嚴格恪守伊斯蘭教教義,稱為“保守派”。
土耳其人的生活節奏緩慢,去銀行或機關單位辦事,先寒暄一番,聊上幾句,才慢慢進入正題。就是負責機場蓋章的移民局職員,也要笑著和你聊上幾句,才放你走。坐在街邊喝茶,一喝就是一個下午的大伯不要太多。
習慣了土耳其的人情味,很容易被寵壞。有一次去巴黎,我和老教授相約去看日本音樂會。我們去晚了8分鐘,會館的門已關上。任我怎么懇求,保安也置之不理。玻璃門在眼前合上,轉身離去那一刻,我只覺得西歐社會冷酷無情。
如果是在土耳其,遲到了只要跟門衛打聲招呼,報以微笑,門衛大手一揮讓你進去,根本就不是個事兒。或者說,在土耳其遲到8分鐘根本就不算遲到。
(摘自《看世界》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