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客

梁鑫

我的房子剛登了出租廣告，電話就響了。是一個嗓音有些沙啞的中年男人，他說：“我想租你的房子。”我說：“可以，一月800元。房子是80平方米的兩室一廳，家電齊全，你租多長時間？”

“我租半個月，行嗎？”我愣了一下，說：“開什么玩笑。”然后就掛了電話。放下電話沒有5分鐘，電話又響了，還是他。我說：“有完沒完？搗什么亂啊？”“不是，不是。”他解釋著，“我有特殊情況。”“什么特殊情況？你如果想租半個月也行，1000元，少一分也別來搗亂了。”這次，是他掛了電話，掛電話前，他還說了句“對不起”。

中午，我在單位餐廳吃飯的時候，門衛大爺叫我，說外面有人找。出去一看，是一個30多歲的中年男人，很矮，腿有點拐。他說他是那個打電話的人。“我來找你，還是要租房子，而且，就想租半個月。”

我轉身想走。他叫住我，說：“我媳婦和孩子要從鄉下來，我一直告訴她們我住的房子特別好，有電視、空調和洗衣機。她們從來沒用過這些，她們只來半個月就走了。其實，我就是想讓她們娘倆知道，我在城里過得不錯。”

我愣住了，只覺得心里酸酸的。“你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我啊，火車站擦鞋的。我住浴池，晚上幫他們看門，讓我免費住。”“算我送你個人情，半個月后我再出租吧。”“那哪行？”他塞給我錢，那400塊錢，嶄新的，是他用一塊一塊的錢剛從銀行換來的。交給他鑰匙的時候，他笑了。我帶他去了我的房子，他看了又看，一直說，真好，真好。

他的妻子和孩子終于來了，妻子是一個黑胖的女人，嗓門很大，我把自己不穿的衣服給她送去，她說，城里人原來這么好。半個月后，他老婆孩子走了。來還我鑰匙的時候，他說，我媳婦說這半個月像在天堂里一樣呢，我得拼命攢錢，爭取有一天能在城里買上房子。

他送了好多家鄉的土特產給我，小米、苞米……還四處找我的鞋，非要給我擦鞋，他說，我就這點能耐，不知道怎么報答你。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即使最寂寞的角落，也會有親情的陽光，有親情的地方，就是天堂。

（摘自《東方女性》2018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