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戈爾對中信股份投資核算方法探析

靳利軍

【摘 要】 雅戈爾股份有限公司在2018年4月發布了對中信股份公司投資計提減值準備、變更對中信股份投資核算方法等公告，引發了市場的議論與監管機構的關注，但后來又撤銷了核算方法變更公告。文章通過事件本身的內在邏輯和相關會計準則、指南的規定對這一事件政策合規性進行研究，探討了《企業會計準則第22號——金融工具確認與計量》（2017）施行可能給公司業績帶來的后續影響，以使會計信息使用者對此事件有一個更加準確、全面、完整的認識，對企業金融資產核算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 雅戈爾公司; 中信股份; 可供出售金融資產; 長期股權投資; 權益法

【中圖分類號】 F234.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19）03-0100-03

一、案例介紹

2017年12月27日一名網友在東方財富旗下股票社區——股吧網上給雅戈爾股份有限公司（600177）（以下簡稱雅戈爾）留言，建議公司派人入駐中國中信股份有限公司（HK.00267）（以下簡稱中信股份）董事會，并將對中信股份投資會計核算方法從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調整為長期股權投資權益法，以增厚雅戈爾的每股凈資產和凈利潤，提升雅戈爾股票的估值。

2018年1月31日，雅戈爾發布了2017年度業績預減公告，公司業績預計減少約332 958萬元，同比降低90%左右。業績大幅下降的原因是公司對所投資的中信股份計提資產減值準備，以2017年末賬面值與投資成本之間的差額確認減值損失，影響金額為330 836.92萬元。雅戈爾于2015年通過新股認購和二級市場買入的方式投資中信股份，將其分類為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截至2017年12月31日，雅戈爾持有中信股份145 451.4萬股，投資成本2 036 477.06萬港元，折人民幣1 636 309.31萬元;期末賬面價值1 597 056.37萬港元，折人民幣1 283 234.80萬元①。2018年4月9日雅戈爾發布公告，自2018年3月29日起對中信股份的會計核算方法由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變更為長期股權投資，并采用權益法進行后續計量。

雅戈爾給出的會計核算方法變更理由是：公司已成為中信股份的第三大股東，自2018年3月20日起，在中信股份董事會中取得一名董事席位;雅戈爾通過在公開市場購入1 000股中信股份股票，其對中信股份的持股比例由4.99%變為5%;公司對中信股份的投資符合《企業會計準則第2號——長期股權投資》中關于對被投資單位具有重大影響的權益性投資采用權益法核算的條件。

綜合兩個公告內容，有觀點認為雅戈爾此舉是為了穩定公司未來業績的一種自我救贖，也有觀點認為雅戈爾此舉是為了配合第二大股東昆侖信托減持股票，還有觀點認為雅戈爾此舉是為了配合控股股東之前增持公司股票的一種策略安排，甚至有觀點認為雅戈爾董事會涉嫌濫用權力操縱會計利潤。

2018年4月26日雅戈爾發布公告稱取消之前對中信股份會計核算方法變更的公告，原因是4月25日上海證券交易所就雅戈爾變更會計核算方法事項發出監管工作函，對雅戈爾改變中信股份投資核算方法提出了問詢。針對問詢內容，負責年報審計的會計師事務所給出的意見認為，雅戈爾對中信股份的投資從4.99%增加到5%對中信股份的影響沒有實質性的改變，持股比例相對較低，對中信股份的財務和經營政策影響力量級別不夠;雅戈爾向中信股份派駐董事一事由于中信股份董事席位較多，雅戈爾所占比例較低，且未擔任中信股份董事會所屬專門委員會的職務，影響力不足以對中信股份產生重大影響。因此不建議公司改變對中信股份投資的原核算方法。雅戈爾聽從了中介機構的意見。整個過程可謂一波三折，公司股票價格也歷經起伏。

二、核算方法變更政策分析

《企業會計準則第22號——金融工具確認與計量》（2006）規定金融資產分為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持有至到期投資、貸款和應收款、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四類。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核算不屬于其他類別金融資產的債券投資和權益工具投資，除特殊情況外，期末按公允價值計量，公允價值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在資產重分類、處置或計提減值準備時原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金額轉入當期損益。當權益工具投資的公允價值發生嚴重或非暫時性下跌時，表明金融資產發生了減值，應當確認減值損失，計提減值準備。可供出售金融資產重分類為長期股權投資時，以重分類日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的賬面價值作為長期股權投資的初始成本，初始成本小于享有被投資單位可辨認凈資產份額的差額計入當期損益。雅戈爾投資中信股份后，中信股份股價持續走低，考慮匯率因素的影響，截至2017年底投資的賬面價值較取得成本已下降了近22%，基于此種原因，雅戈爾對中信股份投資計提了減值準備，產生了巨額的損失。

