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死人也沒療效”

董忱

偽中醫是“養生”還是“養生意”？

從張悟本到李一再到權健、華林 ，各種打著中醫旗號的“養生名醫”、保健服務、產品、藥品層出不窮，消費者在信與不信的迷茫中懵懂著，糾結著，更有為數眾多的盲目崇信者，上著當，受著騙，仍舊樂此不疲。

隨著近年來中醫養生觀念的深入人心，也促使各種以中醫中藥為旗號，主打經絡療法、足療、按摩、推拿、針灸的養生館、SPA店、保健中心開始遍地開花，有的主打保健按摩，有的打出了防病治病的招牌。

管理不規范、缺乏標準，是行業面臨的普遍問題，那么這些偽中醫保健的真面目是怎樣的？危害在哪里？近日，記者走訪濟南多家中醫養生館后，發現了其背后亂象叢生。

拔罐燙傷、熏蒸送命

去年10月，濟南的王女士花了8000元在位于濟南西部的一家養生館購買了拔罐排毒的理療服務，一個療程8至15天，一天3次，每次40分鐘。如此高頻率的拔罐讓王女士痛苦不堪。從第4天起，王女士開始發燒，背部因拔罐出現膿腫。而養生館工作人員稱這一過程正是在排毒，發燒也有利于排出毒素，屬正?，F象，不必就醫。第9天，王女士因昏迷被家人送進醫院。醫生診斷，其背部因拔罐出現二度燙傷，需住院治療。

“自己身體比較虛弱，聽朋友推薦中藥拔罐養生后也沒猶豫就辦了會員卡，定期接受理療服務，開始幾天背部有大水泡，工作人員一再強調是排毒期，等過一段時間，毒素減少就好了?！蓖跖扛嬖V記者，后來幾天越來越嚴重，不敢平躺睡覺，半夜發燒，甚至昏迷?！疤膳铝耍院罂刹桓以佥p易相信什么中醫養生了，騙人的太多。”

記者來到王女士所說的這家英灸堂養生館，門口有一個醒目大牌子寫著“拔罐、針灸治大病”，工作人員拿出一本價目表，上面標有6800、7800、8800、9800等各種套餐。記者表示想看一看經營資質，對方稱各種手續都在老板那里，最終并未出示，記者環顧整個養生館墻面也未找到相關資質，對于拔罐的副作用，工作人員稱沒有什么副作用，在我們家做理療的消費者都說特別管用。

無獨有偶，棗莊的胡女士去年6月在一家健康瘦身館接受藥物熏蒸，半個多小時后出現惡心、嘔吐等情況，但工作人員稱沒有大礙，繼續熏蒸半小時后，胡女士不良反應加劇，雖然經過半年多的醫院搶救，但最終還是身亡。經醫院診斷，胡女士存在腦干損傷、熱射癥、橫紋肌溶解癥等癥狀。住院病歷記載損傷、中毒的外部原因為“原因不明的熏蒸劑中毒”以及“原因不明的暴露于熱液和熱汽化物下”。

中國中醫科學院副主任醫師、中國針灸學會砭石與刮痧專業委員會副會長王敬表示，雖然刮痧、拔罐安全系數較高，但操作上仍具有專業性。“濟南王女士燙傷事故的問題就出在拔罐次數過于密集、時間過長。凡事要掌握度，天天拔罐刮痧，肯定要出問題。”他說。

記者隨后走訪濟南多家中醫養生機構，發現多數都有用拔罐、艾灸、刮痧、熱敷砭石等中醫保健手段配合精油按摩類的養生項目。

在山大路一居民樓內的美容養生館，記者稱坐久了頸椎不適，店員隨便捏揉了幾下就斷定記者有嚴重的頸椎病，需及早治療，并推薦記者購買包括推拿、艾灸和中藥面膜的理療套餐。

在濟南中心醫院附近一家養生理療中心，記者稱晚上睡眠很差，工作人員直接告訴記者，從體形看是體虛，體內濕氣太重，并一再表示艾灸特別管用，建議記者辦張8800元的會員卡能使用一年。

“在醫院給病人做推拿前，醫生會先根據體質狀況診斷后視情況再治療。而在養生館，技師往往沒多少醫學常識，客人哪里不適就按哪里，很容易出現危險。比如推拿不當會導致頸椎骨折甚至癱瘓，背痛有可能是由冠心病或心絞痛導致，推拿不當也會有生命危險?！?山東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推拿科王教授說。

