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鵬艷
與孫彥良不熟,甚至也不太熟悉他的作品,但也許這樣更好,沒有成見,沒有標簽,沒有先驗的一切經不起推敲的標準。在大眾的閱讀經驗當中,《一地雨水》這樣的小說也許并非通常意義上的理想讀本。它荒誕、破碎、跳躍、變形,讀者很容易在敘事圈套中迷失方向,并且由于敘事者模糊的道德判斷,也很難抵達一種確定的意義彼岸。
不能上岸,這也許正是孫彥良的初衷。雖然小說的題目被定為“一地雨水”,但文本中“雨水”的意象并不充分,似乎有一片壓頂的烏云,但那場被渴望的雨水始終沒有痛快淋漓地澆頭而下。相反,作者閃爍其詞,連一場結果明確的死亡都不給予讀者合理的解釋,以至于故事無論從哪個切面看都撲朔迷離,光線無法穿透其內部的黯黑物質。每個人都像是被命運捕獲的倒霉蒼蠅一樣,沒頭沒腦地掛在漏洞百出的蛛網中,既無力掙扎,也缺乏掙扎的想象……讀者必須從各個人性的碎片中找到對應的折射關系,從而建立起完整的故事圖像。
女主人公唐春曉出現的時候,正是一個陰謀的肇始。這個“失業的女老板”在如廁的路上被一輛別克蹊蹺地撞倒,她的男朋友王元與肇事司機袁東衣之間展開了一場交鋒。不過讀者很快就會發現,這場交鋒從一開始就是無效的。王元在這座城市里不過是“一堆垃圾”式的人物,袁東衣卻有錢有勢,身份地位的不對等,造成結果溢出公允的價值邊界——在袁東衣的精心布局下,王元成了綁架唐春曉的嫌疑犯,并帶著袁東衣和唐春曉的秘密永遠地消失在地球上,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故事進行到下半部分,被掩蓋的罪惡和黑暗越來越觸目驚心,與此同時,莫名其妙的傷害和惡意也層出不窮。根據孫彥良的敘事邏輯,這也許就是現實的“叢林法則”在作品中的一種變形呈現。黑暗叢林里充滿未知的危險和匿名的傷害,始于各種誘惑,終于心如死灰。孫彥良通過荒誕變形的藝術手段闡述了一種殘酷的社會真實,所有的雨水都流向凹處。和“適者生存”法則一樣,從孫彥良的敘事邏輯中也可以推導出這樣的定律:我們最終得到的,將是“弱者的湮沒”。
當我們剔除掉小說中枝蔓的情節部分,聚焦它對欲望和罪惡的書寫時,會發現一場瓢潑大雨已經肆無忌憚了,四處漫流的雨水一定要制造一場滅頂之災。于是,王元的消失和唐春曉的累累傷痕都是題中之意。在他們之外,尚有袁東衣的老婆刁麗新、臨時起意的網約車司機、鐵石一般的警察、眼光毒辣的清潔工等,他們都是黑暗叢林里的客體,生就一副傀儡人格,既隨時參與傷害,也隨時被意外地傷害著。一切罪惡都按部就班,沒有懺悔和救贖。孫彥良的筆,似乎吝嗇于攜帶情感溫度。
整個故事可以看作一個巨大的陰謀,而在這個大陰謀中,還環環相扣著無數個氣泡一樣的小陰謀,它們共同醞釀著一部小說的高潮。所有人都在等待謎底揭曉,但謎底似乎不夠分量,它壓不住前面的重重圈套,只是匆忙地丟下一張欠條。當唐春曉從刁麗新口吐的“滾”字中倉皇出逃,故事也就終結于“一堆垃圾”的自我催眠。作者似乎欠讀者一個交代,關于陰謀的制造者,以及制造“垃圾”的陰謀論。
(選自2018年第4期《小說林》,本刊有刪改)
作品鏈接:
《一地雨水》是孫彥良近作,敘述的是一個“失業的女老板”唐春曉在一座小城的經歷。小說由她遭遇的一場車禍開始,繼而是其男朋友與肇事司機之間的交鋒,然后引出其中的一個個陰謀。小說以一種荒誕變形的藝術手段反映出殘酷的社會真實。
《靈魂的柔軟和堅硬》認為《雪》主要是通過雪表現出魯迅先生性格的雙重性。《流向凹處的雨水》則認為孫彥良的中篇小說《一地雨水》需要讀者從各個人性的碎片中找到對應的折射關系,從而建立起完整的故事圖像。兩篇文章都能從人性的角度去解剖社會、觸及靈魂。
閱讀這兩篇評論文章,同學們可以學習寫文學評論的一種方法,就是從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入手,分析人物的精神面貌和性格特征。分析作品中的人物形象要著眼于兩個方面:一是揭示人物的典型意義,二是簡要分析人物主要的性格特征。同學們不妨在今后的閱讀與寫作中加以嘗試。
1.試指出魯迅先生性格的雙重性。
2.這篇評論文章,作者為何要以“流向凹處的雨水”為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