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松江
當前,太空競爭日趨激烈,太空不穩定、不安全因素增多。特朗普政府視太空為“作戰域”,在系列戰略文件不斷明確太空競爭戰略目標的牽引下,通過頒布《太空作戰條令》、組織太空演習與參與實戰、組建太空司令部等措施,積極為制勝太空戰略競爭儲能備力。
特朗普政府上臺以來,從政治、軍事、經濟和科技等領域對戰略競爭對手進行全方位戰略施壓,在太空領域也不例外。2017年12月,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提出,美國必須維持在太空自由行動的領導地位,任何干擾或攻擊美國太空資產并對其利益造成威脅的行為將遭報復。2018年1月,美國《國防戰略》要求優先發展彈性、重建和作戰能力,以確保美軍太空能力。2018年3月,美國《國家太空戰略》提出,實施轉變太空體系架構、增強威懾和作戰能力選擇、提升太空行動效能基礎能力、創造有利國內和國際環境等舉措,全力維持其太空領導力和太空自由行動。
2018年12月,特朗普指示國防部組建太空司令部。這一新組織將成為美國第11個聯合作戰司令部,全面負責美軍太空行動。美國副總統彭斯表示,新的太空司令部將整合現有美軍各軍種太空力量,發展太空綱領、策略、技術和流程,提升新時代太空作戰能力。根據美軍戰爭實踐及相關條令論述,太空作戰是以太空作戰力量為主體,以太空為主要戰場,為有效控制和利用太空、充分發揮太空作戰力量的效能而采取的各類軍事行動。目前,美國已將全力維持太空領導力和太空自由行動視為戰略目標。其中,奪取和保持太空優勢是美軍太空作戰力量的根本目的;摧毀、破壞或削弱敵方太空作戰力量體系,保持己方太空作戰力量安全,為己方部隊提供可靠太空支援和保障,成為其太空作戰力量的三大任務。

2018年8月9日,美國副總統彭斯到訪五角大樓,隨后公布了關于美國太空部隊的詳細計劃。
自2011年版《國家安全太空戰略》首次將太空環境描述為“擁擠、競爭、對抗”起,美國便開始逐步認為太空戰不可避免。例如,在2014年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開展的太空戰略投資組合評審結果中,再現以武力應對太空威脅的主導和控制基調。隨后,美空軍極力渲染太空是“作戰域”。2016年6月,美空軍《太空任務部隊》白皮書提出,要在對抗激烈、能力降級和作戰受限的環境中挫敗威脅、贏得勝利。2017年第33屆太空年會上,美空軍太空司令部司令雷蒙德重申,軍事太空已進入高階階段,太空是與陸、海、空、網并行的聯合作戰域。對太空安全環境認識的變化,不乏美空軍刻意炒作以強化自身重要性的可能,同時也表明美國由此產生的巨大憂慮。
事實上,美軍一直非常重視太空作戰。例如,為加強聯合太空作戰指揮控制體系的建設,美軍在聯合作戰層面多次制定和完善太空作戰條令。1998年美空軍《太空作戰條令》系統闡述了聯合太空作戰行動的基本原則、指揮關系、計劃制定、部署實施等內容。2000年美參聯會首部《太空作戰戰術、技術和程序聯合條令》標志著太空作戰正式成為美軍聯合作戰的組成部分。2009年美參聯會《太空作戰條令》明確了軍事航天在聯合作戰中的作用、太空任務領域、太空力量指揮與控制、太空力量各部門職責以及太空軍事行動規劃等。2013年美參聯會再版《太空作戰條令》首次將太空威懾作為太空作戰的基本原則之一。2017年美軍《太空作戰架構》進一步明確太空已成為作戰域、太空力量必須面向對抗環境轉變為作戰部隊。2018年美參聯會《太空作戰條令》首次確立“太空聯合作戰區域”概念,詳細介紹了太空聯合作戰的指揮、控制、計劃和評估等。太空作戰理論的發展標志著美軍太空力量運用日趨成熟,也集中體現了特朗普政府備戰太空的新動向。
與此前相比,2018年版《太空作戰條令》強調,太空作戰不僅包括將軍事太空能力融入聯合作戰之中,而且包括對抗對手的進攻性太空行動,以確保自身太空系統安全;將原太空作戰任務所包含的“太空態勢感知、太空力量增強、太空(勤務)保障、太空控制、太空力量運用”五大領域,調整為“態勢感知,太空控制,定位、導航與授時,情報、監視與偵察,衛星通信,環境監測,導彈預警,核爆探測,太空運輸及衛星操作”十大能力領域,進一步突出了太空聯合作戰深度融合的思想。
為充分理解、驗證和完善太空作戰條令,提升太空聯合作戰能力,2001年至今美軍先后進行了12次“施里弗”太空戰模擬演習,持續強化對太空安全、太空力量運用、太空與網絡/電磁等空間融合、多域戰指揮控制等重大戰略性問題的認識。與“施里弗”演習聚焦戰略層面不同,2017年以來組織的四次“太空軍旗”演習則聚焦戰役和戰術層面的演訓,提升美軍利用太空控制手段防護和保衛美國資產和利益、在太空能力降級或受損情況下確保太空作業、在沖突拓展至太空時開展太空作戰以及懾止太空沖突等能力。