相關統計顯示，近三年來因拔罐不當導致燙傷、針刺不當導致氣胸、推拿不當導致骨折、消毒不嚴導致皮膚病的患者較過去大有增加。2018年全國消協組織共受理消費者衛生保健服務類投訴2725件，其中不少是關于養生保健的投訴。

“權健亂象”如何治療？

針灸、拔罐、推拿，是我國中醫文化中的代表，講科學、有底蘊、有效果。但是如果被以盈利為目的的人們用到手里，就會變味兒，甚至令人痛恨。比如說權健和華林。

媒體以科學之名發文質疑權健的“中醫火療”后，一周前記者曾經在濟南的多家權健火療店進行暗訪，眾多體驗者表示，“火燒后疼痛加重，并不管用，沒實際效果?！?/p>

專業人士介紹，中醫保健，都有著嚴格的操作手法和理論依據，比如真正的火療，需要將二十幾味中藥浸泡的藥繩按照經絡放在人體，配以保鮮膜、多層毛巾加以輔助，并且有著嚴格的時間和溫度控制。即使一般的火療也應該在正規醫療機構操作。

“直接用沾有酒精的毛巾放在身體上點著，這哪叫火療，簡直是在玩命兒?！斌w驗者王阿姨回憶起第一次做火療的經歷還仍然有些后怕。

濟南的一名退休中學老師趙老師最近也遇到了同樣的煩心事，小區剛開設的一家保健養生堂，推出了“中醫養顏”“中醫按摩”等套餐服務，對外稱產品融入了許多中藥材。

“他們在小區里發免費的體驗卡，第一次去體驗還贈送禮品，我就和鄰居一起去做了全身的拔罐療法，后來他們又讓我做了美容湯護膚等套餐，當時在店員的推銷下我頭腦發熱辦理了五千多元的會員卡。后來發現使用產品還需要額外交納費用，一個月下來居然花費了上萬元?！壁w老師表示，自己后來偷偷對養生堂的產品拍照，經過咨詢和了解，才發現這些所謂價值昂貴的美容產品居然是“三無產品”，對于其功效更是無從談起。“拿著這些產品找他們退費，對方各種花言巧語就是不給退?！?/p>

經過詳細咨詢專業醫生后，趙老師感覺被騙后找店家理論，店家表示“售出的卡一律不退”。

趙老師告訴記者，后來經過了解，才知道小區里的好多鄰居都被忽悠辦理了會員卡，其理療效果和他們宣傳的相距甚遠。“在電視上看了權健事件后，再也不敢相信這些小養生堂了，太可怕了，這次就當花錢買個教訓吧?！?/p>

像趙老師一樣，遭遇過被養生館欺詐或者購買過假冒偽劣中藥養生產品的消費者不在少數。

近年來數不清的中醫養生會所像雨后的青苔一樣在各地蔓延，向消費者提供按摩、針灸、刮痧、艾灸、經絡疏通等保健服務，甚至一些美發店也增加了針灸減肥、針灸美容等“中醫”養生項目。不說別的，僅是包治百病的效果，就不得不讓人質疑。

很多沒有中醫執業資質的養生館、SPA或者足療店、美容院，為了盈利，給患者號脈診療時隨意給人扣上“氣血兩虛、脾胃不和”的帽子，對所有體質不加甄別就胡亂地進行艾灸、刮痧、拔火罐等“套餐治療”，讓人傷財傷身。值得注意的是，經銷養生保健品特別是假冒偽劣產品的利潤十分驚人，“養生”已經變成“養生意”，吸引商家趨之若鶩，“偽中醫”廠家商家也大發橫財。

記者曾經對“中藥袪痘”“生物電治療高血壓”“針罐療法祛濕毒”等打著醫學旗號進行保健服務的項目進行調查，大多數體驗者表示，價格昂貴還沒有效果。

“拔罐、刮痧、足療、針灸，都是中醫學瑰寶，但并不是誰都能做。隨便找個小店就能達到中醫保健的目的，很不現實。”山東省中醫院崔教授提醒說：“真正的中醫保健療法必然是源自真正的醫師，要到醫院里找，而且，真正的中醫保健根本不需要一次幾百元甚至上千元的價格，注重中醫保健的人們一定要明確一點，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貴遺產，不僅有效，而且物美價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