長期股權投資采用權益法核算的條件之一是投資方對被投資單位具有重大影響，《企業會計準則第2號——長期股權投資》應用指南（2014）指出：較為常見的重大影響體現為在被投資單位的董事會或類似權力機構中派有代表，通過在被投資單位財務和經營政策制定過程中的發言權實施重大影響。所謂“重大影響”，其實對于投資單位只要能夠參與被投資單位的生產經營決策即可，在此基礎上不再衡量影響的重大程度如何，即投資方有關提議的接受程度或是在被投資單位的財務和生產經營決策過程中發言權的比重等。證券監管機構[ 1 ]認為會計準則中將重大影響定義為“有參與決策的權力”而非“正在執行的權力”，投資方即使在取得被投資單位董事席位后采取被動而不積極地參與會議或放棄表決權，除非有證據表明被投資單位具有反對投資方欲對其施加影響的意圖和能力，被動地參與決策情況并不改變或者削弱其對被投資單位具有重大影響的事實。2011年修訂的《國際會計準則第28號——在聯營和合營企業的投資》[ 2 ]也規定被投資者的絕大部分或大部分所有權被另一投資者擁有，并不排除主體對其具有重大影響。截至2018年3月底，中信股份控股股東合計持股比例為78.13%，雅戈爾持股比例為5%;中信股份董事會共有董事17人，雅戈爾占有一席。雅戈爾對中信股份財務與經營活動影響力有限，這也是會計師事務所給出不建議改變核算方法的主要原因。但雅戈爾派駐中信股份董事為非執行董事且未加入董事會專門委員會并不改變其可以不受限制地正常參加董事會會議并在董事會擁有投票權這一事實，監管機構和市場所關注的是雅戈爾如按原公告變更對中信股份投資核算方法將會產生巨額負商譽，對公司當期業績造成重大影響，容易誤導“幼稚投資者”，給市場造成負面影響。

三、核算方法變更影響分析

如執行4月9日公告，雅戈爾對中信股份投資由可供出售金融資產重分類為長期股權投資并采用權益法核算時享有的權益份額大于初始投資成本（2017年12月31日，中信股份市凈率只有0.6左右，權益總額為5 430.78億港元）的差額形成負商譽930 210.84萬元，計入2018年第一季度營業外收入。公司日后持有中信股份期間，將隨著中信股份所有者權益的變動相應調整對中信股份投資的賬面價值，同時根據情況分別確認投資收益、其他綜合收益以及資本公積等。近年來，中信股份業績比較穩定且處于較好水平，改變核算方法后雅戈爾此項投資將獲得穩定的投資收益。中信股份近三年平均歸屬于普通股股東的凈利潤為429.44億港元，按2017年12月31日1港元兌人民幣0.8328元折算成人民幣為357.64億元，按雅戈爾持股比例5%計算，每年可為雅戈爾貢獻投資收益17.88億元，這意味著之前對中信股份投資計提減值準備的損失兩年即可彌補完畢。按雅戈爾2017年末股票數量358 145萬股計算，不考慮所得稅因素，對每股收益的貢獻近0.5元。因此，核算方法變更后，中信股份經營不出現異常變化的話，雅戈爾每年都會獲得較為穩定的收益。中信股份2017年每股發放現金股利0.36港元（分兩次發放），雅戈爾可以從中信股份得到的現金股利約為4.36億元，以投資成本計算的股息回報率2.66%，為雅戈爾帶來較為可觀的現金流入。

中信股份股價是否下跌是由市場決定的不確定事項，如果繼續對中信股份投資以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核算可能會對雅戈爾公司未來業績產生負面影響。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減值一旦計提，未來被投資單位股票價格上升，減值準備轉回的金額不能轉入當期損益，而是計入其他綜合收益。權益法核算下的長期股權投資雖然在出現減值跡象時要計提減值準備，但在被投資單位持續盈利的情況下幾乎不會發生減值準備的計提，減值也就不會再成為困擾雅戈爾對中信股份投資的問題。本文認為，雅戈爾對中信股份減值準備的計提是基于客觀環境變化而采取的一種順勢而為的措施，調整對中信股份投資的核算方法可能受到了這次減值計提的影響。畢竟作為雅戈爾業務三駕馬車之一的投資長期以來一直是雅戈爾業績維持在較高水平的主導力量，如投資不能對利潤做出貢獻，是雅戈爾無法接受的，也是投資者無法接受的，將直接影響公司股票未來的市場表現。從以往的情況看，雅戈爾的投資業務，特別是對上市公司的投資業務整體收益還是很可觀的。目前，雅戈爾服裝和地產的利潤每年近20億元，沒有必要向外界所說的“炫耀財技、調節利潤”。