除開展太空戰演習外,美軍在多次實戰中持續檢驗其太空力量聯合運用能力。2018年4月,以美國為首的多國聯軍對敘利亞實施聯合打擊行動,檢驗了在戰役級作戰計劃中深度融入天基信息對抗作戰的能力。在這場聯合作戰行動中,“多國空天聯合作戰中心”負責擬定空中作戰計劃和太空作戰計劃,太空參謀的數量由2001年阿富汗戰爭時的一人增至近30人,太空人員前所未有地深度參與,太空力量舉足輕重。在打擊行動結束后,美軍太空參謀稱,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作戰行動時間和計劃是由太空參謀來決定;在聯合打擊行動多目標精確打擊階段,美軍導航定位、通信保障、偵察監視、戰場環境保障、導彈預警、空間信息對抗等天基系統發揮了關鍵作用。
現今,美軍通信、指揮控制、導彈預警、核爆探測、天氣和全球定位等各種功能衛星系統對美國國家安全至關重要。據統計,美軍90%的軍事通信與戰略情報、100%的導航定位與氣象信息等來自太空系統。可以毫不夸張地講,沒有可靠的太空支援,美軍精確制導彈藥、遠程無人偵察機、全球指揮控制系統等信息化武器裝備都將失靈,美軍將退回到機械化戰爭時代。
然而,物極必反。也許正是由于美軍對太空系統的強烈依賴,才使其越發感到太空系統的脆弱性和易受攻擊性。對此,2018年版《太空作戰條令》強調,采取防御性作戰、重構及彈性三類措施,減緩美太空作戰面臨的自然威脅和人為威脅,以實現“太空任務保證”。但不管是減緩自然威脅還是人為威脅,都需要構建強大的太空態勢感知體系,為實現“太空任務保證”提供“天眼”,為預防以及反擊行動鎖定目標。如美軍2002年即已啟動的“天基太空監視衛星計劃”以及正在實施的“地球同步軌道太空態勢感知計劃”等,將提高美軍描繪太空目標特征的能力,為其遂行太空作戰提供所需的感知信息。此外,美軍“天眼”建設不但聚焦太空目標感知,還緊盯提升探測高超聲速武器等新型目標的能力。比如其“下一代過頂持續紅外計劃”即包含加速更新和部署探測高超聲速武器目標預警衛星系統的任務。
此外,隨著美各軍兵種的強勢介入與熱心參與,由美陸軍最先提出的多域戰理論,正發展成為匯聚陸、海、空、天、網、電等作戰域戰場數據快速分析和諸軍兵種協同的多域作戰理論。美國《防務新聞》周刊網站2018年9月發表文章稱,“太空武器使得多域戰成為可能,而這正成為現代戰爭的常態”,這是太空對美所有軍種都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太空系統除對美軍實施全球指揮控制、提高聯合作戰能力、奪取信息化戰爭優勢等提供決定性支撐作用外,從太空投射力量構建“快打”體系,正成為美軍“常規快速打擊計劃”全球部署、全球到達和全球進攻與導彈防御等任務的重要組成部分。例如,2019年1月美國新版《導彈防御評估》報告強調,在突出對提升太空態勢感知需求的基礎上,尋求對高超聲速武器等全程跟蹤和監視能力,探索未來可能的天基攔截彈能力。
2019年1月17日,特朗普在視察美國防部時表示,全面升級導彈防御系統,全力備戰太空。特朗普此舉以及新版《導彈防御評估》報告的出臺,立即被俄羅斯、歐洲、日本等媒體視為2.0版“星球大戰”。不過,可以預見,與1.0版“星球大戰”不同的是,此次已有前車之鑒,此招未必好使。實際上,面對日趨激烈的太空競爭,世界多國依據本國戰略需求一直在“摩拳擦掌”,以在太空競爭中占有一席之地。
俄羅斯仍然是軍事航天領域的主要競爭者,其儲備了幾十年的廣泛的太空活動經驗,擁有一個組織健全的航空航天防御部隊,其中太空部隊的任務除負責監視太空物體、識別潛在威脅、防止太空攻擊、發射/控制并操作衛星外,還在持續增強動能/非動能物理攻擊、電子干擾等反衛星能力。歐盟在太空技術、數據和服務方面投資巨大,在太空領域享有強大優勢,但隨著競爭壓力增大,為適應新的需求,歐盟仍建議在2021~2027年下一個長期預算中投資160億歐元來維持并進一步提升太空領域競爭優勢。日本雖尚限于“專守防衛”原則范圍,且置于美日安保條約之下,但基于長期的“修橋鋪路”,其新版《防衛計劃大綱》已有所“突破”——增設太空部隊、監視他國可疑衛星,其意欲如何不言而喻。
總之,在目前的全球競爭與安全態勢下,美國等持續強化太空競爭優勢、全力備戰太空,目標明確、走向鮮明、重點突出。對此,我需加強戰略研判,做到知己知彼,以助力我統籌謀劃、保持戰略主動。
(作者為航天工程大學宇航科學與技術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