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冬青


日光映照下,東臺岸邊的水上雅丹染上了金色,遠望去燦爛輝煌,它們秩序井然地臥在平滑如鏡的深藍色湖水中。這里恍然成為渡口,而水上雅丹則是港灣里停泊的船只,等待著遠行。

“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每當朗誦起這些描寫塞外風光的詩句,我的心中總是涌起一種廣袤蒼涼的感覺,那些大漠戈壁、雪山湖泊、古道邊關、長河落日,如此滄桑而壯美,令人心馳神往。
帶著這種憧憬,幾年間我與伙伴們先后多次深入青海境內,跋山涉水,尋訪此地風光。一個月前,我再次帶領一個攝影團隊進入青海,這次的目標是深入柴達木盆地,拍攝沿途的各種自然景觀,回程順便朝覲阿尼瑪卿神山,還自己一個心愿。
隊伍在西寧集合,一共5部越野車,此行以風光為主,我帶上了兩部佳能機身,配備16-35、24-70、70-200大三元組合;為了解決風光拍攝中常遇到的大光比場景及流水慢門拍攝的需要,我還攜帶了漸變灰濾鏡、反向漸變濾鏡和中灰鏡。該線路地面拍攝場景特別豐富,從雅丹地貌到雪山、湖泊、濕地一應俱全,適宜航拍,因此我還攜帶了大疆御二代無人機。攝影功能出色的華為手機,也是我沿途記錄的好幫手。
柴達木盆地是中國四大盆地之一,被昆侖山脈、祁連山脈和阿爾金山脈所環抱。這個有著“聚寶盆”之稱的盆地,有著豐富的礦產資源和大大小小的鹽湖,受高海拔、干旱的自然環境及交通不便等因素的影響,暫未被游客大潮席卷,而許多美景就隱藏在這片廣袤的荒漠之中。
從西寧出發,經德令哈后景色逐漸荒蕪,公路兩側開始出現大片黃褐色的戈壁和白色的鹽堿地,上面寸草不生,被正午的陽光炙熱地烘烤著,貧瘠得令人心驚。來到冷湖地界,白色的圓形小土丘綿延起伏,期待已久的雅丹地貌逐漸展現在眼前,我們不再昏昏欲睡,轉而變得興奮。柴達木雅丹地貌群占地約2萬平方公里,大部分分布在冷湖、大柴旦和茫崖一帶,是中國海拔最高的雅丹地貌群,是7500萬年前鹽和沙凝結的地殼,經過西風侵蝕雕塑而成。

黃昏時分,車隊到達距離冷湖鎮不遠的戈壁灘,只見殘垣斷壁孤寂地散落在沙丘荒漠之間,這里就是冷湖石油城遺址。冷湖鎮因湖得名,新中國成立之初,這里誕生了中國第一口油井,因而成為當時有名的石油小鎮。2000年后,石油資源在當地開發殆盡,冷湖鎮輝煌不再。我被眼前的廢墟所震撼:在風沙、干旱、缺氧的環境里,多少石油人在此付出了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如今只剩大門口尚未坍塌的冷湖油礦幾個大字,感嘆著這里曾經的繁盛與此時的荒涼。
在冷湖以南的南八仙、大風山、黃瓜溝、俄博梁等地有大面積的風蝕殘丘,沙丘較大而密集,又稱沙蝕林。第二天車隊沿著石油勘察留下的便道進入俄博梁,經過一條鹽堿砂石搓板路,塵土飛揚中隱隱可見遠處一道高梁。風沙如同狂怒的魔鬼,在這片遼闊的大地上肆虐著,呼嘯而來,咆哮而過,以摧枯拉朽的氣勢橫掃前路障礙。所經之處,留下眾多奇形怪狀的土丘在荒漠月夜下孤獨地矗立,有蒼涼而深沉的氣韻。俄博梁亦在青海茫茫戈壁中靜默守候了千萬年。在海拔3260米的雅丹地貌里穿行,如同進入一個魔幻世界,一座座姿態迥異的風蝕殘丘從身邊掠過,有的形如人體動物,有的形如亭臺樓閣;日出日落之際,我們站在山梁高處拍攝,橘黃色的陽光潑灑在雄奇的雅丹地貌上,浩蕩輝煌。
右上圖天空是靜謐的幽藍,而明月高懸,倒映在澄澈的湖泊中,周遭地勢起伏柔緩,優美如詩。左下圖車輛行駛在平坦的大道上,路兩旁灘涂迷離。中圖地面上紅草灘綿延如同大地的血脈。右下圖湖水兩岸竟是茫茫戈壁,豐盈與蕭瑟的匯聚讓人過目難忘。