四、取消核算方法變更公告的后續影響

《企業會計準則第22號——金融工具確認與計量》（2017）（簡稱“2017準則”）2019年將在上市公司普遍施行。該準則規定：“達不到重大影響的權益性投資一般應確認為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也可在初始確認時，將非交易性權益工具投資指定為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金融資產;當該金融資產終止確認時，之前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累計利得或損失應當從其他綜合收益中轉出，計入留存收益。該指定一經做出，不得撤銷。”《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第9號——金融工具》允許主體選擇在其他綜合收益中列報權益投資的公允價值變動，前提是該投資不是為交易而持有。為了避免在權益工具投資中引入減值會計，公允價值變動利得和損失不應循環至損益。“2017準則”施行后雅戈爾對中信股份投資如達不到重大影響程度將重分類為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或指定為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金融資產。分類為前者，意味著中信股份股價變動1港元，對雅戈爾的稅前業績影響將達到14.55億港元，中信股份股價大幅波動會給雅戈爾未來業績帶來巨大影響。分類為后者，少了減值之痛，但未來期間不允許重分類為其他類別金融資產，公允價值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金額在資產處置時不再允許結轉為損益。

考慮雅戈爾執行“2017準則”后將對中信股份投資分類為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情況，如果中信股份未來股價下降，投資持有期間因不再計提減值準備對雅戈爾業績有利好影響，雅戈爾的投資收益為中信股份分配的現金股利，投資終止確認期間因無需將其他綜合收益的借方余額轉入當期損失對雅戈爾業績也會有正面影響;如果中信股份股價未來上升，投資持有期間對公司業績影響與原來相同，投資終止確認期間則因不能將其他綜合收益貸方余額轉為當期收益對雅戈爾業績會有負面影響。按2017年中信股份分配的現金股利計算對雅戈爾每股收益的貢獻約為0.12元，相較按長期股權投資權益法計算的每股收益貢獻0.5元有較大的差距。因此，雅戈爾如執行4月9日公告，對中信股份投資的核算方法變更為長期股權投資并采用權益法核算較原核算方法，在“2017準則”實施后對公司業績影響更為有利。

五、結論

無論是巨額的資產減值計提，還是核算方法改變及后續的撤回，影響的都是賬面損益。核算方法變更不過是一種數字游戲，投資效果歸根結底要看此項投資能否給雅戈爾帶來持有期間和處置期間的現金回報。短期內頻繁發生的對公司業績產生重大影響的政策變化，猶如過山車一樣讓人膽戰心驚，這似乎也體現了雅戈爾會計處理上的一些浮躁與倉促，有些會計核算方法的變更缺乏充分的論證以及與注冊會計師充分和深度的溝通。也許是對中信股份投資計提巨額減值準備打亂了雅戈爾獲取穩定收益的計劃，才導致后續的忙中出錯。在符合重大影響條件時改變對中信股份的核算方法也許是解決雅戈爾面臨難題的一種方法。基于中信股份自身經營的穩健和市盈率與市凈率偏低，中信股份股價有上升空間，雅戈爾未來翻身的概率很大。此外，從金融工具準則的發展看，金融資產的類別在縮減，也在淡化投資者的持有意圖，更多的考慮是否具備客觀條件。本文認為在判定是否具有重大影響時，也應考慮投資者的持有目的，在具備其他客觀條件的基礎上，如投資者想取得穩定長期的現金股利分紅，也應成為判斷是否可以采用長期股權投資權益法核算的一個因素。隨著修訂后金融工具準則的實施，很多上市公司面臨原有金融資產重分類的問題，監管機構和上市公司都應本著對投資者負責、實事求是的原則認真對待這一問題。

【參考文獻】

[1] 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會計部.上市公司執行企業會計準則案例解析（2017）[M].北京：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17：14-16.

[2] 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國際會計會計準則第28號——在聯營和合營企業中的投資（漢英對照）[M].中國會計準則委員會，譯.北京：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13.