夜晚我們在雅丹林內安營扎帳,頭頂正有銀河高掛,星空璀璨,大家統一行動,開拍、補光、長曝,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拍攝,避免相互之間光污染的影響。
除了陸地雅丹,最特別的莫過于東臺吉乃爾湖的一片水中雅丹了,由于全球氣溫升高導致昆侖山脈中段北坡冰川消融,陵格勒河水量大增,一場洪水淹沒了東臺岸邊的一片雅丹地貌,世界上唯一的水上雅丹地貌景觀就此形成。深藍色的湖水中散落著雅丹地貌,空中俯覽如千帆競渡,百舸爭流。
幾億年間地球滄海桑田,曾經的汪洋大海變成了今天的柴達木盆地。在柴達木盆地,除了雅丹地貌,遍布全境的大小鹽湖也令人炫目。在遙遠的歲月里,由于劇烈的板塊運動,亞歐板塊和印度洋板塊從海水中隆起,形成了青藏高原,而在這個過程中,有一些海水積留在低洼地帶,從而形成了鹽湖。其中茶卡鹽湖、察爾汗鹽湖、馬海鹽湖、昆特依鹽湖被稱為柴達木四大鹽湖。這次行程我們避開已經過度開發的茶卡鹽湖,去往其他尚未開發的鹽湖。







這次司機彭師傅帶領我們進入的達布遜鹽湖,是察爾汗鹽湖的一部分,它深藏于一個鉀肥礦區內,需要穿過大片堅硬的鹽堿地才能靠近湖邊。車輛沿著礦區簡易便道駛入,放眼皆是刺眼的白色,沒有任何的路標或指引物。彭師傅憑著多年的經驗和敏銳的方向感,帶領我們來到湖邊,此時戈壁的風很大,吹得湖水翻騰,直至黃昏時分,我們才換上雨鞋進入鹽湖深處,盡情釋放著自己。風一直刮到第二天清晨才停止,我們再次來到湖邊,盼望許久的“天空之鏡”終于出現在我們面前,鹽湖倒映著天光云影,有一種圣潔的美麗。
青海茫崖的尕斯庫勒湖則是另外一番景致,這個隱于花土溝人跡罕至的鹽湖,由于湖水充滿了硫酸鎂亞礦物質,顏色是通透的碧綠,看上去如同一塊巨大的翡翠。從無人機上俯瞰,鹽層形成的紋理細密精致,將湖水切割得形狀各異、深淺不一,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潤華美的光澤。清晨與傍晚是拍攝翡翠湖的最佳時段,日出時,莽莽昆侖橫亙在遠方,夕陽下,英雄嶺油砂山滄桑而美麗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形成“水映丹霞、花土朝陽、昆侖橙霞”的奇觀。
除了鹽湖,我還去過青海很多湖泊:著名的青海湖、黃河源頭的扎陵湖和鄂陵湖、藏于祁連山腹地的哈拉湖、雅丹林立的東臺、西臺吉乃爾湖……每一個湖泊都有著獨特的美麗,此次探尋更是收獲匪淺。此時的青海湖有著難得的清靜,岸邊殘余的花朵稀稀拉拉,零星的游客在花叢中拍照。我們此行拍攝的重點是瑪多縣附近的冬格措納湖,不過在德令哈,我們也順道去了克魯克湖和托素湖進行拍攝。

克魯克湖在柴達木盆地東北部,托素湖緊鄰著它,兩湖一淡一咸,景色各異。克魯克湖是微咸淡水湖,水草豐盈,岸邊有著浩淼的蘆葦蕩,風乍起,驚起一灘水鳥,引來同伴們一陣密集的快門聲;托素湖屬于咸水湖,岸邊是茫茫戈壁,少了克魯克湖那種旖旎的柔情。航拍中可見克魯克湖在不同光線下精妙絕倫的變化,地面上一叢叢的紅草灘則如一條條血脈在大地上縱橫交錯。
第一眼見到冬格措納湖時,只能用驚艷二字來形容。這個鮮為人知的高原湖泊,水源來自于阿尼瑪卿山的融雪,清澈純凈猶如處子之身。湖邊蒼穹如蓋,黃地接天,云層低得仿佛觸手可及;鳥類在空中飛舞,間或還有黑頸鶴在草叢中優雅地漫步;一群群巖羊在岸旁的峭壁上飛奔,藏野驢們則在山腳大口吃著草,一切是那樣的寧靜祥和。可高原的天氣變幻莫測,剛剛還艷陽高照,轉眼就烏云密布。不過惡劣多變的天氣對于攝影人來說反而是難得的機遇,一陣驟雨過后,天邊出現一條巨大的雙彩虹,在滾滾烏云的映襯下,絢麗無比,我們在驚嘆之余拍下了瑰麗的照片。值得一提的還有冬格措納湖邊的一處溫泉口,那里汩汩地涌出滾燙的水,走得累了,在此洗把臉,疲倦頓消。
“登昆侖兮日望,心飛揚兮浩蕩”,這是《楚辭》中屈原對昆侖山的感嘆,這個地跨青海、四川、新疆和西藏四省的巨大山脈,在中華民族的文化史上具有“萬山之祖”的顯赫地位。穿過黃河源頭的扎陵湖和鄂陵湖,車輛經過曲麻萊鄉去往青藏線,一路上,昆侖山脈的南支巴顏喀拉山陪伴著我們,著名的三江源就發源于此。

本頁圖為青海湖泊掠影。無論是油菜花盛開的青海湖、靜如處子的冬格措納湖、還是風光旖旎的克魯克湖,都讓人流連忘返。它們昭示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